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包德珍老师代讲 <p class="ql-block">言归正传,咱就从美学说起。我认为,诗歌,是一切美学艺术中最高端的最极致的美学形式。 它承载的内容和表现的效果是思想情感,而它的表现形式就是艺术塑造。没有这样“形式”上的严酷追求,就没有所谓诗之意义的精彩动人。</p><p class="ql-block">我曾写过一篇《诗歌的形式重要还是内容重要》的议论小文,其实强调的就是这种艺术形式上的追求。如此强调追求形式,会不会陷入“形而上学”的怪圈里? 会不会走进条条框框的束缚中?其实,如果一提到“形式”的重要性就立即这么想到束缚,这样的思路反而是一种形而上学的思维模式。</p><p class="ql-block">试问,哪一种艺术离得开形式上的重视呢?重要的,是别条件反 射般地惧怕“形式”,而要把视角多放在“艺术”二字上。</p><p class="ql-block">我们先来说一段文言辞,呵呵。毛诗大序里说“诗者,志之所之也,在心为志,发言为诗”。编《五经正义》者孔颖达有云“作诗者,所以舒心志愤懑,而卒成于歌咏,故《虞书》谓之‘诗言志’也。包管万虑,其名曰心;感物而动,乃呼为志。志之所适,外物感焉,言悦豫则和乐兴而颂声作,忧愁之志则哀伤起而怨刺生。《艺文志》云‘哀乐之情感,歌咏之声发’,此之谓也”。</p><p class="ql-block">相信喜欢古典诗词的朋友,古文基础都会很好,这些话也不难懂的。我们这里主要关注的是这几句“感物而动,乃呼为志。志之所适,外物感焉”。说白了就是“景”与“情”的关系。</p><p class="ql-block">如果没有景物的表现,如何能“感物而动”呢?又如何能“乃呼为志”呢?套用一下马克思主义的基本原理——“存在决定意识”,存在是第一性的,意识是第二性的。我们引申到诗词写作的艺术规律上,可以说,景物是第一性的,情感是第二性的,景物决定情感。</p><p class="ql-block">写诗的目的当然是为了言志,但没有“物”的表现(衬托或载体),即使好象言了“志”( 满篇皆情语,如“老干体”一类),那也是空洞无物的浮夸之志。算不上诗,更谈不上艺术可言。</p><p class="ql-block">前面说这么多,主要强调二点:一是写诗要注重形式。这形式包括诗形,如平仄、格律、押韵、 对仗等,以及词语、辞格、句法等的特点要求。二是注重景物对情感的“决定”作用。景物包括诗中景 物、用事、引典等等。</p><p class="ql-block">注重形式表现,注重景物刻画,其实,最终的目的和效果追求,还是诗意的浮现与畅达。仅仅作为读者,那要求很简单,不管你采用什么形式,让我感受到诗意,领略到美的感受就可以了。而作为作者,则不能按这么简陋的标准来要求自己。必须从艺术乃至技术层面具体地实现这样的美感。所有的所谓“意为先”“以词害意”一类的说法,都是自欺欺人的,不管是哪个名人说过这类的话。</p><p class="ql-block">下面具体探讨一下,诗词作品里景物的艺术化塑造的途径和方法。诗里的景物艺术化究竟是什么呢?因为诗里常常有山有水有花有风,有日月有亭台楼阁,有风有雨有云有霜雪等等的景物,所以,常被人比喻诗里要有画。的确,优美的诗语,常常如一幅幅画展现在我们面前。</p><p class="ql-block">那么,写诗就好象在用文字做画。有关绘画艺术的一些知识当然是诗境所关联的, 如一些景物的透视感、色彩感、浓淡虚实笔法以及造型艺术等等。但,注意我前面用了“好象”二字。 写诗象做画,但绝不是做画。诗词写作艺术,只是与绘画艺术具有一定的艺术上的通感而已。真的完全按照作画的方法去写诗,去展现诗境里的画面,也是行不通的,那只会把诗写成一个游记而已。</p><p class="ql-block">诗歌诗歌,诗词还具有“歌咏”的特点。也就是具有音乐艺术的特点。比如,格律诗里的平仄要求, 其实就是相当于音乐中的节拍特性。而诗之押韵的特点,又相当于旋律的感觉。诗语句子的长短, 实际上也有音乐节拍意义的。</p><p class="ql-block">一首诗如果缺乏音乐要素,绝不能称为一首好诗。但写诗是否就是做音乐呢?也绝不是,这也只是在其艺术特点上与音乐具有通感而已。诗里的音乐感,其实还要配合诗里景物的分布转换以及推移等节奏。</p><p class="ql-block">似画不是画,似乐不是乐,似文不是文,又都要求具有这些艺术形式的通感,呵。怪不得古人云 “学诗浑似学参禅”呢。就艺术的高难度来说,绝不亚于那些音乐或绘画等方面。所以,只是单说诗里 如何写景,任何人是说不清的。</p><p class="ql-block">即使有人给你列出了几种或几十种的模式和套路,也是毫无价值 的。他列出来的只是标,而不是本。而我们可以从诗的本质的认识上入手,宏观地综合地看待其艺术特性,再去细化具体的写作途径,则具有比较清晰的认识方向,也可以找到只属于我们自己风格特点的写作方法。</p><p class="ql-block">我们应该认识到,诗词中景物的特点,既不是基于画笔,也不是基于音符,而是取决于“事件”。所有的诗中情感都是有因由的,都是带有某种性质事件的影响痕迹的。比如我们的喜,我们的悲,我们的忧伤或者愤怒,都不是无缘无故的。</p><p class="ql-block">即使我们闲的无聊,为赋新词强说愁,这个“无聊”也是引起 “强说愁”的事件因素。认清这个事件的性质,就可以理解情感的来由以及走向了。描写出这个“事件” 发生的背景环境,或者发展过程,那么,诗中应该有什么样的景物出现,也就心里有数了。</p><p class="ql-block">我们说的“事件”是诗意的基点或出发点,具体是什么“事件”,我们可以写出,也可以不全写出而只陈列部分事件中的背景景物。或者只写一些可以反映或联想到这事件的景物。触此景,我们便必有所思,也就有所感,也就有所诗。诗歌所要表达的,就是这事件所带来的情绪上的影响。而具体的一些景物上的描写,就是这所谓“事件”的背景。</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例,晏小山有一首《临江仙》:</p><p class="ql-block">梦后楼台高锁,酒醒帘幕低垂。去年春恨却来时。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p><p class="ql-block">记得小蘋初见,两重心字罗衣。琵琶弦上说相思。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这阕词把事件交代的比较清楚了,故地重游,想起旧情人,有所感伤,有所怀念,有所惆怅......。这种“感伤、怀念、惆怅”的情感,他不是直接说出的,或只是用少量的语言点出一些。更多的,是通过景物的陈列排布,或虚或实地描写,让人通过他写的这景物氛围而感觉到他这种情怀。</p><p class="ql-block">“故地重游想起旧情人”是事件,这样的事件必有相应的感受或思绪。那么,把这事件的环境或过程的影响写出,所感所思,即使不明白写出,也会使读者感受得到。</p><p class="ql-block">所以,可以看的出,诗词中的景境,不是完全由画面决定的。而是具有了时间和空间的双重作用,而且,是围着“事件”本身而演绎的,也就是事件的影响贯穿始终。</p><p class="ql-block">我们可以根据生活经验得出结论,由空泛的抽象的感觉而设计环境景物是不确定的,但是由事件而确定环境,则是有迹可寻,是容易的。并且,那感觉也是此事件的情感影响。所以,由事件而确定环境景物,就可以写出这样对应的情感所需要的环境氛围。</p><p class="ql-block">呵,说到这有点绕。结合诗中景物安排的问题,再说的明白点:因什么事引起你写诗的诗兴,就从那“事”发生的具体环境写起。或,就围绕着那事件发生的背景环境去写。贴近事件的本源,你至少 就不会没目的的乱去凑景找物寻词儿了。</p><p class="ql-block">我们再看这首义山的绝句《夜雨寄北》:君问归期未有期, 巴山夜雨涨秋池。</p><p class="ql-block">何当共剪西窗烛, 却话巴山夜雨时。</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他想写诗的起因,就是因为此时独在异乡,听到窗外的“巴山夜雨”而无人共语,辗转反侧无法入眠 ——这就是事件所在。</p><p class="ql-block">想家,想远方的妻儿(或朋友),这种因孤独思念之情绪,是这“事件”所引起的情感涟漪。诗意要表达的是这情绪,但是,写作上,却去从这“事件的背景环境”写起。他所选的景物,就是围绕他当时事件发生的环境景物写起。</p><p class="ql-block">短短28字的四句诗里,“巴山夜雨”这四个字就重复写了二遍,呵。这就是如我前篇所言。从自己身边最熟悉的景物开始写!写诗言景,从熟悉的写,从事件发生时那刻的环境写,也算是最经济最简单实惠的景描了。</p><p class="ql-block">围绕着事件写,实际上也给写作空间赋予更大的余地。事件的性质是有时间长度和空间广度的。 那么,就可以不拘谨在一个面画上描来描去了,可以顺着按时间顺序写,也可以倒着写,也可以插叙写。</p><p class="ql-block">比如义山这《夜雨寄北》,写“巴山夜雨”是眼前景,但是在第三句,忽然就转到了“西窗烛”, 那就不是眼前景了,而是千里之外的家中之景了,是想念的遥远的温室家景了。空间距离跨越非常大,但很合理,因为这还是围绕着“事件”而写的。</p><p class="ql-block">时间上也错落的很开,“何当共剪”表示那是以前的情景,期待那以前的美好生活,再次重现。时间和空间跨度,都远远超出一般画面所能表达的范围了。在尾句,作者把那飞驰而去的想象的时空,又折腾回来了——“却话巴山夜雨时”。不因想象力的极大丰富而发散难收,有始有终,完整谋篇。</p><p class="ql-block">诗词创作是文学艺术,而艺术 (或者精彩) 的前提首先是“合理”!要想做到合理,就要找准并守住自己写作的基点——事件本身。所有诗里的景描,都是要围绕着“事件”来写的。艺术允许夸张,允许联 想和跳跃,但是,不许随机地无序地去夸张和跳跃,也不许没来由的联想。</p><p class="ql-block">诗乃言情言志之文,而谓情谓志者,不可空言也,须以景物事例相托,方得情之真切,方有诗之真 味。诗之表现,即,情与景互动互生互映之过程。故,写诗实际上是离不开景物描写的。写景时勿孤立看待景物,而须依诗之块垒所趋,应时应景也。</p><p class="ql-block">前者说了,诗之景似画而非画,却又如何去描去写呢?诗中景即诗中境,境随心生也,又如何去随去生呢?这个话题其实是个综合诗学的问题,但,本人试着能在尽量短的篇幅里,把它说清楚吧。 若有只言片语对初学者有益,也算不枉打字之辛苦也,呵呵。</p><p class="ql-block">空讲道理,不仅读者容易迷糊,实际上容易把自己也绕进去。不若,就举若干例子来说明吧。所举之例,有前人的名作,也有诗友之习作,然后,也可以就某题,现写现说。有兴趣者,不妨跟着我的下文,一起来试试。读通古人诗法,化为笔下神味。</p><p class="ql-block">我们先以杜甫的诗来做例,分析一下他诗里的景物构造,以及写作时的构思思路,领略其景物设计特点之后,自有心得。我们分别选取他的七律、七绝、五律、五绝各一首。以子美诗为例,是因为 这个“诗圣”之号绝不是浪得虚名,在古代文人的心中,他占有“古今诗人第一”的位置。</p><p class="ql-block">而众所周知, 子美本人极为推崇的就是诗歌的形式美。其句法精练如神,那是另话。我们这里关注的是其对诗中景物安排运用,有何可借鉴之处。也就是说,对其诗里的“造型艺术”做一探究。先看一下这首被清代杨论推为“杜集七言律诗第一 ”(杜诗镜铨)的《登高》:</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七律 登高</p><p class="ql-block">风急天高猿啸哀,渚清沙白鸟飞回。</p><p class="ql-block">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p><p class="ql-block">万里悲秋常作客,百年多病独登台。</p><p class="ql-block">艰难苦恨繁霜鬓,潦倒新停浊酒杯。</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一说到登高,我们知道这是古人重阳节时的一个习俗。很多诗人都曾以这为题。如王维的《九月九日忆山东兄弟》就写有“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 遥知兄弟登高处,遍插茱萸少一 人”。子美其诗写的也是登高,那当然也是逢九九重阳而循俗登高之。</p><p class="ql-block">遇节日而登高,尤其是身在异乡之时,更逢年老抱病之态,此时登高而望,其心情如何我们是可想而知的。诗人所感的自然是年迈多病之况,感时伤世之叹以及寄寓异乡的悲苦之情。同时,不乏激越苍迈之傲世之心。这种情绪,因登高远望而被推至情感的极端化。</p><p class="ql-block">写登高时之情绪,当然离不开登高之所在。凭高远眺方有神思,感时触物才生斯情。那么,其写景物,就必然是从登高时的其时其境而写起的。其时是什么时,九九重阳,其时当然是秋季。不同的心情,可以写出不同的秋景。</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我们看起句“风急天高猿啸哀”,一下子就切进了主题氛围,而且交代了环境和时节。登上高处, 高处不胜寒,自然风大风急。“风急”之说,实是高处所实感。再看“天高”,则是说“秋”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秋高气爽,从来是我们习常形容秋天的词语。秋之高,即是天高也。这“风急天高”四字,就把这环境氛围交代的很真切了。古人登高,一般都是寻山而上——站在高岗上,或是登山至顶峰。山中有林有兽则是自然现象,登在顶处,听到或远或近之猿啼啸鸣,也很切景。</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起句写景,作者并没有去琢磨去找什么华丽辞藻来堆砌,他只是把身边的真实环境写出来了——“风急天高猿啸哀”,就这么简单!</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看到起句写的“风急天高”就是一“身感”,是环境氛围的写生。实际上,这句的情绪重点在 “猿啸哀”这三字上,所以,这句侧重的是一个听觉! 因登高而临风,因登高而愈觉天高,此时此刻, 猿声隐隐回荡,或远或近,似有侧耳欲听之态势。</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那么,下句“渚清沙白鸟飞回”则从上句的听觉转到了视觉上来了。上句写听觉,下句写视觉,那么,这环境描写就愈发真切了。有音有画,立体回声,当然真切了!他的写法,这样看来并没什么高难度哦,既然写登高,就从登高所身临的环境写起。</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如我前者所言,就从身边最熟悉的环境写起。他自觉或不自觉地利用了音画结合的效果,一是避免重复,二是意图把笔宕开,不局限在写音就掉在音里出不来。这时他若再写上林鸟叫声,大雁鸣声,风声,旁人的说话声等等,就完全没必要了。写出一声音效感觉,就足够了。意象贵真不贵杂。</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渚清沙白鸟飞回”这句也写的很逼真,也是亲眼所见,合情合理,毫无造作之势。上句有“天高” 说明空气晴朗,可以看的远,空气晴好,看的远也看的清,那么,江渚入眼,沙滩廓影,线条分明,当然会尽收眼底。</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其间有鸟来回飞,这“鸟”的意象,实际上增添了立体的效果和动感。在作者做立高处与下方长江及岸之间,有鸟的飞回穿梭,立即增强了诗境的立体感。</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我们写诗时,常因不知道怎么写景物而发愁。看看子美的这诗的起句,就会知道了,不知道怎么写的时候,就从身边去写起好了。把身边熟悉的景物,有序地安排好,有想法地布句,就可以写好的。</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如他写了听觉又写了视觉,就是从音画的角度去构思的。他写登高,那高的特点也写的很分明。如“风急”就是因高而急的,也是因为登高,才能完整地看清远处长江的岸和水的线条分明,为了增加立体感和动感,他又让鸟儿在立足点和下面江面之间来回飞。</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再看,山水之间,动物很多,但他这里只借用了二种动物,而且一种借用的是其声,一种借用的是其态。一是走兽,一是飞禽。这样的选取其实都不是随意的,而是有设计的选取。</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写了猿啸声,若再写鸟叫声,则音杂了。所以,只听一个声音吧。写了鸟的形态,则隐去了猿的形态。这样的设计手法,有虚有实地安排,有明有暗的设计,有意识地去对身旁的景物进行筛选。</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写景,不等于写实。不等于身边有啥就写啥。而是去营造出一个可以具有美感效果的艺术画面。因为贴近自身,所以真。又因为有所选择和设计,所以切。是之真切也。写景写物,必有所谋也。</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再往下看“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他为什么会写到这里来?为什么会这么写?是不是随意写的?我们不能孤立地看这联,而是要结合前面的起联来看待它。</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我们前面说了,起联的上下句,子美其实是有所设计的,比如写了音,又写画,构成了真切的立体感。那么,颔联和起联的关系——这种关系,也是需要设计的!设计的基础依据,是艺术创作规律!如果把前二联看做是景物描写的部分,那么,这二联之间也要有一种延续和变化。</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延续的是诗脉,变化的是虚实。换句话说,针对联和联之间诗的气韵安排的艺术规律,我们称之为“章法”。关于章法,可择时另说。我们结合子美的诗,在这只说这联与起联的关系问题。在此言论的前提是对诗之章法的基础了解。</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起联“风急天高猿啸哀,渚清沙白鸟飞回”总体上写的其实只是一个“静态”,言的是所闻所见的一个环境本身,是一个(有伴音的)画面的存在。而接下来的颔联,表现的不是环境本身的要素,主要是写这环境的态势,写的是环境中动的要素——“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对于诗的颔联,古人曾云:“要如骊龙之珠,抱而不脱。又如草蛇灰线,不即不离方称佳妙”。不要写的过于放肆,也不要写的过于松散。所谓“草蛇灰线”实际上说的是诗脉。</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通俗点说,就是此联所言,不要离起联之景物太远,不要有景隔的感觉。景可以不同,但是,景调应该是一致的。第二联与第一联的关系,还可以说是一个大系统之内的不同景致。就是那种“抱而不脱”“不即不离”的感觉!</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登高》颔联里写了二样景物“落木”和“长江”,其实都在前面起联的景色范围中的。起联里有“落木”吗?当然有!“风急天高猿啸哀”我们说了,登高即是登山,有山则会有林木,况且,我们听到的只是“猿啸”而看不到“猿”,为什么?当然被山林给遮藏住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起联起句就是风急,而且还是秋季。那么可想而知,秋时叶则枯,遇风而飘落,何况是“急风”呢。故,有了前面起联的“风急天高猿啸哀”, 才会有颔联的“无边落木萧萧下”。这里写的“落木”(落叶)之景象,是接续前面的景色描写的,是一脉相承而来的。不是另起一景。</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同样,这联里的“长江”,在起联里也有所交代和伏笔“渚清沙白鸟飞回”,“渚”就是江洲,沙,就是江岸或渚滩。故,第四句和第二句,也是呼应的。</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可见,从起联写到颔联,作者都没有自己在“造景”,也没有去“偷景”,依据的都是那种切身的直接感受到的景色环境。这体现了一个写作原则,景色描写是不能硬凑的。</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诗之亮点,并不在景物选的多么离奇,而实际上是在诗眼的锤炼上,更是在景物之间的那种布局和互动。诗眼的锤炼,就是我们所说的“炼字”,景景之间的“互动”,则属于我们常说的“谋篇”。 比如看起联的“风急”,这“急”字就是炼字。可以选择的有风大、风猛、风狂等等,但一个“急”字,则更形象更贴切更逼真,假若写上 “风大”则太直白而非诗语,景物好写,但是如何让景物生动起来,则需要炼字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再看“萧萧下”“滚滚来”,这样的形容,把落叶和长江,都写的活了,而且有了气势。所以,不怕景物选的平凡,只怕景物写的平凡。诗之真味,在于这个“炼”。</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炼字是该重视,但真正需要注重的是炼思路。同样是登山写景,我们每人也几乎都登过山,我们也都写过诗,我们可有这样艺术地将自己的登山所见之景,如此用心地刻画过?我们可以在写颔联景物的时候,去回顾一下起联,看看是否保持那种诗脉存在?</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写诗则离不开言景,写景则有如许的诸多讲究。别着急,我们一时说不完,可以在以后慢慢接着说。且待之五续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