晒麦子

浅浅

现在，这些麦子安静地躺在房顶上，就像三四十年前一样。

　　拔麦子，打捆，铡掉根，约打麦子的机器。晚上，北院里支上了电灯。瓦数很小，灯光昏黄，成群的蚂蚱蜢虫飞蛾萤火虫围着灯乱飞乱撞，就像在麦垛间疯跑的孩子们。机器哒哒地响起，大人们用叉子挑起麦捆，机器的入料口张开大嘴，就像嚼甘蔗一样，吮吸出麦粒，吐出麦秆麦芒，霎时尘土飞扬。

麦粒带着没吐干净的麦芒被一袋一袋扛上房，摊开，在夏日炽热的阳光下晾晒。为了加速晾干，我们赤着脚，把麦子趟成一垄一垄，大多东西向，有时南北向。偶尔调皮，趟成圆形、方形。不管什么形状，趟麦子时麦粒擦着脚丫子的滑动，吸饱阳光后带着潮气的暖意，总是让我留恋。

夏天的天，孩子的脸。刚才艳阳高照，忽然便阴云密布。我们赶紧上房，铁锨、木锨纷纷上场，堆成高堆，盖上塑料纸，四周压上砖。然后一旦天晴，就又得重新摊开，趟成垄，直到全干装袋下房……

有时，我和爸爸妈妈一起弄；有时，爸爸妈妈下地，我就自己弄，或者和弟弟一起弄。从长到会上房，到跟爸爸妈妈学着做，到自己会做，到教弟弟做，到上高中，上大学……麦子年复一年，我们越来越大，然后，越来越远……

有多少年没有上房晒麦子了？不知道。现在家里的麦子成熟后直接在地里脱粒，然后直接卖出去。因为爸爸妈妈岁数大了，我们也很少回家，这样就省掉晾晒装袋运下房子的麻烦直接变成一叠叠钞票。可是，晒麦子的趣味却没有了，阳光的味道也寻不见了。

　　今天，我把一个半干的馒头做成面包屑，平铺晾晒时，想起麦子。我用手指模仿脚趟出晒麦子的形状。没有温度，没有滑动，只有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