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第十章</p><p class="ql-block"> 老伴是个农村姑娘，真的很会吃苦，会持家过日子，会很好的打理我的堂兄堂弟以及妯娌兄嫂的关系，家里我爹原就是老大，来我们家走动的叔婶也多，家族里的人没有不说她好的。</p><p class="ql-block"> 结婚后的她，一门心思扑在我的身上，出差，她把我衣服整理的清清楚楚，知道我好抽烟，会去找人搞到烟票，为我准备好每个月的香烟，知道我不爱吃火车上的饭，会为我准备上车的小葱面糊饼。</p><p class="ql-block"> 结婚吗那事是肯定少不了，要不哪来的后代。可是不管我咋使劲，她总是顺应我，问她舒服吗？她说你开心就好，操，这算哪门子事，渐渐地我也冷了，老实说当时我就想，要是肖玲她会这样吗？</p><p class="ql-block"> 几年后她为我生了个儿子，我很快就成了多余的人了，什么都是儿子，儿子长儿子短的，我成了陪衬的。</p><p class="ql-block"> 更要命的，后来分了两居室外加一间厨房的房子后，她就开始和儿子一起睡了，害的我有时找她做那事，你还没完事，她就在你身下说“你快点，等下孩子醒了。”</p><p class="ql-block"> 人的一生从会记事开始到死无外是少年、青年、中年、老年、到死去这么几个阶段，而从大事来说，无外是求学、职业打拼、结婚生子、抚养老幼、退休、颐养天年到死去。</p><p class="ql-block"> 我们正处在男女都一样的时代，男女之间的差别无外是因为历史阶段的不同而赋予的说法不同罢了。</p><p class="ql-block"> 而科学技术的进步，加快了这个发展的速度，因此当下女人比起历史上的任何年代，虽然所谓的地位提高了，但是降临在她们身上的责任更大也更重了。</p><p class="ql-block"> 老祖宗几千年来的‘男养家糊口、光宗耀祖；女相夫教子、孝敬公婆’在当今社会只是以一种更加明智的说法或以委婉的诗意表达出来罢了，但是根子没变。和自然界一样，雄性的诞生其实是为了战斗而存在的，不信你听一下叶启田唱的《浪子的心情》。</p><p class="ql-block"> 我们这一代人真是丰富多彩的一代人，是的，我们走进了新时代，并且我们这一代人都进入了最重要的事业要有成的时期。</p><p class="ql-block"> 可老伴她变了一个人，当年在虎头山上的豪情哪去了？我想到山西大寨的郭姑娘。想到寒冬腊月雪花飘飘，老伴年轻的身姿站在那戴云山上，身后是翻卷的突击队红旗，手里挥舞着山锄，一群和她一样的姑娘们都在挥汗如雨，雪花在飘着，脚下是一片片的高山茶园.....</p><p class="ql-block"> .可是她始终没有激起当年的豪情，倒是激起了永不衰竭的母爱，不过还真是的，在她的永不衰竭的母爱下，孩子倒是很健康地长大了，而我也赢得了全力在职场拼搏的时间和精力。</p><p class="ql-block"> 真的，当初春兵被分配到政府时在那棵老榕树下我说的话，验证了。</p><p class="ql-block"> 像春兵他们所在的这个公共体制内，你只要不犯错，特别是不要犯原则性的错，你完全可以不管风吹浪打，特别是你不要老盯着上司的位置，你要时刻保持着一种谦卑的距离，你就会胜似闲庭信步悠悠到退休，而且钱还不会少。</p><p class="ql-block"> 而我们这些被推到大海里去的人就不行了，特别是我们这一代人，如果是已经坐在一定管理高度上的人，忧患意识更强，使命感始终压着你。</p><p class="ql-block"> 我们必须不断地为改革斗、为兼并重组斗、和各种的利益既得者斗、为公司的未来斗，我们不仅要有不断获取新的知识和技术的能力，还要有士为知己者死的豪情，和能够带你走向前途的领路人去商场拼杀......荣辱与共、虽败犹荣。</p><p class="ql-block"> 几十年的奋斗，有喜有悲啊......</p><p class="ql-block"> 喜得是我总算没在经济变革的大潮里摔倒，还获得的了人们的尊敬，可我失去了儿子。儿子大学毕业后很快结了婚，不久我的孙女诞生了，老伴抓住政策的许可，办理了提前退休，在家全面承担起照顾儿子媳妇和孙女的任务了。</p><p class="ql-block"> 真的，她把铁姑娘的劲全用上了，还落下了一身的病。</p><p class="ql-block"> 我真的有愧于儿子，自打他来到世上，我没有很好地爱护过他、关心过他、我让他自由地长大。老伴要我要多关心关心，可我总以‘儿孙自有儿孙福’来推脱，直到有一天他要远远地离开我时，我才发觉我晚了。</p><p class="ql-block"> 那是距离我退休还有六年的一个春节，我像一匹在外奔波了一年的老马回到自己的厩房。</p><p class="ql-block"> 我一年才回来三次，一次是清明节，为老人扫墓的日子；二是中秋节，全家团圆的日子；三就是春节了，这是一年最重要的日子，在我们这个国家的人，没有一个是不过春节的，他是我们民族的魂。</p><p class="ql-block"> 可到家后我发现没有了往年的喜庆。</p><p class="ql-block"> 往年的这时家里的窗户是干净的不留一点污渍，家里所有的窗帘都已经洗好挂上，桌上有老伴蒸好的红糖年糕，我记的很清楚，不管年头咋样，我们家的春节一定会蒸上一笼红糖花生红枣年糕，除了自己吃外，会给亲朋好友家送去，这个年糕已经不是吃的问题，它已经是我们家几十年春节的标志性食物。</p><p class="ql-block"> 可桌上没有看到那用了二十多年的竹蒸笼，自然上面也就看不到年糕和盖在上面的那块红绸布了。</p><p class="ql-block"> 门口那去年的老春联还耷拉在那，往年在做年关卫生时，早早就被揭下，新的春联早早就买好了，就等三十那天的中午要我和儿子两人一起将新的春联贴上。</p><p class="ql-block"> 家里地上一堆一堆的衣物，几个特大的行李箱塞在客厅里，老伴搂着孙女坐在沙发上默默看着儿子和媳妇在忙着。他们看到我进了门都停了下来，小孙女跑了过来撒进我的怀里：</p><p class="ql-block"> “爷爷，我不想去加拿大。”她埋在我的怀里哭了起来。</p><p class="ql-block"> 老伴看到我，也连忙站了起来，从我的身边将我的拖箱推进了房间后走了出来。儿子和媳妇停下了手说：</p><p class="ql-block"> “爸回来了。”</p><p class="ql-block"> “这是干啥呀？”</p><p class="ql-block"> “你坐下歇歇。”儿子倒了一杯热水，递到我的手里，我们两人就坐在沙发边上，儿子给了我一支点好的烟，我坐在单人的那张，他坐在三人的那张。</p><p class="ql-block"> “爸，我们三个技术移民到加拿大去了，初二就要赶北京，然后飞蒙特利尔。”</p><p class="ql-block"> “什么时候定下来的？”</p><p class="ql-block"> “两年前就做计划了，去年雅思过了后就定了。”</p><p class="ql-block"> “哦......”</p><p class="ql-block"> 我没有多说话了，我能说什幺呢？这小子和我一样，从来就是自己做主的，再说我啥时真的关心过他呢？</p><p class="ql-block"> 我看了看老伴，她有点木然，我看到她的鬓角已经露出了一大撮的白发，往年这时，她都要到理发店修剪后焗上黑油，那会让她变得年轻了许多，今年她连修剪都没做，我将带回来的一些土特产往厨房一扔，就进了自己的房间。</p><p class="ql-block"> 初二那天，我们到机场去了，他们要乘早班机飞北京，初三再从北京直飞加拿大。</p><p class="ql-block"> 在机场安检门前，孙女一直抱着老伴不肯松手，大声地哭喊着，声音已经嘶哑。</p><p class="ql-block"> “奶奶，我不去加拿大，嗯、嗯、奶......奶奶，我不去加拿大，嗯嗯，......”</p><p class="ql-block"> 老伴的额头那一戳的白发凌乱地盖在额头上，眼泪在一串串地往下流着，媳妇也流着泪，蹲在地上不停地劝着女儿，可女儿一个劲地往她奶奶的怀里钻去，哭声把好多的人的眼神都吸引过来了。</p><p class="ql-block"> 我和儿子站在一起，他看着我，我看着他，两人都没有说话，可两人又好像有说不完的话，我们的话，都在我们这二十几年的家庭生活里用眼睛说过了，谁都知道谁的想法，谁都知道自己要干什么。</p><p class="ql-block"> 时间到了，我把老伴拉到身边，儿子使劲将他女儿从我老伴的怀里拉了起来，孙女扭动着身子，向她奶奶伸出那小小的手，哭声已经变成了嘶哑的抽泣.....</p><p class="ql-block"> 媳妇从他的手里将孙女接了过去，头都不回地向安检门走去。</p><p class="ql-block"> 突然，儿子冲了出来，到了我们两人面前，噗通一声跪了下来：“爸、妈，我们走了。”随即他起身向安检通道大步走去，再也没有回头。</p><p class="ql-block"> 老伴忽然紧紧抓着我的手，紧张地看着安检通道，那里已经没有了儿子的身影......</p><p class="ql-block"> 她的眼泪就那么一直流着.....</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