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篇小说《谁都有妹妹》(六)

山影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0px;">5月22日 林小宁</b></p><p class="ql-block">今晚跟周楠一块儿到老地方喝酒,意外发现餐馆的小丁竟有点似曾相识;尤其是在她微笑的时候,总觉得仿佛在哪儿见过,却又一下子回忆不起来。之前没太在意,今天的感觉特别强烈,都让我走神儿了,要不是周楠打断我,没准儿还真能想起来在什么地方见过她。但经他这么一干扰,头绪就全断了,直到现在也没能接上。这个不干好事儿的周楠!</p><p class="ql-block">另外我还有个问题,父亲姓陈,女儿怎么会被称作小丁呢?莫非她的名字叫陈小丁?有好几次我都想问个明白,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我不想随便打听一位漂亮女孩儿的隐私,害怕引起大家误会。我不喜欢被人误会,只是隐隐感到周楠和小丁之间貌似有着什么联系。到底会是什么呢?我真是一点头绪也没有,不过相信总有一天会水落石出的。</p><p class="ql-block">我知道周楠今晚拉我喝酒的目的,无非是想了解我近期不去参加“损友”活动的原因。我当然有我的理由,但现在还不能跟他讲。一来,这不是一两句话就能说清的,要牵扯到我的身世及我的家庭,太复杂了,得认真斟酌一下,找个合适的机会再说;二来,我对他那张毫无遮拦的大嘴实在放心不下,你今天给他讲完,一帮“损友”恨不能明天就会全部知道。此外,尽管我俩是好哥们儿,可我也没有义务向他公开我的身世。不是我不愿意敞开自己,而是我的人生实在有些尴尬,甚至于还有几分难以启齿。所以今天晚上任凭他费尽心机,我也不为所动,并没有告诉他实话。</p><p class="ql-block">我出生在农村,是个苦命的孩子,七岁时父亲死于矿难,没多久,母亲又将我丢给爷爷奶奶,带着年幼的妹妹悄然离去,从此再无音信。我原本姓丁,叫丁小宁。年迈的爷爷奶奶自知无力将我抚养长大,就托人把我带进城市,送给了现在的父母。我从此随养父姓氏,更名为“林小宁”。</p><p class="ql-block">虽然养父养母待我视如己出,可骨肉分离始终是我难以愈合的伤痛。几乎从离别那一天起,找回离散亲人就成了我一生的愿望。</p><p class="ql-block">然而寻找亲人又谈何容易,母亲出走时妹妹只有两岁,除了丁小静这个名字外,留给我的最深印象大概就数她臀部的胎记了。母亲的痕迹相对更深一些,但由于离散时我尚且年幼,后来又送给了别人,因此关于母亲的信息我知道得并不多,只记得她名叫王玉兰。</p><p class="ql-block">当然,这一切并不是我不再参与“损友”聚会的直接动因,促使我做出这一决定的,是我上次的出差经历。那次经历真是令我刻骨铭心,以至于到了今天,我仍清楚记得当时的每一个细节。</p><p class="ql-block">那是从一个黄昏开始的。经过一天舟车劳顿,筋疲力尽的我总算抵达了预定酒店。匆匆办完入住手续,稍事休息后,我溜达出房间,走进街边一家小吃店胡乱吃了点儿东西,便早早返回、洗漱完毕,打算好好休息一晚,以应对即将到来的繁重日程。但就在我即将进入梦乡时,房间里的电话陡然铃声大作,惊得我一个激灵睡意全无。</p><p class="ql-block">我马上意识到这很可能是酒店的小姐们打来的骚扰电话,因为自己刚刚入住,朋友和同事并不知道我房间的电话号码。我在床上木然转过身,愣愣地看着床头柜上的电话机,希望它能立即停下来。然而电话铃恰似一只顽皮的猴子,怎么也不肯消停。出于好奇,同时也为了能够使它尽快安静,我还是抓起了话筒:</p><p class="ql-block">“你好,哪位啊?”</p><p class="ql-block">“先生,需要服务吗?”</p><p class="ql-block">听筒里传出一个女孩儿腻腻的声音,就像嘴里含满了糖饴。果真是骚扰电话,我条件反射般地拒绝道:</p><p class="ql-block">“不需要!”</p><p class="ql-block">可就在我即将放回话筒的一刹那,对方又忙不迭地说:“先生别急着挂嘛,先听我介绍一下哟?我们不光提供特殊服务,还有别的项目呢!” </p><p class="ql-block">我的好奇心被勾起来了,倒不是因为她说的什么项目,而是对方好像看到了我的动作,这激起了我的兴趣:“哦,什么项目?”</p><p class="ql-block">“除了特殊服务,我们还可以让您有更多享受。不说别的,一个人出差在外多寂寞啊?让小姐上去陪您聊聊天不也挺好吗?聊得好,你们自己商量怎么服务;聊得不好,小姐再回来嘛,没什么妨碍的。我们这儿的小姐可漂亮了,嘻嘻!”</p><p class="ql-block">我手持话筒听了半天,也没听明白对方说的项目都有哪些。但女孩儿的笑声很具感染力,如同催化剂,逐渐在我体内催生出了化学反应。我感到周身麻酥酥的,像是有无数蚂蚁缓缓爬过骨髓,脸颊也不由得滚烫起来,最终还是忍不住对着话筒说道:</p><p class="ql-block">“那就找个能聊天的上来试试吧。不过咱得说好了,我不一定需要她的服务!”</p><p class="ql-block">“好嘞!见到小姐要不要服务您自己决定。”</p><p class="ql-block">撂下电话,我胸口砰砰直跳,手心也被汗水浸透。按说自己并不是第一次碰到这种事情,怎么还会如此兴奋呢?是小姐的笑声勾起了自己的欲望?还是体内的荷尔蒙最近储存过量?不管怎样,这或许是正常男人都会产生的正常反应,只是不知道这种正常的反应到底算不算正常。</p><p class="ql-block">“叮咚、叮咚!”</p><p class="ql-block">一阵门铃声打断了我的思绪。我翻身下床,整整睡衣,走过去打开了房门。门板刚开到一半,一个(此处省略九个字)小姐就迫不及待地从门缝里挤了进来。我重新关好房门,不由得从背后打量起了眼前的小姐。</p><p class="ql-block">女孩儿双腿修长、比例协调(此处省略二十五个字)。</p><p class="ql-block">感觉到我正在身后观察她,女孩儿转过身朝我灿然一笑:“看什么呢大哥?我身上又没钞票!”</p><p class="ql-block">她面如桃花,“咯咯”地笑起来。笑声不失豪爽,却带着几分(此处省略七个字),听得我(此处省略四个字)。</p><p class="ql-block">我竭力压抑着冲动,控制好语速和声调,淡淡地说:“果然很漂亮哦!”随即又一指旁边的座椅,示意女孩儿,“请坐!”</p><p class="ql-block">“你也很帅嘛!”女孩儿嘻嘻笑着回答一句,没有顺从我,而是轻巧地走过去一屁股坐在了床上。</p><p class="ql-block">松软的席梦思立即塌陷下去,形成坑状,将(此处省略十五个字)。女孩儿又调皮地上下颠了几下,整个床面立刻荡起层层波浪。女孩儿坐在浪头,歪着脑袋冲我笑道:</p><p class="ql-block">“大哥,您看咱们还有必要聊天吗?”</p><p class="ql-block">我的抗拒犹如残雪一般悄然融化,好不容易构建起的防线也在一点点崩塌。我心跳加速,脸颊发烫,恍惚地走到女孩儿面前,(此处略去三十二个字)反问:</p><p class="ql-block">“你说呢?”</p><p class="ql-block">女孩儿像是得到了信号,犹如蘑菇云一般,“腾”地从席梦思上弹起:“那我先去洗澡,大哥甭着急,等我一会儿哦?”她(省去五个字),朝卫生间走去。</p><p class="ql-block">我顿时热血喷涌、浑身滚烫,双腿一软,顺势躺倒在床上。</p><p class="ql-block">工夫不大,女孩儿(此处省略十二个字)走出了卫生间。(此处省略八个字)。然而(此处省略五个字),我那即将喷发的欲火就骤然冷却下来,并在顷刻间灰飞烟灭。因为我看见女孩儿臀部有块醒目的胎记,跟妹妹丁小静的一摸一样。</p><p class="ql-block">这一发现就如同三九天被人劈头浇下一盆冷水,我立刻全身凉透。我发觉自己的躯体正在快速凝固,甚至能听到血管在“嘎嘣嘎嘣”地冻结。在短短数秒之内,我仿佛一下子从赤道穿越到了北极,巨大的生理反应竟然使我全身酸痛。我惶恐起来。</p><p class="ql-block">“大哥,还等什么?快过来啊!”看我有些异样,女孩儿扔掉浴巾(此处省略十六个字)。</p><p class="ql-block">我赶忙将视线移开,慌乱着问了一句:“你……你多大?”</p><p class="ql-block">“我?22了。”</p><p class="ql-block">正是妹妹的年龄!难道世上真有这么巧事儿?</p><p class="ql-block">我很不甘心,接着又问:“那……你叫什么名字?”</p><p class="ql-block">但刚一问完我就后悔了。且不说这些“小姐”们根本不会使用自己的真名,即便她用的确实是真名,也不应该是妹妹小时候的名字。</p><p class="ql-block">“我叫小丽。大哥,您查户口呢?嘿嘿!”她依旧很快活,似乎并未察觉到我的情绪变化。</p><p class="ql-block">我陷进深深的纠结,不仅一时间无法弄清对方的身份,而且根本打消不了自己的怀疑。更何况倘若她真是自己失散多年的妹妹,那在这样的场合相见也是叫人万万不能接受的。</p><p class="ql-block">就像一个人被孤零零地遗弃在火星上,一种前所未有的绝望迅速攫住我,使我忍不住想放声大哭。</p><p class="ql-block">“哦,你……你回去吧,我……今天不行,太累了!”</p><p class="ql-block">“那你不早说!耍老娘呢?”女孩儿脸色陡变,瞬间成了一只母夜叉。</p><p class="ql-block">我在床上默默地背过身,不再搭理她。在我背后,她不干不净地嘟囔着,飞速穿好衣服,“砰”地甩门而出。过了许久,我才重新躺平身体,却再也没了睡意,脑海里刮起了飓风,而且一刮就是一整夜。</p><p class="ql-block">出差回来,我一直试图说服自己,酒店里的那位“小姐”也许并不是丁小静,可又找不到任何证据,每次都只能以失败告终。法律上的“无罪推定”对我完全无效,或者说效应刚好相反,因为我每次都在假设那位“小姐”就是自己的妹妹,然后再去寻找理由来推翻这一假设。这就如同我首先假定妹妹“有罪”而去寻找她“无罪”的证据。我也知道这种推理很有问题,可就是无法说服自己去放弃。</p><p class="ql-block">挣扎到最后,我万般无奈地得出一个结论:酒店里的“小姐”极有可能就是妹妹丁小静。于是我发誓,今后将永远不再踏入色情场所,并且下定决心,一定要尽快找回离散骨肉。</p><p class="ql-block">(待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