【乡村记忆】龙口夺食——忆割麦

福全

<p class="ql-block">文/包长河 编辑/福全</p><p class="ql-block"> 时至今日,六七月间,面对似火骄阳、惊雷滚滚、大雨倾盆,我都会情不自禁想起多年前麦田里挥汗如雨龙口夺食的那段刻骨铭心的经历。</p><p class="ql-block"> 中小学的时候,此时学校刚刚考完试,放了暑假。我们却没有像现在的孩子高兴得享受快乐假期,割麦子如另一场更加艰巨的战斗横在面前,想而却步。</p><p class="ql-block"> 小麦是北方的主食。面条、馒头、烙饼等等所用的面粉均来自脱衣后的小麦。儿时印象最深的两种饭,冬天是烩酸菜,夏天是擀面条,各吃半年。为了这半年的口粮,家家户户早早就开始准备。</p><p class="ql-block"> ❶ 准备工作</p><p class="ql-block">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开工之前的一个重要工作,就是磨镰刀。中午,南房檐下的阴凉里,一块木墩上,父亲两手扶着膝盖,抿着嘴,鼻息粗重,如同便秘发力的喘息,缓缓坐下。不知道是为今年又迎来一个丰收的年景而踌躇满志,还是想到这20来天的硬营生愁肠百转。</p><p class="ql-block"> 父亲派我们把挂在凉房墙上的镰刀取来,解开裹在外面的塑料纸,一把一把摆在檐台上。磨镰刀得用油石,铡草刀才用粗磨石。油石分粗细砂两面,刚开始用粗糙的一面磨,开刃用细腻的一面磨。文具盒大小的油石固定在一块木板上,免得晃动。父亲一手捏着刀尖,一手握着镰刀把,从碗里撩点水滴在油石上,身体一起一伏开始打造我们战斗的武器。</p><p class="ql-block"> “嚓——嚓”均匀的磨镰声,擂响了今年割麦一役的战鼓,一两天后我们就要提着锋利的镰刀杀向麦场了。</p><p class="ql-block"> ❷ 动员侦查</p><p class="ql-block"> 割麦之前,不同于别人家,母亲总要动员一番,说什么“麦熟一晌” “小麦不受中伏气”,要抢种抢收,打起精神来,不要怕累,怕累就活不成个人之类的。放到现在,母亲一定是个有水平的领导,脱稿演讲,逻辑清晰,感情充沛,慷慨激昂。就差大喊:“有没有信心?”然后我们高举镰刀,齐刷刷回应:“有!”想想都滑稽。</p><p class="ql-block"> 割麦子前几天,父亲会先去侦查一番,看看哪块地的成色更好,安排好工作进度,免得窝工。他回来时总会拔几把尚未成熟变黄的小麦给孩子们烤着吃。母亲在做饭的时候,在炉灶里翻过来翻过去烤,烤熟了,手心里搓一搓,吹去烤焦的麦皮,青绿的麦粒外焦里嫩,散发着诱人的香味。我们每人分得一小撮,迫不及待一把唵在嘴里,赶紧闭上嘴猛嚼,生怕香味溜走。就像现在网红主播老李,教人们做饭炝锅时要盖锅盖:“可不敢把锅气跑了!”</p><p class="ql-block"> 开始割麦子当天,母亲天没亮就起来准备干粮和热水,往往是油糖烙饼,这个时候她一改往常节约的习惯,糖多油大,再加几个鸡蛋进去,又酥又甜的烙饼比中秋节的月饼都好吃。</p> <p class="ql-block">天蒙蒙亮,露气尚浓,破晓的晨光正在唤醒沉睡的世界,远近不时传来一声声公鸡高亢的啼鸣。一架二套驴车上(就是两头驴拉一辆车),全家人挤坐在一起,叽叽喳喳,一副闯关东的模样。</p> <p class="ql-block">到达麦田时,太阳刚刚爬出地平线,金色的阳光铺撒了一地,把人和庄稼的影子拉的很长。脚下的草上挂满露珠,鞋和小腿裤子不一会儿就湿透了。那时候小麦和葵花套种在一起,七垅小麦套一垅葵花,如同兵马俑坑里的排列。高出麦苗的葵花是骑马举刀的青铜战士,麦垅便是挺拔威武的步兵。阳光包裹的麦田,粗壮的桔杆上挑着蓬乍乍的麦穗,麦穗由四排麦粒组成,像编好的小姑娘的辫子。麦芒像一根一根纤细的金簪插在麦穗上,直指天空,如执剑问天的侠客。风一吹,麦浪滚滚,起伏如海,让人想起“夜来南风起,小麦覆陇黄”的诗句。随风而来的还有麦香,麦粒的酵母清香,麦秸的干草脆香,麦地的浓郁土香,一股脑地涌进鼻腔,沁人心脾,温润而踏实。</p> <p class="ql-block">❸ 割麦子</p><p class="ql-block"> 那几年正是我们家日子蒸蒸日上的转折期。父亲铲出来十几亩地。农民的唯一收入来源就是土地。土地越多,种植越多,收入也就越多。农村土地也像行政区域有不同的名称,根据每块地的位置或来由起的名字,例如大(小)东枣啦、东壕坡啦、娃娃地啦、大树地啦……名字五花八门。</p><p class="ql-block"> 我家种麦子最多那几年,都在20亩左右。</p><p class="ql-block"> 父亲虽然干活儿不像母亲那么舍身,但强项是组织能力。他会给我们讲割麦子的要领及奖励的规则,母亲却一直冷着脸,对父亲自己不卖力干活却指点江山指手画脚的做法充满鄙夷。不过不得不说,父亲的方法很有效,对日后我们为人处世大有裨益。</p><p class="ql-block"> 父亲讲完后,我们几个孩子如同听到了发令枪响,猛虎下山般一下子冲进麦垅间,挥舞镰刀,劳作起来。我们弯腰后左手反手揽抓麦秆,右手持镰,距离地面留十公分的麦茬,抓着镰刀把往怀里一拉,“噗”的一声,一把麦秆应声倒下。麦垅间人头攒动,就像推土机轰隆隆向前推进,似要把这麦田搅个天翻地覆,“噗”“噗”“噗”的割麦声此起彼伏,一幅热火朝天的农忙场面。</p><p class="ql-block"> 母亲干起活来,就是一台永动机,从来不中途休息。曾有拄着锄头在田埂上等着斜月西沉,坐待天明的励志经历。如果有条件读书,母亲肯定是匡衡、车胤、童第周那个样子。有时候我们生拉硬拽让她休息会儿,即使坐到那儿她也不消停,非得把屁股周围的杂草拔光,好生无趣。</p><p class="ql-block"> 与母亲形成鲜明对比的父亲,就像一头牛,一是慢,不急不慌,气定神闲,四平八稳;二是倔,面对母亲催促地唠叨,开始是任凭风吹浪打,我自闲庭信步,后来是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和母亲吵起来,带动的我们也干活积极性直线下降。以至于生气的母亲像夏天半夜里马路上的摩托,呐喊着一骑绝尘,不见了踪影。再回身,她早已到达地顶头,又从我们后面追了上来,相当于长跑项目里“套圈”,好生无语。</p><p class="ql-block"> 姐姐是家里老大,大我们较多,性格温和,稳重踏实,从不和我们计较。有时候我们被落下太多,就悄悄跑过来和处于领先位置的姐姐换一下,她也爽快答应。弟弟从小较瘦弱,这种力气活,不是他长项,如果说抓个兔子套个鸟,就有他的用武之地了。彼时妹妹还小,干一些喂牲口、取东西、装车的时候为毛驴赶蚊蝇之类的杂七杂八的工作。</p><p class="ql-block"> 不得不说,即使现在想来,割麦子确实是一项苦差事。如果有人说他不愁割麦子,我会由衷地佩服他是一条硬骨头好汉!当地人讲“男人拔麦子,女人坐月子”,割麦子算得上让人脱层皮的灰营生。</p><p class="ql-block"> “足蒸暑土气,背灼炎天光”的闷热是第一大考验,套种的葵花提供了阴凉却也阻挡了风的光顾,钻在麦垅间不亚于进了桑拿房,不一会儿就满脸通红汗流浃背了。麦锈蹭到脸上,钻进鼻孔里,用手揩一下脸上的汗珠,顿时留下一道道黑灰,像素描画里的难民。带着小倒刺的麦芒划伤脸、脖子、手臂是家常便饭,伤口被汗水一浸钻心的疼。抓镰刀的手不到半天就呈半握拳状态伸展不开了,以至于拿筷子都哆里哆嗦。手上不知何时磨出几个血泡,挤掉血水,撕一根布条扎上,接着干。</p><p class="ql-block"> 最让人绝望的是像《西海情歌》里唱的“一眼望不到边,风似刀割我的脸”。佝偻着腰,一直机械地重复一个动作,抬头望着遥不可及的地顶头 ,立刻对参加长征的红军涌起浓浓的敬意。多少次,他们也像我一样凝望远方……</p><p class="ql-block"> 干累了,趁母亲不在,躺在松软的麦铺上,透过葵花叶片的缝隙,仰面遥看瓦蓝的天,洁白的云,偶尔几只鸟飞过,如果没有讨厌的蚊子扰乱,这将是多么惬意美妙啊,那是我睡过的最舒服的“床”。</p><p class="ql-block"> 俗话说,娃娃干活,靠屁吹火 。一天不到,我们就嘴里喊着累死了,猫腰护胯,东倒西歪,龇牙咧嘴,一副打了败仗的蔫儿相,又像缺水的秧苗,没了半点精神。对于我们叫嚷的腰疼,母亲总是嗤之以鼻,称娃娃没有腰,那时我们一直疑惑,怎么没有腰呢?晚上睡觉,我会在褥子下面垫个酒瓶子,置于腰处,缓解缓解腰疼…… </p><p class="ql-block"> 把麦子割倒,才算“万里长征”迈出了第一步。</p><p class="ql-block"> ❹ 捆麦子</p><p class="ql-block"> 接下来的工作还有捆麦子。割麦子首先要学会打腰(yào)子。割一小把麦子,平均分成两份,左右手交叉把靠近麦穗的一头拧得互相缠住,然后平铺在地上成一条直线就是个腰子。</p> <p class="ql-block">打好腰子把割倒的麦子一铺一铺放在腰子上,估摸着够一捆再打下一个腰子。一般如果没有雨来的迹象,下午五点左右待麦芒收敛了一些锐气再捆,避免手被扎伤。先把腰子上的散麦秆拢在一起,两膝用力压在麦铺上使劲一刹,两手分别拿起腰子的一头使劲一勒,拧两圈,一个麦捆就算捆好了。孩子身体灵活,移动快,一般捆麦子都是孩子们的事儿。姊妹几个中,我捆得最快、最紧。往往一天下来,小指小臂会被划出道道血痕。</p> <p class="ql-block">❺ 钉麦捆</p><p class="ql-block"> 为了防雨淋,也为了将麦捆运出地里方便,一般要把麦捆垛成如下图状。</p><p class="ql-block"> 这个等边三角形造型,可使雨水顺坡流下,即使外围一层淋湿,也能保证内部有一些是干燥的,尽量降低损失。如遇大雨,那就啥也不抵,从里到外都会湿透。这将进入下一个程序。</p><p class="ql-block"> ❻ 晒麦捆</p><p class="ql-block"> 每年收麦期正值雨季,我的印象里没遇雨的年景屈指可数。尤其是连阴雨,着实让人心焦。因为下雨耽搁了麦子收割会出现下面几种情况:老腰——麦秆打弯了,像老人的腰,轻触即断,不好收拾;栽头——麦穗打折耷拉下来,随时掉落;射箭——麦穗直接掉落,只剩麦秆立在那里。麦粒遇水后三四天就会出芽,出芽麦子磨的面粉不精到,嚼泥一般,无论自己吃还是出售,品相和品质都会大打折扣。天要下雨,娘要嫁人。父亲看得开,呼呼大睡,鼾声震天;母亲心急如焚,坐卧不宁,变得脾气怪异,一会儿骂父亲没喂牲口,一会儿骂我们眼睛里看不见营生,一会儿骂老天爷滴嗒上个没完。对于此刻天都不怕的母亲,我们都畏而远之,生怕擦枪走火伤及无辜。</p><p class="ql-block"> 好容易挨到不下雨或者天晴,我们就会两两一组被派出去,把钉好的麦捆一捆一捆的单立起来,像少先队员战队一样,期待太阳公公的笑脸,晒干后再钉起来,恢复等边三角形模样。</p><p class="ql-block"> 此时,最生无可恋的事情莫过于,“少先队员”刚站好队,没来得及稍息,又来一场大雨,浇个透心凉。好比通宵写篇材料,快完工的时候没保存,停电了,简直是憋屈窝火到家了。“龙口夺食”真的不是夸张,眼看收到嘴边的成果,就是尝不到。农人们整天看着老天爷的脸色战战兢兢,行色匆匆,也难怪母亲会心情不爽,直到颗粒归仓,才敢长出一口气。</p> <p class="ql-block">❼ 运麦捆</p><p class="ql-block"> 我发现,事件推进应该快一些了。倒是不担心你们阅读的耐心,而是我想起这一段儿不堪回首的经历,总有要去厕所的冲动。</p><p class="ql-block"> 书说简短。依靠意志力强撑着度过每一天,二十天左右,麦子都割完了。说起搬运,难免又是一把辛酸泪。这道工序大致分两部分。由于是套种,车不能进地里拉运,只能把麦捆搬出地外面,再装车拉回村里家门前的场院。</p><p class="ql-block"> 大人一般会采取肩扛的方式搬运麦捆,先铺根短绳,麦捆放上面,最后铺一块蛇皮袋子避免划伤,由于视线受阻,常常是深一脚浅一脚,远看像行走的骆驼。孩子们怕闪腰,大多是“二人抬”,找两根结实的细棍(小孩手小,粗棍抓不住,即使抓住也坚持不了多久),麦捆放上面,一前一后抬轿子一样。由于脚底下打绊、手上打颤,摔跤跌倒时有发生。不过,摔倒了爬起来,再干!磨炼的过程莫过于此吧。</p> <p class="ql-block">运麦捆的时候,一定要轻拿轻放,生怕把麦粒折腾下来。母亲监督的唠叨总在我们头顶盘旋。</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为了省钱,我家几乎不会雇四轮车拉运的。自家的两头驴派上用场。毛驴驾辕的车,前后左右绑四根长木椽,称延杆,可以增大底面积,多装多拉。装车就像盖房是个技术活,要铺平垫稳,一层压一层,结构缜密,浑然一体。最后用两根长长的粗绳把整车麦捆勒住,在车后用“绞锥”“绞棒”缚紧,远远看去就像方方正正的豆腐块,这样的“建筑”才不容易倒塌。最痛苦无奈的就是装了满满一车,走到半路“建筑”倒塌了,散落一堆,狼藉一片,返工不说,小路不宽,还占着别人的道,大家都心急如焚,还得耽误半天功夫。</p> <p class="ql-block">由于脱谷机少,得排队等候,千辛万苦拉运回来的麦捆,不敢散堆,怕雨淋湿,仍要一层压一层,垛成一个大大的蒙古包形状,尖顶上面用100多平米的大苫布盖住,心才安。</p> <p class="ql-block">❽ 脱麦子</p><p class="ql-block"> 脱麦子就是用脱粒机打麦子,可以说是整个割麦战斗的高潮部分。印象里母亲没有再次动员过,也许她也累了吧,大家也如强弩之末,甚至连打闹玩耍的气力也没有了。只想着拿下这个“山头”,好好休息一下。此时脑海里会闪现《亮剑》里李云龙振臂高呼“弟兄们冲啊,跟小鬼子拼了!”  </p> <p class="ql-block">脱粒的过程需要大量人手来完成,机器进口处要有两个人,一个续麦捆、一个打副手;掀麦垛倒腾麦捆的要有两到三个人,一个掀麦垛,两个把麦捆倒腾到续麦捆的地方;掏麦粒需要一到两个人,挑麦秸需要两到三个人,一个负责脱粒机麦秸出口,一到两个负责挑(tiǎo)麦秸到稍远的地方起垛。总之一般需要十来个人完成脱粒的整个过程。</p> <p class="ql-block">如果有条件,父亲会把脱麦粒的时间选在晚上,一是白天太阳晒得人受不了,尤其是孩子,容易中暑;二是脱谷机密封差,尘土飞扬,晚上有露气可以压一压。</p><p class="ql-block"> 脱粒机要安置在距离麦垛比较近的地方,以方便续麦捆。续麦捆是较危险的环节,要有经验的人来操作,且得注意力高度集中,否则胳膊就有被卷进脱粒机的危险。那时候,经常听说有被脱粒机卷掉胳膊的事情发生。续麦捆要根据麦秆的干燥程度,掌握好速度和数量,一次不能续太多,否则会造成滚轮被卡住。如果麦秆干燥,脱粒机发出的声音就很脆,嗖嗖的,如果麦秆潮湿或者续多了,脱粒机发出的声音就会很闷重。</p><p class="ql-block">   当电闸合上的同时,脱粒机发出持续的闷吼,各岗位严阵以待。父亲把第一个麦捆推进这头猛兽张开的大嘴,轰隆隆的噪音驱散了夜的宁静。大家分工明晰、各司其职,相互配合、相互帮助,交流基本靠打手势。</p><p class="ql-block"> 一晚上七八个小时,脱粒机飞快地转着,父亲不停地往里续,干燥的麦捆被脱粒机一卷,灰尘四处飘散,那时候没有口罩,父亲用毛巾捂着脸,戴个草帽,但完工后脸上脖子就像蒙上一层厚厚的尘灰,灰头灰脸就像毛脸雷公,鼻孔里面也全是黑黑的尘灰,过了一两天咳的痰还是黑色的。那个环境要是测PM2.5,估计要爆十块表。</p><p class="ql-block"> 一晚上一般要休息一次,大人们喝水抽烟唠嗑,一两个孩子找不到也不会大惊小怪,不知道在哪个旮旯里困得睡着了。</p><p class="ql-block"> 东方破晓,隐约可见晨的微亮,身上的单衣不知道是汗水浸湿还是被露水打湿了。小山一样的麦垛,被夷为平地,不远处的一大垛麦秸巍然耸了起来。麦粒被堆成一个大大的圆锥体,就像刚出生的雏牛,静静地卧在那里一动不动。此时的我们被母亲安排回去睡觉,大人们善后。</p> <p class="ql-block">❾ 晒麦子</p><p class="ql-block"> 第二天,日上三竿,我们才起床,终于睡了个踏实觉。望着眼前的麦堆,又爱又恨,五味杂陈。情不自禁和麦堆热情拥抱,把脸也扎进麦堆,有种喜极而泣的冲动。</p><p class="ql-block"> 此时的麦粒,水气尚存,需晒干再存放才不会发霉。当然,此刻还是谈雨色变的。</p><p class="ql-block"> 把麦粒平铺在场院里,隔两三个小时翻一次,保证都要被晒干。当麦粒放嘴里咬能发出“咯嘣”的声响,就可以再次收成堆状了。</p><p class="ql-block"> 接下来要进行的工序是“扬场”。其实就是把麦粒里的杂物靠风吹走。没风的时候,大人们会吹口哨叫风来,就像诸葛亮的借东风一个道理。我觉得吹口哨引得婴儿尿尿,也许有些道理;叫风来简直就是无稽之谈。会扬的,没风也能靠手里的木锨把杂物抖出去。一般情况下,都是一个人扬,一个人打列哨(就是用长扫帚把风吹不动的杂物扫出去)。</p><p class="ql-block"> ❿ 颗粒归仓</p><p class="ql-block"> 经过扬场的麦粒,干干净净,滑溜溜的,再用簸箕装进口袋,把袋口扎得死死的,扛进凉房垛得整整齐齐。把最好的几袋子另放开,择日拉到镇里交公粮,评上“一等”不亚于学生考了一百分那般高兴。</p><p class="ql-block"> 随着社会的发展,脱麦子的方式也逐渐演变。从一开始的人工捶砸,到后来石磙轧场和拖拉机轧场,再后来就有了脱粒机,到现在是联合收割机。以上收麦的十几道工序只能留在我们的记忆里了,偶尔和岁数大一点的人忆苦思甜了。</p><p class="ql-block"> 现在,村里几年才种一次小麦,也只供自己吃。剩下所有土地基本上都种了经济价值更高的玉米。给我童年少年时代留下如此深刻印象的小麦,十二岁的儿子竟没有见过,也没机会看到烈日下农民挥镰割麦子的场景,更难想象龙口夺食的艰苦经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