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西乡人的生活中,篾制用品多,比如筲箕、簸箕,这些常用的家什属于大众物品,是农村生活中不可或缺的生活工具,它的名字好写、好记,物状也是大家熟悉的。有些篾制用品属小众,它的用字生僻,早已淡出了西乡人的生活,许多流浪在外的西乡人兴许都把它们遗忘了。比如砂撮子、箢子。</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砂撮子是炒炒米必需的工具。炒炒米的本料是阴米。阴米是糯米浸泡之后用木甑蒸蒸熟后,在簸箕上阴干后的硬米粒,坚硬、滑爽,也易碎。</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炒炒米前,在锅中放青砂火炒,青砂在锅中被不断翻卷至高温后,将少许阴米倒入锅中,用特制的草制小条帚来回摩撮翻动,阴米在高温砂子的汽化中猛然觉醒、膨化,原先的阴米由墨绿色渐次变得白煞煞的。黑的铁砂锅中,青褐色的砂子和白色的小蚕蛹般的炒米成色相对,一清二白,仿佛江湖中的黑白人生。</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此时,砂撮子是撇清这两色世界的必选器具。砂撮子不大,小巧,算不上玲珑,是微缩版的箢箕,它用细细的篾笺编制而成,撮口呈张开的八字型。</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阴米膨化成炒米后,主妇手执砂撮子把砂粒炒米历数撮尽,再用小条帚轻搕砂撮子,砂子便从砂撮子的缝隙中春雨般潇潇而下,共过患难的炒米和砂子,从此一别两宽,炒米被归入角篓,砂子重归迎迓,与阴米一起走进下一个生死轮回。</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据说,很多西乡人不再用这老派的操程炒炒米了。现在,砂撮子已渐行渐远,或许在不远的将来,它会像一匹野马绝尘而去,不再亲昵我们的烟火日子,而它火中取“栗”的果敢,却温暖着我们关于故乡的记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社会的进步必然会带来生活方式的改变。很难说这种改变是好还是坏,新的生活方式给我们带来了便捷,同时也让生活失去了许多原始的温情。</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箢箕是农具,有篾编的,也有用荆条编制的,形具如砂撮子一般,只是形大、粗粝一些,它的前口两侧用麻绳系着弓形的提手,弓的顶端和箢箕的后端中央由一根粗麻绳做连接。箢箕闲置时,弓形提手像老鹰翅膀收拢着,似乎在囤集下次出征的力量,一旦有了担当,提手被人提起,它便如赛道上的长跑健将,蹬着弓步随时等着一声号令。</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箢箕,西多人又叫箢子,是农家必备的农具,忙时用作挑土,闲时当作捡猪粪的器具,或者用于打扫卫生撮垃圾的工具。</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农具本无性情,当它介入农村生活成为某种日常介质后,就被赋入了某种情感。我以为,箢箕在农具中,是特能吃苦耐劳的一种,所有兜底而生的活路都离不开它。</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记得冬天事务水利工地时,箢箕一如它的主人,是耐受度最强的主,干土、稀土都是它的承担,尤其是碰到了“糍粑”泥巴,一锹下去,两尺长的“糍粑”远超过了箢箕的容度,农民肩着两箢箕“糍粑”吭哧吭哧地行进,那悬在箢箕外的“糍粑”,靛色,滑腻腻的,宛如箢箕伸出的舌头,我仿佛都能听见箢箕喘息的声音。</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我好多年没见过箢箕了,若不是文友问我箢箕之“箢”如何写,我都记不起这称呼了。经文友一提,我突然想起了它跍在屋檐下的寂寞,它的那份憨直、质朴中,是否还有劳顿的记忆,或者还残留着对泥土的回望。</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知否?知否?</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