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烟火味，最是俗人心

墨竹

七月，又是一年的追梦时刻，几十年前我也一样。年少轻狂，天天做梦，以为梦想由我选，任我追。然而，光阴经不起蹉跎，在生活的惊涛骇浪搏击之后，余生只想做个俗人，在锅碗瓢盆、烟熏火燎中过平淡的日子，用心一日三餐，想讲究时就讲究，想将就时就将就。苏轼那句“人间有味是清欢”写尽了对平淡生活的热爱，也表达了吾等心境。季羡林也说：“人生最好的状态，是活得坦荡，清醒，真实。”深以为然。

回顾少时在枣树坪的岁月，那时生活条件拮据，姊妹多，草坪的地皮，地沟的竹叶菜，沟边的野芹菜，荒地的牛打各（牛角菜），山上的橡子，观粉叶，野毛楂子……村里人说能吃的我都跟荣花姐一路采了回来吃，好不好吃都好吃，都得吃。回想那些年我们吃过的东西，有点像远古时代的野人吃的食物。就今而言，别说你很有钱，有钱难买没卖的！

那时不懂讲究，也不知将就，母亲炒一盘红芋叶儿，我都能一口气吃下一碗饭，若吃慢了，会被弟妹们抢光。随着年轮渐长，过往的甜甜酸酸，临到老了总爱怀念……

疙瘩汤在我们老家不叫汤，叫“面疙瘩”或“面子儿”，也是加水作汤喝，常见吃法一二：（1）老南瓜剁大块，面粉搅拌成糊，南瓜熟了再用筷子把面糊“赶”下锅，煮成南瓜面疙瘩，再放油盐（猪油）。（2）小疙瘩做到没有生面粉为好，水烧开后，将做好的面疙瘩下锅，边下边搅拌，即刻成形，煮沸，约一分钟后起锅装入汤盆，晾放一会儿它自动融合，料水均衡，疙瘩均匀，不稠不稀，不烫不凉，比白米粥口感丝毫不逊，甚至更好。

那些年的夏天，父亲休假在家的日子，母亲总爱煮一大盆“面子儿”，然后放凉水盆里浸泡，过十来分钟倒掉再换一盆凉水，等吃的时候不烫也不凉。然后拍一盘生黄瓜，炒一盘韭菜鸡蛋和一碟花生米，父亲肩头搭一条毛巾擦汗，手里摇着大蒲扇，坐大门口有风的地方喝着小酒，吃着温凉的“面子儿”，很享受。

俺农村来的，打小练就“野地求生”之要领，对野生植物忒有感情，看见路边野生的马齿苋就想扯，看到花圃的野蒿就想掐，然后以美食的名义自卖自夸，不仅享受了过程，还实打实吃的环保健康，只是那时没想那么高深，一切以填饱肚子为准。马齿苋为药食两用植物，具有清热解毒、凉血消肿之功效。

初夏，花盆里滋生了几棵马齿苋，我不舍得拔，连日来的几场雨，它像野草一样疯长，几天功夫长到五六寸长，似有开花之势，昨日拔了和鸡蛋烙饼，又香又酥，真好吃！

刚来北方头几年，每次只要在外头吃饭总爱点疙瘩汤，十块钱一钵（约三茶碗），再来块烙饼或花卷，一碟毛豆，多快好省，吃饱吃好，不耽误俺跟姜姐这公园到那公园闲遛。

北方的疙瘩汤只是在我们那“面子儿”的基础上加了些“料”而已。北方的面食比老家品种丰富多了。饺子包子发卷儿，烧饼烙饼葱油饼，嘎吱盒排叉窝窝头，手擀面刀削面炸酱面打卤面……在老家我就会包饺子擀面条，其他不会，也不想会，因为做的不好吃越来越不爱吃越来越不想做，面粉和水的比例总是失调，蒸出的馒头能把小狗砸晕！

来北方后最大的收获，就是做面食和吃面食都有不小长进。开始吃“疙瘩汤”时觉得饭馆的就是王道，后来自己学做+发明创造，就开始挑剔饭馆的疙瘩汤葱太粗，鸡蛋太少，西红柿切块太大且寥寥几片，疙瘩大小不一…我做的疙瘩汤大小均匀，西红柿切小丁，葱是香葱，油是香油，无论色香味都属上乘，比饭馆的疙瘩汤好吃几倍，保准你吃了还想吃。

这一年，沐过春寒，浴过风雨，一年过半，疫情占去了半年。虽不再年少，梦依然要追。梦里多一些人间烟火味，或许，我们才能更好地从疫情年代找回生活本来的真实。

二十一世纪，人们的生活水平提高了。像我们这样从上世纪走来的人，在物质丰盈的今天带着知足却依然改不掉勤俭节约的优良传统。既非勤，亦非俭，更非节约，而是家风的传承，家教的品质，更是一种怀旧情愫。

炎热夏季，做一钵疙瘩汤，烙一块蔬菜饼，炒一碟家常小菜，吃着吃着，就回到了少年时代……

人间烟火味，最是俗人心。

图文：墨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