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被风吹歪的所有--美东华盛顿山攀登

叔丁

七月二日早九点，加拿大国庆日的第二天，站在Ammonoosuc Ravine山路的入口处，我还有些恍惚，怎么我就来到这里了呢？我真的马上要去爬华盛顿峰（Mount Washington），那座美国东北部海拔最高的山峰吗？

这场说走就走的旅行匆匆决定于加拿大日，但却起于更早的今年四月末，也就是渥太华的滑雪季末，那一次先生的华盛顿雪山爬山滑雪（Alpine Touring）行。夏天去爬华盛顿山的愿望种子从此种上，直至七月终于发芽。于是先生“临时”起意说我们去爬山吧，我明白这个“临时”背后有播种、浇灌与萌芽的全过程。于是今年我的爬山季从秋天提前到了夏天，懵懵懂懂之中，我就来到距离渥太华五百多公里的新罕布什尔州的杰斐逊镇（Jefferson，New Hampshire），马上要去爬北美东北部的最高峰华盛顿峰。

华盛顿峰是白山山脉国家森林（White Mountain National Forest，WMNF）的最高峰，海拔1917米。跟别的山峰一样它以美国总统命名。因为是最高峰，自然得名于美国第一任总统。海拔高度造就了山顶特殊的小气候，这里拥有世界纪录的除飓风、龙卷风之外的最高风速。

Base Station Rd, Jefferson, NH 03583, United States

这里附近不少小镇，比如Bretton Woods，Littleton，Bethlehem，Jefferson，汽车旅馆随处可见。因为临时起意，我们开车过来才临时找了一家住下，名叫Four Seasons Motor Inn，中规中矩，房间干净，每晚价位在150美元左右。如果计划好，一定会找到性价比更高的。

我们选择的路线大概全程有15公里，有一段攀爬比较陡峭，Alltrails说一般需要7小时15分完成。天气预报早上会有小雨，但很快结束。鉴于夏天天长黑天晚，我们决定晚点出发。

Munroe's Family Restaurant是一个物美价廉的家庭餐馆，可惜早上八点才开门，晚上八点就关门。因为我们不着急开始，就去了那里吃了一个丰盛的早餐。这个早餐让我们爬完一天的山路，中午只吃了几个能量条。 停车场收费5美元现金，由爬山者自觉放入信封里，或者在网上付款。这张照片其实是爬完山之后补拍的。 路口有两位热心的志愿者为爬山者提供建议，回答问题，他们还贴心地让我拍了一张地图的照片。他们的建议也是我们本来的计划，就是沿着Ammonoosuc Ravine Trail和Crawford Path登顶，再沿着Gulfside Trail和Jewell Trail下山。和我们同时开始的还有一对波士顿来的华人父子俩。

天色阴郁，时而有零星的雨点落下。头几公里的路和别处登山的路没有什么大区别，不过是树林中的石头与树根，所以我们走得匆匆，想快些登顶。

山路一直傍着左边的小溪流向前延伸，偶尔瞧几眼，雾朦朦的。这样的景色曾经见得太多，我早超越了一惊一乍的境界。不过为了记录而记录，我还是拍了几张。

天阴郁，时有零星的雨点落下 我的头发被雨滴、雾气和汗水打湿，想多尴尬就有多尴尬。 很快，华盛顿山开始向我展示它的险峻。点着登山杖穿行如风的感受不再，真正意义上的攀爬开始，需要手足并用。登山杖成了摆设，进而成了累赘。

这样的攀爬对于我来说不是第一次，渥太华北面的迦帝诺公园的某些山路，纽约州Adirondack Mountains的某些山峰的某段山路，但都没有这里的攀爬这么长。每次爬过一小段，我会以为结束了，结果又来一段攀登。山石好像在演奏一段一段的乐章，一段又比一段高亢。应该有两三公里？因为雨，石头上很滑，但好在没有冰雪。

先生说跟十月末的Adirondack的冰雪覆盖的Mount Marcy相比这应该是容易的。可我觉得怎么更难呢？Marcy山的陡峭段有这么长吗？那段艰难的记忆太久远，而眼前的石头是一块一块地堆在眼前。

如果多往上攀爬一段会有一个大些的瀑布，因为路滑，不敢耽误时间，我们错过瀑布，直接爬到Lakes of Clouds Hub。 云湖（Lakes of clouds）。这是多么美的名字，在这样的半山腰，是云做的湖，还是水中倒映了云？我们到时，一切都在雾色之中。

Hub里面有水补给，卫生间，还有snacks。先生说一个苹果才要一美元，这些补给是不为赚钱的，绝对良心价。接近这里的时候我已经感受到了山风，我换上了骑车的衣服，因为可以防风。

从Hub再往山顶爬，我们沿着Crawford Path走。Hub的人建议我们改走TuckermanRaving Trail，靠边并不难，而且那边风小。从那里开始再没碰到那对波士顿的父子，也许他们改了路线。从攀谈中，那个爸爸说认识父亲节在这里因冰雪天气而失温遇难的攀登者陈曦。

风真的很大。这样的风会把什么东西都吹歪，我的头发，我的帽子，我的登山杖，甚至我的声音，我的思绪。

声音不知道歪到哪里，反正没有进入先生的耳朵，我只好一句话多说几遍，希望总有一句没被风吹变了形状。

我的思绪也是歪的，想法就左一下，右一下，前一下，后一下。人说女人心海底针，其实那是因为你没看见被风吹歪的心。

风中只有石头不歪，还是老老实实地呆在那里，就好像一颗颗的钉子钉在那里。风汇聚成无边无际的水，石头把风一点儿一点儿地钉上。于是乐水的我终于有了自信，我用被风吹歪的步履开始踏浪、弄潮。不，应该是凌波微步。

终于到了华盛顿山顶。为了和这个标志拍合照，我在山顶排队十几分钟，有几次被风吹得站立不稳。

山顶有公路，汽车可以直接开上山。山顶还有小火车站，火车可以开上山。条条路通山顶，所以虽然在爬山的路上我们没看见几个人，除了那对波士顿的父子和另外几对背包客。但在山顶lodge里面我们看到好多人，包括一家从渥太华来的好久都没见到的朋友。先生开始兴奋地和朋友攀谈，我不得不煞风景地打断他，人家开车来的，我们可还有一段“上山容易下山难”的下山路要走呢。山顶有水补给和热午餐食物。我们只吃了自己带的两个能量条。现在已经是将近下午两点。

下山的Gulfside Trail就在Tip-Top House右边。

此一时，彼一时。天晴了，风依然很大。山顶的人说今天山顶的风速是五、六十英里一小时。

走在Mt Washington与Mt Clay之间的Gulfside Trail上，很容易想起两周前在这里被冰雪天气所困的攀登者陈曦。他是一位很有经验的登山爱好者，当时在进行穿越总统岭（ Presidential Traverse）挑战。不知是怎样的险恶境况，才致使他失温遇难。在此致意缅怀。

这样的石堆经常在山路旁，可以用做标记。

这一段的山路与小火车同路，有几次火车经过，我们冲着火车拼命挥手。坐火车的人很多，徒步的人似乎只有我们。不知道火车里的人有没有进入Africa Safari的幻觉，只不过动物就只有奇怪的我们？

风依然很大，但有了阳光，风温暖了不少。真实的风景永远比照片上美过千万倍。怎么美，要靠你的想象。

下山路线远比上山路线平缓，但还是在一块一块石头之间蹦跳着走，一点儿都不敢懈怠。

石头是灰色的，但上面有绿色的纹路，应该是苔藓类的生命。每一块石头都是独一无二的，或者棱角分明，或者圆润敦厚。每一块都躺在那里说，来吧，踩着我。

石头不再是钉着风的钉子，而是机关按钮，踩上去就离着你心里的答案更进一层。

过了石头机关，渐渐进入了灌木丛间的窄道，然后是树林间的石头与树根的网络，直至山麓。

下午四点多的时候，有一对年轻人正迎面往上爬，先生劝他们爬上去之后坐火车下来。爬山跟走平路有云泥之别，时速不是一个概念。

偶尔会看到这样的亮闪闪的白色石头，远远的以为是残余的雪，是不是很像白石英。

行走时间将近6小时，加上休息时间有近8小时，下山已经是下午五点多。 Munroe's Family Restaurant的晚餐，啤酒才3.5美元，一道菜15美元。 华盛顿山宾馆（ Mount Washington Hotel）

附近的Bretton Woods小镇有一个著名的豪华宾馆Mount Washington Hotel，建于1900年，著名的 布雷顿森林会议就在这里召开，据说还上过电视系列剧Ghost Hunters。来爬华盛顿山一趟不容易，虽然我向来自嘲没文化，也还是可以借机参观一下。

正面。 背面。 从马路对面看到的森林群山之中的宾馆。 大厅。 布雷顿森林会议使用的房间 华盛顿宾馆的最早的主人。

我们在宾馆吃了28美元的早餐自助餐，食物没有什么亮点，不过吃的是宾馆的氛围。

在宾馆的阳台上享受一下风景。

怎么样，算得上是一次完美的户外运动与历史文化相呼应的旅行吧，即使被风吹歪过，也歪得恰到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