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母亲回忆,父亲这次北上之后,很少再给家里来信,有时候2、3个月才来一封,信里都说抗日形势很紧张,工作太忙难有时间写家信。哪怕是我母亲分娩前捎信去询问父亲能否回来帮一下忙,父亲也只是回了一封简短的信,说确实分不开身,还望母亲谅解,自己多保重。</p> <p class="ql-block"> 也就是那一年10月22日,我母亲产下一个女婴,这个女婴就是我。父亲得知后给我起名叫“张玉祥”,一是纪念他和冯玉祥将军之间的友谊,二是希望我长大后要象冯伯伯那样爱国忧民。</p> <p class="ql-block"> 后来母亲得知,父亲工作的区域除上海外,南京、重庆、桂林都是他负责的抗日联络点,终日忙忙碌碌,居无定所,联系也是不顺畅的。</p> <p class="ql-block"> 从此,父亲和我们便失去了联系。</p> <p class="ql-block"> 1942年的一天上午,天空阴沉沉的,屋外面正下着雨。乡里邮递员冒着雨给母亲送来一封电报,电报上说我父亲“因患重病己病故。”这不幸的消息如同晴天霹雳,母亲一下子就昏死了过去。醒来后她抱着我痛哭不止,反反复复的说“你父亲身体好好的,怎么说死就死了呢!”</p> <p class="ql-block"> 那一年我四岁,哥哥思达七岁。</p> <p class="ql-block"> 父亲一生有过二段婚姻,原配妻子宋氏,生下我同父异母的哥哥张思恭和姐姐张化嫱后,因病在印尼早逝。父亲回梅县老家又娶了我的母亲梁先妹,母亲虽出身寒门没读过书,但人长得端庄秀丽又通情达理,日后成为我父亲的贤内助。</p> <p class="ql-block"> 关于父亲的死,大哥张思恭在1990年从台湾返回大陆看望我们时是这样讲述的:</p> <p class="ql-block"> “1942年,我在上海大夏大学财经系读书。一个上午,父亲匆匆赶到学校找我,把我拉到一个偏僻处,表情很凝重的对我说,‘我被特务跟踪了,那边四个陌生人就是跟踪我的人。’”</p> <p class="ql-block"> “为什么?”哥哥说他当时很惊讶,也感到有些害怕!</p> <p class="ql-block"> “因为我向上海的地下党组织捐了钱,蒋介石想拿我兴师问罪。他们己派人来要接我去重庆参加一个会议。这次去可能凶多吉少,你也不要在这里读书了,马上离开上海去香港找一个叫李龙的毛笔店老板,他是我多年的好友,会帮助你的。”随即父亲交给我一个写有李龙的地址。</p> <p class="ql-block"> 哥哥说,三天后,他就收到了父亲在重庆身亡的电报。他赶到重庆父亲下榻的酒店,了解到一些父亲的情况。酒店服务员告诉哥哥,说父亲那天参加晚宴回来后就呕吐腹泻不止,接着就是大吐血,酒店请来医生抢救,医生诊断后说病人是被人下了毒药,没得救!</p> <p class="ql-block"> 由于没有亲人在身边,父亲后来是被人用床单裹着,草草地埋葬在重庆的南山坡上。</p> <p class="ql-block"> 哥哥赶到重庆后,找到了埋葬父亲的地方,那里只树着一块木牌,上面写着‘张鹏高墓’。</p> <p class="ql-block"> 哥哥离开重庆后,立即按照父亲生前交代的离开上海到香港找到了李龙,从此改名张敬在香港隐藏下来,直到1956年移居台湾。</p> <p class="ql-block"> 哥哥说他1990年从台湾回大陆时又去了一趟重庆,想寻找父亲的墓地,把父亲的遗骸迁回老家安葬。可是到了重庆一看,昔日埋葬父亲的荒山野岭早己是高楼林立面目全非,再也找不到父亲的墓地。</p> <p class="ql-block"> 这是我听到过的关于我父亲临终前最详细和最真实的讲述。到现在,父亲生前最后见到的一位亲人,我的大哥张思恭(张敬),也已于2016年在台北病逝。</p> <p class="ql-block"> 1949年1月春节前,我的大舅梁兴文从印尼泗水回来看望我们。泗水华侨协会张法会长委托舅舅给我母亲捎回来1450元印尼卢币,那时候的印尼卢币可换到750元人民币。钱是华侨协会委员们捐赠的,他们说我父亲生前为协会做了很多工作,为了表达对他的怀念之情,临时开了一个会动员大家凑的。这笔援助当时解了我们全家的燃眉之急,母亲用这些钱还清了债务,买了大米和油盐,还给我们大人小孩每人做了一套新衣服,又给我和我哥买了一双新球鞋。</p> <p class="ql-block"> 印象里,那是从我懂事以来过得最奢侈的一个春节。</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