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明华的美篇

熊明华

<p class="ql-block">母仪如炬耀门庭</p><p class="ql-block">一一母亲的岁月</p><p class="ql-block"> 如果有人问我,慈母应是怎样的形象?我会不加思索的告诉他:我的母亲是天底下最好最典型的慈母形象。若还要作进一步地描述,那就是:坚强、善良、明理、温柔、贤惠、勤劳、朴实和富有爱心等等,总之,凡可形容慈母的词汇,用来描述我的母亲都不为过。</p><p class="ql-block"> 母亲生于民国五年冬月十三日(公元1916年),因此,外公给我母亲取名叫“冬香”,意喻美好。外公家住黄老门蔡家畈(今机场跑道东侧),距离马回岭约4公里。外公叫蔡泽湘,外婆黄氏(家族人称六姐),在我母亲出生三年前还生有一女,即是我的大姨妈。此外,外婆再无生育。因此,外公外婆视两个女儿为掌上明珠,疼爱有加。外公外婆都是勤劳之人,家境虽算不上富裕,但过日子没问题。外公外婆虽然不识字,但明理,且为人和善,勤劳、朴实,我母亲和大姨妈就生长在这样的家庭,并深受其影响和熏陶。因此,我母亲和大姨妈从小就乖巧懂事,体恤父母,尽其所能的做些家务和农活,以此来减轻家里的负担。</p><p class="ql-block"> 我母亲的少女时代,虽然国家不太平,战事不断,但幸运的是有疼她爱她的父母。因此,母亲的少女时代是幸福的。不仅如此,令母亲幸福的还有一桩“娃娃亲”,就是在我母亲一两岁时外婆就把我母亲许配给了“黄家大屋”(今机场跑道西侧)她娘家的亲侄儿黄长保。旧时的儿女亲事十分看重“亲上加亲”,不似今天科学发达不允许近亲结婚。所以,母亲从懂事的时候起就知道,将来她是表哥的人。其表哥也知道,我母亲是他未来的媳妇。因此,母亲和其表哥逢年过节及平日走动时,总有说不完的悄悄话。再后来,我母亲稍大些,出落得亭亭玉立、清秀可人的时候,其表哥对我母亲更加倾心。而我母亲对其表哥也是情有独钟。听我母亲说,年轻时的表哥个子高挑,一表人才,因为家境较好,还读过私塾。民国二十四年(公元1935年),在我母亲十九岁的年纪就嫁给了她心仪已久的表哥,次年便生育一儿,其夫更是对我母亲和儿子关爱备至。</p><p class="ql-block"> 民国二十七年(公元1938年),这是母亲给我讲述众多往事中多次提及的一个特殊的年份,即在“七.七卢沟桥事件”暴发后的一年,日军大举向江南进犯,很快九江、南昌被日军占领,黄老门、马回岭火车站被日军重兵把守,且时不时地到周边村庄烧、杀、抢、掠,奸淫妇女,无恶不作,民众每天生活在极度的恐惧之中。从这一年起,母亲似乎感觉其夫愈加忙碌,有时几天不见踪影,问其原因,其夫什么也不说,只嘱咐母亲带好孩子,照顾好老人。母亲知道其夫干的是正经事,也就不多问了,但有一点令母亲印象深刻的是每当日军要来进犯时,其夫是第一个知道的人,便立即通知乡亲们赶紧向西边的岷山山区转移。有一次,深夜得知日军要来进犯,可就在这时母亲的儿子正身患重病,为了避难,母亲还是背起儿子与乡亲们一道向岷山转移,等到达躲藏地时,儿子已经没有了气息,母亲悲痛万分。令母亲终身难忘的还有众多被日军残害的有名有姓的乡亲,包括老人和孩子,目睹他们一个个惨死在日军的屠刀下。每当母亲跟我讲述这些血淋淋的往事时,总是哀叹不已,并说“就是三天三夜也讲不完”。在日军铁蹄蹂躏下的日子里,我母亲无奈地又生下了女儿(母亲后来改嫁我父亲时带在身边的前夫的女儿,即我的大姐黄荣秀)。大姐的到来既忧亦喜,母亲说忧的是我大姐出生的不是时候,喜的是若日军见怀里抱有小孩、脸上涂抹锅底灰、鬓发挽起成老年状的妇女,日军就不会心生歹念,就能脱险,但邻居家的三妹子就没那么幸运了……</p><p class="ql-block"> 民国三十二年四月初七(公元1943年),这是个令母亲心碎而又刻骨铭心的日子。大姐的父亲已有好几天没有回家了,母亲心里总是忐忑不安,但又无处打听。可就在这天深夜,有人带口信说大姐的父亲被日军抓走了,下午还被绑在黄老门火车站傍的电线杆上,嘱咐母亲和家人千万别去施救,否则可能会遭遇不测。闻讯后,母亲顿时瘫软在地,泪如雨奔,悲伤至极。半响,母亲强撑身体,毅然决然地表示要立即前往,誓言就是死也要与其夫见上最后一面。家人苦劝无果,母亲只身一人,乘夜深人静,三里路程用了两个多小时摸黑来到了火车站附近的小树林里,借着站台上的灯光,目光四处搜寻其夫的身影。然而,除了日军的哨兵外,站台周围空无一人。母亲只好悲伤地返回了家中。从此,母亲一生的挚爱黄长保,除其名字和形象深深地刻在她的脑海里外,人是再无踪影了。后来,母亲又托人多方打听当时其夫秘密做着何事?在什么情况下被日军抓走的?结果有人告诉她,黄长保是中共地下党员,在岷山一带隐密地做着保护民众和抗日的工作,不幸被日军发现抓捕遇害的。直到这时,母亲方才想起曾经有人给她提过,其夫参加过什么党。想到其夫是为民众做事而牺牲的,这多少让人母亲聊以慰藉。</p><p class="ql-block"> 斯人已去,悲伤犹在,但生活还得继续。民国三十四年(公元1945年日本宣布投降的那一年)。某日,熟人桂嫂找到我母亲说:“马回岭有一年轻人叫熊光椿,年27岁,一直未婚,听说了你的情况,有意与你成亲,只是其家里条件差了些,房子被日军炸毁了,不知你意下如何?”当时我母亲一口回绝了,原因不是因为男方穷,而是决心要为其夫守寡一辈子。桂嫂说:“还是考虑考虑再说吧”。不久,我母亲的婶娘(也是母亲的亲舅妈)知晓了此事,便对我母亲语重心长地说:“冬香啊,长保已经不在人世了,你公婆也不在了,带着女儿今后如何生活?你还年轻,将来的路还长着呢。既然有人愿与你成亲是好事,你要三思”。说毕,婶娘又补充道:“听说男方还有一门做糕点的手艺,不愁将来没有好日子,还是答应了吧!”母亲见婶娘说的既恳切又有道理,也就应允了。桂嫂口中的熊光椿便是我的父亲。当我父亲得知我母亲应允的消息后,择一吉日,将母亲和我大姐一起接到了马回岭的家。说是家,其实是我姑妈家的一间牛栏临时修缮的,没有一件象样的家具,但母亲没有怨言、没有嫌弃,从此便一心一意地跟着我父亲过。日后的生活也正如我母亲婶娘所言,家里的日子逐渐地好了起来。为了生计,民国三十五年(公元1946年)举家迁至铭山村“细屋寺”,主要经营油面和糕点生意。次年我二姐也来到了人世,于是我父母亲更加努力,靠其勤劳的双手盖起了新房,从此有了真正属于自己温馨的家。1949年10月1日新中国成立,我家和全国人民一样过上了安宁的新生活。后来陆续有了我大哥、二哥和我,加上我大姐、二姐,一家七囗其乐融融。</p><p class="ql-block"> 母亲是旧社会过来的人,经历过大灾大难,不仅有坚强的意志,还能吃苦耐劳。建国后,农村实行集体化,家庭成年人都要在生产队里出工,母亲作为家庭主妇,是非常辛苦的:家人的一日三餐是必须做的事,此外还要养猪、养鸡、种菜、洗衣服等等,后来我大哥、二哥又有了下一代需要帮带,母亲任劳任怨。长年累月的劳作,不说母亲的身体落下了许多病根,仅是她一双粗糙的榆树皮般的手,就让母亲很是痛苦,特别是到了冬季,手在冷水中浸泡后皮肤四处皲裂,每到晚上就钻心的痛。那时缺医少药,母亲就这样年复一年、日复一日。</p><p class="ql-block"> 母亲的贤惠在我们村里是有目共睹的,她深知“家和万事兴”的道理。这从母亲与父亲相处的关系中就可以看出来。打我记事的时候起,几乎没见父母亲吵过什么架,更没家暴的情况,这得益于母亲的明理和好脾气。父亲的性格相对有点急躁,脾气上来得也快,但每到此时母亲便默不作声,或示意父亲有话好好说,于是紧张的气氛便烟消云散了。母亲的贤惠无处不在,她总是苛待自己,厚待家人。她从不讲究吃穿,一是那时的条件有限;二是她总是把“好的”留给家人。在我印象中,母亲一年四季,甚至一辈子好象总是着一身黑布衣服,极少是新的,并打着补丁。还记得在改革开放以前实行集体分配,家家户户的生活条件都很一般,几个月见不到“荤”是常事,只有在节日或是“双抢”季节(因时令需抢收早稻、种植晚稻称“双抢”)因为特别辛苦,生产队里会杀头猪改善一下,每家每户按人头能分到一两斤肉,这时母亲会买点海带与肉一起炖汤,到了开饭的时候,我们每个人面前都有一小碗有肉有海带的汤,等我们吃完了,母亲才从厨房里出来,当我们看到母亲碗里只有一片海带一口汤时,就问母亲为何没有肉?母亲回答:“我不喜欢吃肉”。其实,我们都明白,母亲说的不是实话。</p><p class="ql-block"> 人们常说“母爱是伟大的”,但要其说出一二,似乎又不知如何表达。而我从我母亲身上感受到的爱,我以为母爱是母亲的天性、自然的流露,无时不在、无处不在。记得我二哥18岁去部队当兵那年,当二哥要离开家的时候,母亲常常偷着抹泪,待二哥到了部队后又总是牵挂不已,每次收到二哥来信时,当我念着念着,母亲已是泪流满面。后来我20岁也去当兵了,我知道母亲的心思,每次写信时记住一条:“报喜不报忧”,免得让母亲牵挂思念。还记得我当兵四年后第一次回家探亲,当假期结束启程归队时,母亲非要送我去九江,在九江二姐家住了一晚上,次日下午将乘船去南京,临行前我跟母亲和姐姐说,不必去船码头了,母亲不肯。就在客船开行的那一刻,我站在船甲板上向母亲和姐姐挥手、示意她们回去时,只见母亲突然奔跑了起来,沿着江堤,边跑、边哭喊着我的乳名,追逐着行船。此时,我再也无法控制住自己,泪夺眶而出,于是我赶紧进入船舱,好让母亲停止追赶。即是现在回想起这一幕,我的心情依旧难以平静。</p><p class="ql-block"> 母亲教子很有方法,从不打骂孩子,这倒不是母亲刻意而为之,而是出于慈母的本能和修为。母亲的名言是“大人服懂、小孩服哄”,意思是大人之间要讲道理,对待小孩子要引导、哄一哄就好了。后来我们也都有了自己的孩子,每当看到我们有体罚孩子的行为时,母亲就立马上前制止,她的那句“名言”就脱口而出。母亲的呵护不是溺爱,她说的“引导”就是循循善诱,以孩子可以理解的方式接受大人的意见。母亲不仅对自己的孩子呵护备至,对待左邻右舍的孩子也一样爱抚。我家隔壁邻居“木英嫂”家的孩子有点调皮,“木英嫂”脾气不太好,动不动就打骂孩子,每到这时,若是我母亲见之必会出来制止,在说出她的“名言”时,她还会说:“孩子不调皮、将来没出息,傻孩子才不调皮呢”。现在想想,母亲的话很有道理。</p><p class="ql-block"> 人们常说:世间最难处的是婆媳关系,可我母亲所为值得称道。若我哥嫂发生矛盾,我母亲必会严厉地苛责我哥,肯定我嫂的优点,安抚其不必与我哥一般见识。我大姐16岁出嫁,母亲担心我姐年轻不会处理婆媳关系,当我姐回娘家时,母亲就提醒我大姐说姐夫的母亲不容易,是其守寡把我姐夫拉扯大的,不能让婆婆受了委屈。大姐婆家离我家并不远,可母亲每年都要叫我姐送其婆婆来我家小住几日。每逢遇此,大姐的婆婆便深有感触地说:“亲家母真好!”</p><p class="ql-block"> 我母亲为人热忱而又谦和,早年因为我父亲做油面和糕点生意,四邻八乡来我家买面条糕点的人很多,日子长了,我母亲便和他们熟络起来,日后无论他们是来买面条糕点、还是路过,我母亲都会热情招呼,遇到开饭点,有时还请家中吃饭。对待邻居更是如此,人们常说“远亲不如近邻”,可我母亲却说“远亲和近邻一样重要”。我家隔壁的“和婶”、“梅婶”等与我母亲年纪相仿,我母亲与其相处得如亲姐妹一般,无话不谈。逢年过节,家里若做了糕点,我母亲就挨家挨户地送去品尝。有一次我回乡下大哥家,顺便去看望了一下梅婶,年近九旬的梅婶动情地说:“自从你妈去了你二哥家后,我很是想念,我们是一辈子的交情,从没红过脸”。可见母亲与邻里的关系处的有多好。</p><p class="ql-block"> 我的母亲还是一个懂得感恩的人。早年我家搬迁到“细屋寺”的时候是借居在梅婆婆家的,两年后我们有了自己的新家,但我母亲常念叨梅婆婆的好处,每逢年节都要送点礼物以表示。梅婆婆去世后,我们两家的关系一如当初。1998年,我转业回九江市工作,2001年单位建团购房我也申请了一套,房子装修好后正赶上春节,于是我把母亲也接了过来,这年母亲己是85岁的高龄了,当踏入新家的那一刻,母亲感叹到:“我从来也没见过这么好的房子,儿啊,这是托毛主席的福啊!”</p><p class="ql-block"> 我的母亲就是这样一位饱经沧桑,满怀善意,令乡亲们感念的人;更是令我们做儿女的无比怀念的好母亲。2005年3月29日晚12时许,在我们家人的陪伴和守护下,我可敬可爱的母亲永远地合上了她那透着智慧、和蔼、慈祥的双目,离开了她为之骄傲和牵挂的子孙们!享年89岁。</p><p class="ql-block"> 母亲的一生是平凡的,但平凡之中蕴含着处世的境界、做人的道理。母亲虽然不识一字,但她的一言一行却给了我们诸多启示,是我们难得的宝贵财富。愿母亲在天之灵永不寂寞,永享幸福安宁!</p> 回忆录.母亲的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