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遇（微小说）

棠韵木语

方家巷是一条狭长而幽静的小巷，平日很少有人走动。原住户都搬迁走了，剩下空空的房屋；山墙倾斜，锈迹斑斑，一股沧桑的味道，已经成了危房。达民每次散步都要经过这条小巷——它直通滁河堤岸。一进巷子，达民的心就放松下来，特别是经过童年住过的房屋时，许多感慨也冒了出来。他很享受这段洗濯心灵的路程。

一天，达民快走到老屋跟前，远远看见一个人迎面过来。这人以前见过，听说是位老师，别人都叫他“G公”，还听说他最近丧偶，成了鳏夫。八撒城太小了，有一点事很快满城人都会知道。G公走路如蚂蚁般轻柔无声，又似蜗牛一样缓慢；高度近视的眼镜后总是耷拉着的眼皮。他的气质深沉儒雅，可是微瘪的嘴唇和翘出来的下巴又给人感觉他似乎有些莫名的晦气，和某种未曾达到的欲望。出于礼貌和尊重，达民叫了声：“您好，老师。”

G公抬起脸，露出笑容，客气地寒暄了两句。达民有些奇怪：“您认识我？”

G公睁大了眼睛：“岂止认识！我差一点做你的姑父。”

达民有些尴尬，他为不了解人家的来历感到失礼。

“70年代时，我和你奶奶住一个门里。那时，你奶奶想把你小姑母嫁给我。后来你父亲不同意，说我家成分高！结果这事就没成。”G公说起往事有些动情。

达民这才知道，站在面前的就是当年追求小姑母未成的那位老师。这事过去已有50年，达民听奶奶说起过，也略知一二。那时，奶奶和G公家同住在上街，门对门，朝夕相见。G公母亲看中了小姑母，一心想娶回来当儿媳妇，但小姑母却另有想法。小姑母插队农村，也算不上多漂亮，可经过劳动锻炼，发育得健壮，丰满，浑身上下洋溢着青春的活力，脸上映着处女特有的光泽。相比身材瘦弱且显木讷的G公，她内心里更喜欢性格开朗，活泼主动的男青年。达民见G公仍耿耿于怀那件事，不免暗暗惊讶，同时为死去的老爹不明不白地“躺枪”抱不平。“您的感觉也太好了。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明明是你其貌不扬，年纪轻轻像个老古董，小姑母怎么看得上？却歪怪我父亲‘棒打鸳鸯’。”

达民是个稳重的人，心里这么想，嘴上却是说：“您是知识分子，性格内敛。腹内有才气自华嘛，或许这才没结成姻缘。”G公咧开嘴无声笑了。

达民又违心地补了一句：“如果选择您可能会更好些。”

这是句贴心话。G公一把抓住达民的手，眼镜后有一些东西在闪动，下巴似乎陡长了几公分，大有代替凹进去的嘴巴亲吻达民面颊的意思。

气氛融洽感人。道了别，两人朝各自方向离去。达民回头看了看老师背影，感觉他的步伐比来时轻快了许多。

小巷一片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