律者，天下之大信(隋朝)

凡夫俗子

[护法者]

律者，天下之大信 (隋朝)

一、苏威挡驾止滥杀

苏威，字无畏，京兆武功人，西魏名臣苏绰之子，名垂青史。

苏绰辅佐宇文泰仿《周礼》改制，施苛重之税法，曾叹息曰："今所为者，正如张弓，非平世法也。后之君子，谁能弛乎？"苏威年幼，铭之于心，日后仕宦以轻刑简律为己任。

苏威辅佐隋文帝理政，悉心筹划，熟稔律令，帝称之曰"兼人之才"。文帝朝修订的律令格式，大多是苏威亲手厘定的，虽失于琐碎，却不乏平允。

开皇二年，一位朝臣无意中触怒了隋文帝。帝震怒之余，下诏将此人当廷处死，随即拂袖退朝。一刹间，满朝失色。文帝生性疑忌，"以文法自矜，明察临下"，群臣稍有不慎，即大祸临头。因此，无人敢出头匡正，唯时任民部尚书苏威挺身而出，直追入文帝寝宫，极力劝谏文帝应该依法处断，赦免该朝臣，而不能滥施淫威、草菅人命。

盛怒之中的隋文帝，根本听不进任何反对意见，坚持要杀掉冒犯自己的朝臣。只是文帝平素极为倚重苏威，因而对他的"捋逆鳞"强谏，尚能含忍未发，没有痛加呵斥。

可是，苏威不识时务，拒不执行诏命，文帝"怒甚，将自出斩之"。苏威，生来倔脾气，执拗得很，每在朝廷商议国事时，"虽或小事必固争之，时人以为无大臣之体"。他见文帝不仅不采纳自己的建议，竟要亲自动手，拗脾气被激上来，不管不顾地用身手挡住文帝的去路，不让他出去。文帝深知苏威性情倔强，以前就曾对着群臣评论苏威："其性很戾，不切世要，求名太甚，从己则悦，违己则怒，此其大病耳!"因此，一见苏威的架式，就绕开他，未和他计较。怎料苏威竟又迎上去"遮止"挡驾，气得文帝只得又"拂袖而入"。

过了好一会儿，渐渐冷静下来的文帝深悔自己刚才的处置唐突，派人召苏威入见，称赞他说："公能如是，吾无忧矣!"并赐给名马两匹，钱十余万。鉴其忠直守法，特意让他兼任大理卿、京兆尹、御史大夫。一时间，苏威身兼五职，荣宠备至。

苏威，触犯逆鳞，"遮止挡驾"，冒死固谏，以匡君主之失，以救臣僚之命。殊不知，天威难犯，己身难保，却挺身不顾，唯国法为重，岂为令名与荣宠哉？实难能可贵! 隋文帝，开国之主，一代明君；苏威，以身护法，直臣、诤臣；明君有直臣，诤臣遇明主，君臣之幸，朝廷之幸，社稷之幸，天下吏民之福也。

[笔者：读到苏威执法事迹，敬仰之情油然生也。苏威，闽派苏氏(厦门同安芦山大宗)祖上，远祖战国的纵横家苏秦、西汉"持节不辱"的忠臣苏武，皆流芳青史；廼至唐代父子宰相苏瑰、苏颋，宋代天文学家、药物学家、宰相苏颂；南宋末应诏勤王的苏十万(泉州德化石城人，原名一侯，字万仁，号留义)，与张世杰、陆秀夫等奉幼帝扶宋祚，在崖山之战前后，坚壁于德化罗城寨、天平寨等深山，与元兵斡旋七载，势孤无援，殉国水府，后被敕封"武烈苏王"、"忠烈侯王"，其抗元扶宋之忠勇事迹，至今在家乡广为传颂。追本溯源，乃我族一脉也。忠良贤勇，文以治世，武以报国，乔木家声，岂不令人振奋哉! ]

二、赵绰"执法一心"

隋朝开皇年间，有一位令人肃然起敬的法律守护神，他就是"执法一心，不敢惜死"的大理少卿赵绰。

赵绰，河东人，"性质直刚毅"。出任隋朝大理丞，"处法平允，考绩连最，转大理正"，不久升任刑部侍郎，后擢为大理少卿。赵绰执法"行尧舜之道，多存宽宥"，以守法见称。

开皇十年，原南陈大将萧摩诃的儿子萧世略在江南谋叛作乱，按连坐制度，萧摩诃亦须处以重刑。但文帝曲意为之开脱：世略年未弱冠，能有何作为，只不过是名将之子，被人当作招牌逼上谋叛之路而已。因此要赦免摩诃。赵绰据理力驳，文帝想方设法屡屡开谕训导，企图让赵绰有所变通，但最终是"上不能夺"。无奈之下，"欲绰去而赦之"，几次三番地以令他就餐为借口，叫赵绰退下。深知文帝意图的赵绰不肯退朝离殿，坚持说："臣奏狱未决，不敢退朝!"文帝被逼得没办法，只好亲自为摩诃求情："大理其为朕特赦摩诃也!"如此，才算作罢。

到了隋文帝晚年，朝野上下"上下相驱，迭行捶楚，以残暴为干能，以守法为懦弱"。赵绰介然独立。开皇十七年，刑部侍郎辛亶为求官运亨通之吉利，听信传言，穿绯红内裤上朝，被定为犯"厌蛊"罪，文帝欲诛之。但依据隋律，罪不及死，除非是针对皇帝、皇后的"厌蛊"罪，否则至多处以"流放"。赵绰依法拒不受命，忌刻寡恩的文帝大怒，语含威胁：卿惜辛亶而不自惜也？并下令将其推出斩首。赵绰在被武士推扯之际，犹奋然回首抗声喊道：陛下宁可杀臣，也不可杀辛亶!

赵绰被押至朝堂，褫扒了朝袍冠带，正要行刑之际，文帝又派人来问他到底怎么样？在此生死关头，赵绰拒不改口，正色凛然曰：臣一心执法，不敢惜死! 如此强硬，气得文帝拂袖入寝殿。因无皇上最终命令，赵绰一直被捆在朝堂待命。过了好长时间，文帝终于下令释放。次日，杨坚还亲致歉意，赐物三百段。辛亶亦得以幸免。

当时，文帝诏令全国禁止盗铸恶钱流通、违者严惩不贷。有二人在市上犯禁，被执捕奸非的武侯抓住，并奏闻皇上，文帝下令处死。《隋书·赵绰传》载——(赵)绰谏曰："此人所坐当杖，杀之非法。"上曰："不关卿事。"绰曰："陛下不以臣愚暗，置在法司，欲妄杀人，岂得不关臣事！"上曰："撼大木，不动者当退。"对曰："臣望感天心，何论动木!" 言外之意是，你个小小的法官，不自量力的蚍蜉，撼不动大树，还不知趣而退。但赵绰不退怯，铿锵有力：有血有肉的圣明天子岂能等同于无知无觉、徒具外表的大树! 无形中狠狠将了文帝一军。文帝闻言有惭，但收回成命有损天子威严，仍不甘心地说："啜羹者，热则置之。天子之威，欲相挫耶？"绰拜而益前，诃之不肯退，上遂入(《赵绰传》)。赵绰以无声而执拗的反对，坚持国法重于皇权。文帝见治书侍御史柳彧也上奏切谏，终于打消了问斩的念头，收回成命。

后来，大理掌固来旷虽说只是一个不入流的杂役，但善嗅揣政治、迎合文帝，写了一封"言大理官司恩宽"的奏疏，受特旨恩准早朝立五品大臣行列。来旷为求继续飞黄腾达，竟诬奏大理少卿赵绰滥免徒囚。文帝派亲信推问核验后，失实，罔上，欲诛之。赵绰并未因来旷陷害而听凭文帝违法妄杀，而是以德报怨，坚持依律办事，认为来旷罪不至死。此举惹怒文帝，赵绰几次三番入奏，都被拒见。赵绰急中生智，谎称"臣更不理旷，自有他事未及奏闻"，文帝才允其进见。

赵绰见文帝怒气未消，拜了又拜，口称臣有三大死罪。惹得文帝莫名其妙而连连追问。赵绰奏闻：臣为大理少卿，未能教育属下来旷，致其触犯大法，此罪一；他不当死，而臣不能以死力争，此罪二；臣本无他事，罔上欺君，此罪三。臣岂不该死？杨坚听完奏陈，怒气渐消，脸色缓和。恰巧独孤皇后在座，见状解围说：难为你如此忠贞坦荡。帝命赐酒二杯，饮后，将金盃一并赐赵绰。来旷因此免死，流放广州。

赵绰，忠贞执法，与苏威同刚正，受文帝敬重，经常"引入阁中，或遇上与皇后同榻，即呼绰坐，评论得失"，还常玩笑曰："朕于卿无所爱惜，但卿骨相不当贵耳"。其实，赵绰官位不达，成也鲠直，败也鲠直，文帝不悦于绰之忤己也。

仁寿中(601--604)，赵绰卒于任上，寿六十三。

北山其人

2022.7.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