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放的金达莱

龙的传人(曙群)

　　清原县石头人村地处鸭河川下游，山清水秀、人杰地灵。

上世纪六十年代，村里有个张姓人家，家有个男孩儿叫张振廷（化名），虽不善言语，但聪明好学，是兄弟姊妹中的佼佼者，也深得父母的喜爱。

经过近十年的寒窗苦读，张振廷如愿考上了抚顺市第五中学(高中部)。那年月，农村孩子能考上高中的简直是凤毛麟角，实际上就等于一只脚已经迈入了高等学府的大门。父母高兴的不惜一切代价，为他打点住校用的行李物品。生产队专门派了一挂马车，把他送到北三家火车站。

学海无涯，艰苦为舟。进了市里高中，他把全身心都投入到学习之中，由于农村学校外语师资较弱，他的俄语基础差，特别是口语能力更差，他就拼命补习，为了练好口语天天早起晨读。到了高三没有偏科，各科成绩都十分优秀。同学和老师都刮目相看这个农村来的学生。

每当寒暑假结束返校时，母亲都点灯熬油的连夜为他摊制香糥可口的大煎饼，一张一张，叠的板板正正放进一个白面口袋里，再带上一罐自家酱缸里腌的豇豆等几种咸菜。背上这充满深情厚意的好东西，踏上了西行的火车。

到了抚顺，再到矿务局车站换乘南干线摩电车回到坐落在辛屯儿的校园。一进宿舍同学们聚拢过来，他拿出大煎饼等土特产款待大家，其乐融融同学情。时间久了，大家都十分喜欢这个淳朴厚道、又勤奋上进的好同学，还推举他当了副班长兼劳动委员。

1966年，正当张振廷踌躇满志、跃跃欲试，准备参加高考时，一场史无前例的政治运动不期而至。所有学校一律停课，高考招生全部停止。张振廷和同学们的大学梦戛然而止。

　　学生们无书可读，无学可上。他们激情满怀的参加了一场大革命、大串联、大批判、大造反之后，该下乡的下乡，该当兵的当兵。张振廷作为还乡知识青年，又回到了自己的家乡----石头人。

公社对他还很器重，安排他当了乡村中学教师。他感慨万千，几年前从这里走出去，现在又回到了这里，等于就地画了一个园。虽然有些惆怅，但还是安下心来。

之后的发生的两件事，又给他以沉重的打击。一次上面给大队两个参军名额，他踊跃报了名，队里也认为他根红苗正有文化，向部队极力推荐他，村里人也都认为他参军是十拿九稳、板上钉钉的事儿。

万万没想到政审关就给刷了下来。原来是他有个舅舅，解放前随军跑到了台湾，那时叫有海外关系，不能重用。从满怀信心到坠入深渊，打击不小。

又有一次招工机会，因为是军工保密企业，对政审同样要求严格，他又因为那个倒霉的海外关系被军工厂拒之门外。如果说第一次打击他勉强挺住了，这第二次打击却让他彻底的崩溃了，绝望了！

　　我怎么这么倒霉，大学梦破灭、参军梦破灭、进厂梦又破灭，我这辈子不完了吗？还活啥劲儿！他想到投河、跳崖、钻火车。

正在他极度苦闷时，听到有人说，云南有一批知青参加了缅甸解放军，广东有人偷渡到香港，黑龙江一些知青投奔了苏联。

经过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他感觉，我也不能在这儿待下去了，干脆也走!往南走不现实，我正好会点儿俄语，就去苏联！于是他收集了一些文革中红卫兵印发的小报和传单，作为投奔苏联的觐见礼，给家里留了一封信，说是有急事出趟远门儿，就登上了北行的火车。

正在家里人急得不知其所踪的时，他已偷越了国境线，进入了苏联。当苏联人翻看了他所带的小报和传单后，认为毫无参考价值。几个月后，又把他遣送了回来。

他一踏上国土，就被直接送进了监狱，噩运向他袭来。家人全然不知。

　　一天，大队突然接到县里转来的一份市法院《判决通知书》，“你村青年张振廷，叛逃到苏联被抓回，已被市中级法院以投敌叛国罪判处死刑，为达到震慑敌人，教育群众的目的，X月X日将押送犯人回原籍执行死刑。望你们提供执行场地，并组织维护好现场秩序”。大队领导接到这份沉重烫手的通知，顿时懵懂。

此事事关重大，公社领导亲率一班人马到村里部署落实此项工作。大队一把手携妇女队长去张家通知并安抚亲属；公社武装部、人保组届时组织维持现场秩序；政工组通知公社各大队派代表参加公判大会，接受教育。

　　一个阴沉而寒冷的冬日，空中飘着轻雪。南山坡下人头攒动、鸦雀无声，整个现场，戒备森严。一辆吉普车缓缓驶来，后面跟着一辆解放卡车。

张振廷被五花大绑的站立在车上，身穿一件深红色秋衣，嘴上勒住一根铁丝，下巴上挂满了冰溜。脖子上挂着个大牌子，叛国投敌分子---张振廷。名字上一个红X。

法官站在车上宣读了判决书：张振廷，男，25岁，携带部分资料情报，偷越国境，投靠苏修社会帝国主义，犯有投敌叛国罪，罪大恶极，不杀不足以平民愤，现判处死刑，立即执行。

两名军人把他拎到车下，在哗啦的脚镣声中，押到了南山坡。从吉普车上下来一个40多岁的军人，手提一把54手枪，走到跪着的犯人身后，手起枪响，他一头扑倒在地，身下涌出一泊鲜血，染红了洁白的雪地。

春回大地的时候，石头人村附近，漫山遍野的金达莱开的格外茂盛，香气溢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