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1970年离开四川,迄今快五十年了。这些年多次回到家乡,但有两样东西始终没有见到也没有吃上,一是脚板苕,二是拐枣。照理说它们并不是什么珍重、稀罕的果蔬类食品,只不过它们留下了儿时的记忆。<br> 川中丘陵地区,让人魂牵梦绕的家乡。罗贯中在《三国演义》中多处描写四川的富庶,“田肥地茂,岁无水旱之忧;国富民丰,时有管弦之乐,所产之物,阜如山积,天下莫可及也。”“天府之国”,物产丰富,四时花开、八节有果,好吃的东西吃不过来也。<br> 脚板苕,块茎植物,多种于大田与坡地。成熟之后,从地里挖出来,的确很像人的脚板。它厚实粗短,脚后跟与脚指头清晰可见,与人的脚板确有几分相似。它跟山药一样,表皮呈浅碣色,附有稀疏须根,断口处露出白色的肉质。此物既可以做菜,也可当主食,煎炒蒸煮皆可。口感绵软、滑腻、爽口,看你如何烹饪加工了。我想应该是与山药、芋头相同的植物种属。它的适应性很强,贫瘠的坡地也可以生长,而且产量很高。<br> 上世纪六十年代初,我去乡下外婆家曾经见过三姨爹的孩子收获脚板苕的情景。他们家的脚板苕种在靠近水稻田的一块旱地里,像种豆角一样给脚板苕的藤蔓搭有架子。用镰刀割去苕藤后,像挖红苕一样从地里把它挖出来。它生长在地里埋藏得并不深,也跟红苕差不多。当天三姨爹家里做了一道菜,脚板苕炒肉片,吃来非常可口。三姨妈说,吃红苕吃腻了脚板苕可以换个口味。那些年红苕是农民半年的口粮。在“瓜菜代”的年代,脚板苕属于上等果腹之物。<br> 常见的脚板苕。<br><br> 红皮脚板苕,脚板苕的一种。<br><br><br> 拐枣,四川口音常叫它“拐籽”。木本植物上的一种水果。成熟的拐枣就跟树枝的形色非常接近。它的外形曲里拐弯、疙里疙瘩、七扭八拐,出现十字形、丁字形、万字形的样子,估计这便是它的名称的由来。拐枣树还有一个称呼“鸡爪树”,成熟的拐枣就像许多拢在一起挂在枝头的鸡爪。拐枣表皮色重,多肉多汁,酸甜可口,水分远比北方的红枣丰富。<br> 拐枣树上成熟的拐枣。<br><br> 在我家房后的院子里,有一棵拐枣树,长在一个稍大一点的瓦盆里,像枝丫多叶片少的盆景。说它是树实在勉强,又矮又小,可是它依然结果。经常没有完全成熟就被我们这些孩子糟蹋了。为此常听到它的主人的叱骂声:“又是这帮‘千手观音’、千翻鬼(四川话中的“调皮鬼”)!”一次我去一位同学家串门。他的家位于县城新南门,紧靠老城墙。这里属于城乡结合部,好些居民房前屋后都有菜园地。同学邻居家的门前种了一株拐枣树,这才是真正的树。虽不高大挺拔,但足有丈许之高。此时拐枣接近成熟,与树枝在外形上非常相似,无非要粗一些,像膨大、凸起的树枝。<br> 在水果很多的四川,拐枣的受众者不多。虽然是一种水果,人们更多看中它的药用价值。拐枣泡酒,可以追风祛湿。南方潮湿,家庭备用,当属药酒之列。听说拐枣可解酒。在北方这么些年,从未见到可以快速解酒的果蔬,拐枣可以一试。据说拐枣解酒是古已有之的古法。当年我曾看见邻居家泡有拐枣酒,他们夫妻俩都喜欢喝酒,时不时出现喝醉的情况。拐枣酒“以酒攻酒”,兴许真是一道解酒的良方。<br> 贵州生产的“拐枣酒”。<br><br> 这些年我常回老家,最长的逗留半年时间。在四川我也曾到处走动,然而一直没有碰见脚板苕与拐枣。它们本是很普通的食物,不知何故没有见到,在北方当然更加无缘了。是农民弃之不种?或是它们没有消费者而受到市场冷落?亦或有其他的原因?近年来四川发展出了许多新的果蔬品种,仅橘子类就新增血橙、脐柑、脐橙、丑橘等。这些新的水果,我当年在四川生活的时候闻所未闻,更不要说一饱口福。如今这些新的果蔬产品颇受消费者欢迎,十分畅销,在北方也可以方便地买到。<br> 多年没有吃过脚板苕与拐枣,难免生出一种念想。它带给我一种老家的味道,更多的是带来丝丝缕缕的回忆,回忆中总有丝丝缕缕的甘甜。<br> 2019年12月24日<br><div>(图片选自网络)</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