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香润泽共读《作文六要》

王勇

在樊登读书听到了《作文六要》，觉得可能对孩子的作文学习有帮助，就买了下来，让孩子读了，我自己也读了。

本书有点像卢梭的《爱弥儿》，《爱弥儿》是虚构了一个富家孤儿的教育历程，《作文六要》则是虚构了一位写作经验丰富的民国时期的黄老师在课堂教授作文的经验。

作者王鼎钧先生1925年生于山东，后辗转于台湾、美国，从事报刊主编工作，创作颇丰，涉及散文、小说、戏剧等领域。他一生都在寻求写作方法，希望有助于后学。赵友培教授为写作规划出六个步骤：观察、想象、体验、选择、组合、表现，这六个方面，王鼎钧称之为“作文六要”。这是开启写作的六个基本功夫：从收集素材，到遣词造句、表情达意，环环相扣，作者用一个个生动的例子揭秘一篇篇好文章的创作历程和要点，对学生提升写作水平一定是很有助力的。

创作活动之一：观察

写作要有素材，素材来源于日常的观察，观察就是多看，细看。

人们用眼耳鼻舌身接触环境、吸收信息，视觉、听觉、嗅觉、味觉、触觉让我们感受这个世界。比如听觉，“留得残荷听雨声”，残枝败荷，已无用处，留得听雨，意境却有不同，这自然和“巴山夜雨”不一样，和“斜风细雨”也不一样。下面分享的是《不一样的雨声》片段：

也曾在干旱的土地上听雨。历史上有三年不下雨的旱灾，有五年不下雨的旱灾，河干涸了，山崩坍了，人怎么活！我很幸运，没见过。我见过由春天到夏天都不下雨，庄稼死了，地面出现裂纹，叫龟裂，“龟”是个多音字，跟那个缩在甲壳里的动物有分别。可是我看到一种解释，说龟裂就是裂纹像乌龟的背壳，我喜欢这个解释。天气太热，龟裂的地面温度很高，脚底板踩上去咬牙切齿，寸草不生，连只蚂蚁也看不见。我有这个经验，你没有，这是你的幸运。

如今老天爷忽然下雨了，而且是倾盆大雨，冷冷的雨点落在滚烫的土地上噼啪响，水蒸气往上冒，好像爆炸生烟，加上一声雷，也不知这是谁跟谁的战争。裂纹立刻把雨水喝干，面不改色。我听过那样的雨声，那是救命的声音，也是要命的声音。那是我愿意记住的声音，也是我愿意忘记的声音。平时那些求雨的人一起跑出来对天跪拜，人人嘴唇干裂，两眼红肿，接受雨水治疗。没人怕雷，雷声亲切，人人都想拥抱那雷，不相信那是上天震怒，如果震怒，也是鞭打那没有早点治水行雨的龙。

创作活动之二：想象

从生活中提炼素材，除了观察，还要想象。比如下面这段描述一尊挣断了锁链的大炮：

一尊挣断了锁链的巨炮，突然变成一只不可思议的猛兽。它本来是一架机器，却把自己变成一个怪物。它立在它的轮子上，像台球一般迅速滚动。铁身横冲直撞，偶尔停息片刻，像在沉思，然后又像箭一般从船的一端冲向另一端，兜着圈子，向旁边跳跃、闪避、杀人、歼灭。它像一只破城槌，任性地撞着城墙。这只槌是金属做的，而城墙是木头的。我们可以说，这永世的奴隶在为自己复仇，仿佛有一种邪恶的威力藏在里面，突然爆发出来。它那样子仿佛发了脾气。你可以使恶犬听话，你可以惊吓一头牛，迷醉一条蟒蛇，驯服一头狮子，可是对这样一个怪物，一尊脱了锁链的打大炮，却没有办法。你不能杀它，因为它是死的，但同时它也是活的。船摇动着它，海摆动着船，风掀动着海。船、海浪和风，都协助着这个破坏者。船边上的破裂越来越多，水已经开始流进来。这尊放纵的巨炮，每一次跳动都可能毁灭这条船。再过几分钟，沉船是不可避免的了。

万物有情。提升想象力的一个好办法是用拟人的写法。比如“青山个个伸头看，看我庵中吃苦茶。”青山没有知觉，也不能行动，伸头看自然是拟人写法。想象一下，你住在山脚的院落，围墙低矮，你坐在屋内或者院中，抬头就能看到墙外的青山。但如果写人看青山就显得平淡了，偏偏要写青山悄无声息地探过头看，或许正与你的眼光相遇，你低头吃茶，青山在陪伴。

创作活动之三：体验

体验就是将人心比自心。作者用一首《鹊桥仙·纤云弄巧》来讲述体验。

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我们没见过牛郎织女，但我们能够体验他们的感情。两个人长久地离别，片刻地团聚，片刻地团聚，又长久地离别，这种痛苦令人难以忍受。人类的灵性就在于遭逢痛苦时能够产生一种哲学，哲学帮助人把痛苦变成安慰。两人若是真心相爱，就算不能天天见面，那也没有关系。他们每年见一次面，见面时的那种感动、那种快乐、那一阵互相融化了的感觉，是一般人所没有的。所以，他们每年见一次面，胜过普通夫妻天天厮守。这是秦少游的经验和想法，他把他的心情注入牛郎织女心中，这是体验，这首词就是秦少游用体验的方法得出来的。

创作活动之四：选择

素材很多、很零碎，就需要进行选择。零星的感触、片段的幻想、人世间的一些小镜头，就像是一个个积木。可以把手头的素材列一个清单，然后面对这个清单进行分类合并。

比如安徒生写卖火柴的小女孩，安徒生选择的清单是这样的：时间是圣诞节的午夜（有钱人家幸福享乐的时刻），雨雪交加的夜晚，地点是一家餐厅窗下（室内满是热气蒸腾的美食），可怜的小女孩在卖火柴，没人买她的火柴，小女孩冻饿而死。就是这些清单的组合，成了安徒生的选择。

另一个选择是语言的选择。比如死亡，说一个坏人死了，可以用“见阎王了”、“艮了”；其他委婉的说法有“去世”、“长眠”、“逝世”、“作古”、“与世长辞”、“走了”等。总之，针对不同的人、不同的场合要选择不同的用语。

创作活动之五：组合

通过观察、想象、体验积累的许多素材，要组合成有机体，或者叫拼图，把这些素材像拼图一样组合在一起表达一个含义。拼图的原则是“一加一大于二”。比如，一个骰子旁边摆着一沓钞票，表示赌博；摆着一把枪，表示赌命；摆着一束玫瑰花，表示赌一生的幸福。“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古道西风瘦马，”三句话句句都是一副图画，再加上最后一句“断肠人在天涯”，把四句合成一个整体，整首词意境就不一样了。

组合的方式有陈列式、波浪式和穿梭式。陈列式就像前文的《天净沙秋思》，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古道、西风、瘦马，一个个陈列出来，秋天的感觉就出来了。作者写的那篇《不一样的雨声》也是，山中听雨、湖心听雨、天旱在黄土地上听雨、枕上听雨，一一陈列而来。

如果文章内容是向前发展的，起伏不定，图片与图片之间有因果联系，那就要用到波浪式了。就著名的莫非塞翁失马的故事了：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塞翁得马，焉知非祸？塞翁得祸，焉知非福？一波三折，环环相扣。

陈列式适合写景，波浪式适合记事，穿梭式适合抒情。穿梭式讲究回环往复，去了又回来，来来回回。一位作家丢失了手表，怎么找也找不到。他看书，听见抽屉里有滴滴答答的声音，打开抽屉找不到手表；他睡觉，听见枕头底下有滴滴答答的声音，掀起枕头找不到手表。他在卫生间，听见衣柜里响；他在汽车里，听见座位下响。这里讲到的反复出现的手表的响声，可以看作是穿梭式，可见他多么喜欢这块手表，心里实在放不下。

创作活动之六：表现

莫忘初心。我们观察、想象、体验、选择、组合，最后的目的都是为了表现出来，用语言文字呈现出来。

还是用马致远的《天净沙秋思》举例。他组合了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古道、西风、瘦马，当然还有夕阳西下，这十个单象布成环境，安置漂泊的忧伤：断肠人在天涯。这样的环境中有一个人，准确的说是一个伤心人，漂泊在异乡。经过这样的地方，到了这样的时间，乌鸦回巢，夕阳西下，他还是风尘仆仆，不知今晚住在何处。整首作品铺陈的是一个人的落寞，没有归宿。

《作文六要》精彩片段：

1. 写文章是写“自己的”真心话、老实话，不是写人家的话，不是抄书本上的话。

2. 阅读、旅行、戏剧、调查、访问，都是间接经验，你的接触面扩大了，生活经验增加了，就储备了更多写作资料。

3. 没有材料，无从结构，没有结构，不成文章。

4. 我们说一匹马、一头驴，不说一头马，一匹驴；说黄埔军校、人民大学，不说黄埔军学、人民大校。所谓用字不错，就是没有违反约定俗成，这样写出来的文章才算文从字顺。文从字顺是写作的基本条件。

5. 意新语工，指的是内在的构意求新，外在的构词求工。

6. “春风又绿江南岸”，语工而意未必新。

7. “恶人像秋天的红叶，不是生成的，是变成的。”是来自“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

8. 言近旨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