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人的美篇

散人

燃 烧 的 记 忆

根据黄克笔记、口述，黄志平编绘

1.晚年的我过着安定、幸福的生活，但是，我常常回忆起那些难忘的、刻骨铭心的往事，它让我的心在燃烧，让往事一幕幕在眼前浮现……

2.1927年7月，我出生在河北省定县一个贫苦农民的家庭里，父亲为图个吉利，给我起名字“乘龙”。

3. 当地老百姓都很迷信，谁家里有大事都要请人算卦，于是，家人也请人给我算了卦，卦师说我命不好，要避邪。

4.父亲听了，闷闷不乐，便给我起了个小名“碰儿”，（碰命运的意思）从此村里的人就叫我“碰儿”。

5.奶奶听了，深信不疑，一心驱邪避灾，竟然一口咬掉了我左手的半个小指……

6.两年后，我有了一个可爱的弟弟，可是母亲却重病不起。

7.我5岁时，母亲终于病故，亲戚、乡亲们来帮母亲料理后事，给她换上路的衣服，我不明事理，也闹着要新衣服，别人哄我说，“你妈要去走亲戚去了，”看到周围的人都在流眼泪，我才明白过来……

8.从此，我没有母亲的温暖了，年迈的姥姥也悲伤不已。

9.母亲走后，弟弟整天哭着要找妈妈，我哄不下他，后来他的眼睛也哭瞎了。

10.一年后，弟弟夭折。

11.两位亲人相继离世，让父亲整日愁眉不展。

12.姥姥一直结记着我们，捎信来叫我们过去生活。

13.姥姥、大舅待我情同骨肉。

14.姥姥不停地说，这是我闺女剩下的骨肉啊！她用手撩开我的上衣，抚摸着我前心后背的肉，老泪纵横。在姥姥家，我第一次吃上了蛋糕。

15.一年多后，我和父亲回本村生活，父亲又娶了亲，我叫她后娘。她对我不冷不热，马马虎虎，不亲。父亲不在家时，我心里经常很郁闷。

16.父亲把我送进了村里的识字班，我学会了看称，一次父亲问起我的学习，我说：“爹，够用咧！”

17.之后时局动荡，后来我在外村读高小时，从东北流亡到关内的老师给我们讲了日本侵占我国东北的事情。

18.夏秋季节，父亲经常带着我去青纱帐里过夜，好像在躲避什么，但我知道他身上有手枪。（后来才知道他那时已经秘密加入了中国共产党）

19.1937年7月7日，卢沟桥事变，全面抗战爆发，国民党军南撤时，有七、八个兵痞和土匪闯进我村，向村民索要钱财，引起民愤。

20.父亲平时在村里是个急公好义的人，有一定的威信，他立刻组织起村里的青壮年商量消灭这群匪兵，得到大家一致响应。

21.战斗打响后我不敢出门，但我看到了奔跑的父亲……

22.战斗结束，匪兵被消灭，我村民也有一死一伤，缴获了七八支枪，大家还是很高兴。

23.但是，缴获的武器怎样分配？村民为此发生了纷争，矛盾一时化解不了。

24.由于父亲是中共秘密党员的身份，他提出，他带几个人连同缴获的武器，去投奔由共产党领导的抗日义勇军八支队，得到大家认同，平息了村民的纠纷。

25.几天后，父亲带领本村和外村的一些年轻人投奔了共产党领导的抗日武装。

26.1938年，中国共产党为扩大抗日武装，成立冀中军区，吕正操为司令员，父亲所部被编入23大队，父亲被任命为3营11连连长，先后参加了南阳、大五女村等战斗，扩大了我党抗日的影响。

27.该部队在定县东仗村设有一个兵站，一次，兵站查扣了两个违反抗日政府禁令，向敌占区倒卖棉花的人，审问后把人放了，货物扣留。

28.但是，这两个人对此心怀不满，便勾结了仇视共产党的当地土匪头目秦三秃寻机报复。

29.1939年3月2日，我父亲来到兵站检查工作时，发现被秦三秃土匪武装包围，情急之下，他让两个人从后窗逃走报信，他和另一个战士从正门向外冲。

30.战斗中，父亲中弹倒下，另一名战士也当场牺牲。

31.中弹后的父亲在神志还有些清醒时，便忍着巨痛向村爬行，身后的土地上留下了斑斑血迹，被土匪补枪后壮烈牺牲。

32.当部队得到消息派人赶到后，在村口的菜地边上找到了父亲的遗体。

33.第二天，父亲生前连队和我村的乡亲们为父亲举行了隆重的追悼大会，战士们高呼：“打倒日本帝国主义！为黄连长报仇！”等口号，悲愤的场面强烈地震撼着我。

34.当抬着父亲的灵柩缓缓行进时，一条带血的绑腿带从棺材板缝中垂了下来，刹那间，仿佛是父亲的英灵在召唤我，我顿时心如刀绞，这一幕永远的刻在了我的脑海里。

35.父亲生前所在部队对秦三秃匪徒进行了针对性打击，除匪首秦三秃逃脱外，陷害父亲的主谋和几个匪徒被战士们消灭。

36.我的家，只剩下我一个人了。白天冷锅冷灶，夜里孤独难眠……

37.两年后，后娘也过世了，十几岁的我生活能力差，饥一顿，饱一顿，开始在几个家吃轮头饭，日子漂乎不定。

38.我是烈士遗孤，但在一些老百姓的观念里，我家绝了户，我就是个“绝户头”。像个乞丐一样被人看不起，这种艰难挣扎的日子一过就是三年。

39.父亲生前部队曾两次派人来看我，想接我到延安学习，这时，亲戚们却出来阻拦，说怕我万一有个好歹，这一脉就绝了根，我做不了自己的主，就没去成。

40.村党组织没有忘记我这个烈士遗孤，排人给我代耕土地、给我一定补助。秘密党员焦村长待我像大哥一样，教育我走抗日救亡的路。

41.1942年6月，日军在临村邢邑镇制造了惨案，活埋我党抗日干部、群众18人，由于天热，埋人的坑第二天地面高出近一米。

42，日军的暴行激起了百姓的极大义愤，这不久，我在村党组织的教育下，怀着对日寇的深仇大恨，秘密参加了中国共产党，信念就是：誓死不当亡国奴。

43.入党后，党组织交给我一项重要、又危险的工作：去镇上的日军据点当联络员，表面上是给敌人报告昨夜至今村里平安无事，实际上是把了解到的情况每天向党组织汇报。

43.这项工作看似简单，其实难干。八路军、游击队经常扒铁路、割电线，各村的联络员都要受到敌人的责骂、威胁。

44.据点里的日军和汉奸分灶吃饭，汉奸的伙食差，他们经常找我要吃的，我为了工作，也只能找点吃的应付他们。

45.各村当联络员的都是秘密党员，敌人很狡猾，用各种手段了解考查这些人。一次，敌人怀疑我通共，两个汉奸把我绑起来，鬼子军官用军刀威胁我。

46，汉奸张虎囤，杨花子见我不认，把我悬梁吊打，木棍都打断了，又拿着烧红的铁通条威胁我，我咬牙坚持说“不知道”！

47.敌人得不到结果，就把我扔进警备队的地牢里，地上铺的草散发着刺鼻的霉味儿，地上的尿桶骚味儿冲天。

48.我村的黄老烟在警备队上做饭，他可怜我，每天偷偷赛给我两个小米面窝头，我对他充满了感激之情。关了我7天，敌人一无所获，只好放了我。

49.我家是党组织的“堡垒户”，家里有4、5米长的地道，便于隐蔽。村党组织经常在此开会，我负责放哨。

50.一次半夜，几个村干部正在我家里开会，就听见外面有动静，我赶紧让他们钻进地道，我出去支应。

51.果然是日军突袭搜查，他们像是有备而来，一个汉奸在猪圈旁边的土堆里用刺刀挑出了“红票”，（抗日边区政府发行的货币）并说是共产党的党费，我坚决不认，日本军官自认为是证据，下令抓人。

52.这一次，连我在内共抓走了村里二十多个人，其中有好几个党员。

53.把这些人押进警备队时，伪军还给每个人的脸上摁一个印记。

54.日军把这些人挨个审问，我党内线通过翻译向日军解释，“红票”和“白票”（汪伪政府发行的货币）在一些地区混用的现实情况，敌人也拿捏不准。党组织下决心救这些人，用钱把这些人保出来。

55.但是，这件事过后，，敌人还是怀疑到我，又一次把我悬梁吊打，关地牢。我在想，肯定是村里有人向敌人通了气儿。

56.回村后，我向焦村长汇报了情况，他看了我的伤口，气得直骂两个汉奸下手太黑，他告诉我村里的地主黄老兴有通敌嫌疑，让我去警告他一下。

57.我兴奋地拿着一把“撸子”，一溜烟地跑到黄老兴家窗下，贴着窗户放了几枪，以示警告。

58.据点里有个汉奸叫郎红艳，，民愤极大。党组织为除掉此人，指示我了解他的行踪，并派县大队侦察员藏在我家地道里，我把了解到的情况告诉了侦察员。

59.不久，这个汉奸就被除掉。

60.我当了一年半联络员，回到村里当武委会秘书，负责通行证，管理村里的手榴弹和一些土枪，并参与党组织除奸的工作。

61.我村地处三县交界，位置偏僻，而且土质疏松，容易挖坑。区小队经常在这里处决汉奸，我家的地头上埋着好几个。

62.焦村长告诉我们，除奸尽量不动枪，以免惊动敌人。

63.除掉地主黄老兴汉奸父子时，就用了一根麻绳。

64.除奸队照顾我年龄小，不让我下手，我就负责放哨和控制家属。

65.在惨酷的环境下，除奸工作有力的震慑了汉奸，保障了我党组织的安全。

66.1945年春，我满18岁，两个同乡约我一起去参加八路军，村党组织很支持，为我开了推荐信。

67.离开家乡的那一天，我在村口站了很久很久。望着我残破的家，想着待我恩重如山的乡亲们和逝去的亲人，这块热土让我难以割舍……

68.经过两天跋涉，我们到了冀中军区司令部，我当了一名司令部的通讯员。首长问我们当八路军的感想，我脱口说了一句：“这是我穿过的最干净的衣裳”，说完，不由的有些哽咽……

69.此后，我就在冀中根据地之间给军区首长送信，我这个孤儿在人民军队的大家庭里重新得到了温暖和成长。抗战是我中华民族解放的希望，我正在这条希望路上坚定地向前走。（完）

70.（附图）：这是讲述人黄克（穿白衬衫者）1946年随所在部队驻进张家口时于战友合影。

　71.　（附图）1953年，中央人民政府为我家颁发了革命烈士证明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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