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扣扣子,谁还不会?</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你还别说,我也是这样想的。</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我不记得小时候父母在什么时候怎么教我扣扣子的。我想任何人都不会记得,如同郁郁葱葱的大树不记得何时长出一片新叶一样。</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至今有点印象深刻的是在我“七八岁讨人嫌”的时候,在外面疯玩得灰头土脸,刺楞着头发,满身冒气,一身泥一头汗,“替天行道”般风风火火跑回家。母亲看见我衣裳不整,缺扣少领,像败下阵的“土匪”一样丢盔弃甲,就死死把我按坐在床沿上,不让我动。</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我边甩腿边拿着木制手枪,流着鼻涕,像解放军闭一只眼瞄枪样,嘴不停噈、噈、噈地让母亲缝扣子和衣袖。母亲看见就敲打我的腿,并迅速到厨房拿一根筷子硬生生横塞到我的嘴里。一边缝一边数叨着“堵不住你的嘴,疯成这样……”之类的话。掉下的扣子缝好了,咬着筷子的嘴顺着筷子的一头一滴一滴滴了一大片的哈喇子,嘴里全是口水。</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不知道坐在床边为什么不能甩腿?不知道缝衣服、缀扣子为什么还要咬着筷子?</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哎!拽不住的是时间,留不住的是岁月。却留住了满头鬓发时还曾依稀记得的儿时回忆,还曾依稀记得慈祥善良的母亲的点点滴滴……</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产生这种依稀记得的是有一次乘公交车,看到公交站偌大的广告牌整整一大版的版面写的是:“扣好人生第一粒扣子,争做新时代好少年”。匆匆忙忙无睱多想,下意识地以为是对小学生的一种良好习惯养成的教育,属于公益性广告的范畴。</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就像二十多年前世贸商城“做女人挺好”的广告,路过无数次都不知道何意。做女人就是好呀,婀娜多姿的身段,佼好的面容,端庄得体的服饰,人类哺育的源泉……好歹你在一些字上加双引号,我也会产生点浮想联翩,不枉“广告”一回。直害的我每每走到地下道上坡,停下自行车,进行发散性、冥思苦想式思考而引起交通堵塞。多少年以后才恍然大悟。</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不妨顺便借着话题再说有关广告对我醍醐灌顶的影响。</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有一次到荥阳客户商场处理产品的质量问题。垂头丧气回来的路上看到了来时看到的置于七层楼上硕大的广告牌:“除了客户,你还有什么”。我低下头瞅了一下维修齐全的工具、换下来的配件以及退货清单,羞愧难当。</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客户就是蜜蜂,哪里有味香纯正鲜艳的花朵,哪里有上乘的花粉养份就会蜂拥而至,趋之若鹜。你就会得到晶莹剔透琥珀般的蜂蜜。从此客户第一、质量第一犹如达摩克利斯剑始终高悬在头上。</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还有一次,正当我处于众多产品都想卖,什么都卖不好,档口如农贸市场产品庞杂,焦头烂额,愁眉苦脸,无所适从的时候,也就是进入到生意上瓶颈期。</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我坐车路过繁华的二七广场,大大小小鳞次栉比的广告牌,看得我眼花缭乱,仿佛坠入了广而告之的汪洋大海。陈道明做的广告却让我眼前一亮:“多者惑,少者明”,引起了我的注意和思考。几个月甚至几年以来,精练的广告语言和蕴涵着深层次涵义,不停地在我的脑海中显现。</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面对残酷的市场竞争和同质化产品,不得不痛下决心,大刀阔斧调整思路和产品格局,倒逼自己适应批发市场专业化个性化经营理念。后来客户看到的是清新靓丽、个性化十足的新颖产品。高中低档搭配,大中小型批量,颜色鲜艳各异,系列产品规模,目标群体锁定。</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做到“精准经营,静态布局、动态盈利”。我把我生意的引路人、恩人孜孜教育我的产品呈规模、呈系列、呈主打的绝门理念发挥得淋漓尽致。</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文章回到正题。后来我陆陆续续到过一些地方。或车站、或博物馆、图书馆、或遗址;或河湖海江,或风景区;或地铁、建筑工地。甚至在偏僻的山沟沟、农家的院墙、人来人往的大型屏幕、竖在高速公路含金量极高巨大的广告牌,风光旖旎的G318国道,海拔5400米的唐古拉山口等显著位置都屡屡出现,频频现身。天生对文字敏感和咬文嚼字、多年单位经历的政策导向思维让我产生溯渊的冲动,百度输上九个字搜索……</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2014年5月4日,习近平总书记在北京大学考察时指出:</span><b style="font-size:22px;"><i>“青年处在价值观形成和确立的时期,这就像穿衣服扣扣子一样,如果第一粒扣子扣错了,剩余的扣子都会扣错。人生的扣子从一开始就要扣好。”</i></b></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正是我的儿子上学时段,怎么没有给我透露?气煞我也。</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习近平是在有着百年历史的北京大学,面对二十岁左右朝气蓬勃的年龄,面对舍我其谁、青春靓丽的一代,面对走向或既将走向社会的一代青年说这番话的。显然不是“原生态”和“常态化”的扣扣子,赋予了平常的不能再平常的扣扣子深刻的人生哲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也是的,到了有点线索、有点氛围才能回忆的年龄。我专门跑到川流不息车水马龙的大街上,站在“扣好人生第一粒扣子”的宣传牌前面,伫立了很久很久……</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我索性找个相对僻静的地方坐下,直沟沟盯着少被人关注、匆匆而行的人忽略,写着九个大字的广告牌。又点上一支烟,眯着眼睛,静静地、细细地盯着九个大字,一个字一个字的咀嚼。用大脑梳理着久以尘封的记忆,像剥玉米一样,一层一层剥去鲜嫩沾有露水的毛皮,慢慢的一点一点剥着……</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剥下了“六十而耳顺”,剥下了“五十知天命”,又剥下了“四十而不惑”,又剥下了“三十而立”,又剥下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剥到了二十“而青葱”,我开始“这里可以划重点”的思索:我的“嘉年华”时代,我的血气方刚岁月,我的二十岁不知天高地厚的年龄,我人生重要的“窗口期”的节点。谁是在我“价值观形成和确立的时期”帮我扣上人生第一粒扣子的人?我抽茧剥丝地在想,我苦心冥思地在想。一点一点由近及远,由表及里,就像一个考古学家一点一点用刷子轻轻刷去青铜器上布满千年的尘垢,露出光洁铮亮原汁原味的青铜原色。</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一件超越退休年龄,时空般跳转到了四十年前走上工作岗位前的往事。像释迦牟尼入禅的身影印在山洞的石壁上一样;像雨霁过后高高挂起的彩虹映入眼前一样,活灵活现浮现在我的眼前……</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是吗?真是这件事吗?真的有人从一开始就为你、就教你扣上人生第一粒扣子的吗?</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风干的花蕊在现代技术的干预下,也会鲜艳如初。那是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初,改革开放在南方如火如荼,而在北方未艾却不方兴。计划经济、双轨制并行仍然在中原大地畅行无阻。波及全国“此类事众多”的上山下乡在1978年“容当统筹解决”紧急叫停。大量知青返城就业像黄蜂一样蜂拥而至。法卡山老山的硝烟余烬未散。宪法明确规定的全民所有制和集体经济所有制经济仍然是社会主义主要经济形式。</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人们还在享受社会主义优越性的“物价稳定,市场繁荣”;人们还在谈论着国营与大集体的迥异;还在谈论着分房排分的多异;还在咬着耳朵传3%的涨工资给谁涨不给谁涨的小道消息;还在说谁家“飞出个金凤凰”出了个大学生;还在说谁家某某有本事让子女去了国营单位等等。</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每个家庭每个人都生活在必须依附于僵化体制的年代,必须依附单位大而全的年代。看似稳定的外表下,实则是处在人人不温又冷,人人不饥又饿,家家清贫图变的洪流中。</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逃”过了上山下乡, “躲”去了保家卫国。却也“断送”了一个立志参军保家卫国“一个不愿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的美好梦想。</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又是我的一个节点。记得第一天体检合格,晚上一位高炮学院穿着四个兜的团职干部到家神秘说出“好铁不打钉,好男不当兵”有悖身份的建议,如同吃着美味佳肴、抿着油嘴、剔着牙说鸡鸭鱼肉有害身体健康一样。让父亲以不容置疑的口吻斩钉截铁地说“明天不去体检,不当兵,考大学”,“奇迹”般的断送了幻想部队入党、提干、团职、家属随军的大好前程。</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父亲不知道,参军,保家卫国是我一生唯一的梦想,没有唯二。如诺贝尔奖般的崇高梦想和追求,让父亲快刀斩乱麻般像踩在地下的蚂蚁一样蹂躏得“强虏灰飞烟灭”,车裂得“五马分尸”,挫骨扬灰得“鞭尸三百”。</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至今“当兵后悔三年,不当兵后悔一辈子”仍让我唏嘘不止。现在想假如我当时“抗旨不遵”,不“逆来顺受”。如果不让参军,就站在高耸入云的塔尖上,就吃放在床头的安眠药,就横在近在咫尺涛涛翻滚的黄河边上,就拿着锋利无比的匕首放到手腕上……</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也许火热的军营多了个永远也没有当上将军的蹩脚的士兵,亚洲最大编组站多了个风餐露宿的“戳铁鞋”。社会主义大厦将会少了个“添砖加瓦”,社会主义大锅饭就少了个“伙夫”,“国家二级企业”少了个“以工代干”,“不相信眼泪”的江湖少了个“瞎折腾”。</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孰轻孰重都不重,结果最重。</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我不后悔,“民兵军训”照样95环,照样卧姿-刺……我也不埋汰父亲,父亲让我人生“九曲回肠,波涛汹涌”。没有在“火热的军营”淬炼,同样在“火热的大熔炉”里锤炼、锻打。我人生的重要节点上都有父亲的烙印,都留下父亲的身影和影响。我仍然对“没有本事”的父亲充满着生养之谊和一路陪伴指点迷津的感激之情。</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逃也逃了,躲也躲了,却没有逃躲开高考的“溃不成军”。一次应届、两次复读,三次“全军覆没”,按现在讲笨得“开除地球球籍的理由都有”。母亲说的更狠,“你就不是一块钢,你就是一块铁”。是“铁”也要有工作,也要有生活。以叔叔儿子的名义来到位于火车站地区的某公安分局下属的劳动服务公司干起了“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人都能干的装装卸卸的临时工。如同现在膀大腰圆的年轻人在车行拿着刺水枪、擦车布专司洗车擦车一样。</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为了解决积重难返的待业和就业,八十年代每个单位都成立了劳动服务公司,解决众多内部子弟就业。如现在疫情期间每个单位大门口,都会有一个“扫码测温戴口罩”的集装箱式房子一样。谁的子弟谁解决,“各回各家,各找各妈”。</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我从事着不能再简单的拉车、查数、送货、分拣物品。</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三年高考产生的“上至天文、下知地理”、古文背的烂熟,地理“走遍全世界”的储备能量简化、浓缩、忽略和贬值到了只要知道了1、2、3、4……十个数和认识秤砣绳放在秤杆一斤刻的壕沟处,知道秤杆高低就能做的很好。马克思说的“简单劳动”现实版真实简单再现。老了考上举人的范进知道了也得从《儒林外史》书本爬出来和你们捯饬捯饬。</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但唯一让我留恋的是面对一众刚进城普通话说的还不囫囵,穿着花花绿绿对襟棉袄,一说话两手揣在袖筒里;剃的茶壶盖头,鼻孔下明显用袖子擦过痕迹的内部子弟,还有置身城市知识少的掉下巴的初中生。我运用三寸不烂之舌和堪与播音员媲美的磁性标普大谈语文、历史和地理以及风云变幻的时事政治。</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陈胜者,阳城人也”判断句怎么翻译?李白《梦游天姥吟留别》“海客谈瀛洲,烟涛微茫信难求……”大段大段流利的脱口背出;秦始皇的生身父亲是谁?无字碑是谁的碑?一口气背出来的“夏商周春秋战国秦两汉三国两晋南北朝……”的朝代歌;中国版图四极是哪里?中国的地形是怎样走向?世界最深的马里亚纳海沟深度多少米?反潮流英雄黄帅事件的来龙去脉。毛泽东写给李庆霖的“寄上三百元,聊补无米之炊,全国此类事甚多,容当统筹解决”倒背如流的信……让他们听得目瞪口呆,自惭形秽。</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俨然在这里没考上大学的自卑感、挫折感冲刷得无影无踪。不被人理解的内心世界得到了虚荣心的满足。三年积压的大材小用、怨天尤人、愤懑以张扬的语气山洪海啸般地倾泻而下。直说的酣畅淋漓,直说得眼冒金星。直说得只动口不动手,活儿自有人干;直说得只动嘴不动脚,拉货自有人拉。我仿佛成了“局红”“店红”,我仿佛“众星捧月”,我仿佛成了知识的“代名词”。</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木秀于林”,众多“林”没心思工作了,走到哪跟到哪专心聆听“木”海阔天空地谈古论今,严重影响工作。大权在握的领导“风必摧之”,将我调到偏僻的一个人的售货亭当起了营业员。“简单劳动”演化“复杂劳动”。我被领导“封杀”、“闭环”、“隔离”了。但仍能让我隐隐第六感觉有几个眉清目秀的,已经向我频频地“来电”和“暗送波菜”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知识可以“复制”“粘贴”,可拿破仑式个子不能“扩容”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拿破仑式个子”的背后也有着不被人所知的凄凉和酸楚。“滔滔不绝”、“大吹特吹”也难掩身份尴尬的窘境,“地理走天下”也面临着人生走向的纠结、迷茫和苦涩。</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下班的时候,害怕“丢人打家伙”,足不出户,把自己一个人密闭在屋子里,叹气连叹气,长吁接长吁。自小养成的不自信,看似外向实则自闭的内心深处,有着不被人洞察的自卑、抑郁、内躁、轻我、性格分裂的元素。</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同学中,进入大学的,上技校的,参军保家卫国的,顶替进厂的,后门硬的择城安置的,还有通过关系到区、街道办小工厂的等等,八仙过海各显神通。我成了同学中屈指可数的“电灯泡”、“家里蹲”,成了“被工作遗忘的角落”。</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家里中,大姐姐知青返城有了工作,已经过起了二人世界。小姐姐,在那个上学时是开封师范学院、后来是河南师范大学、再后来是河南大学的秦砖汉瓦、天下大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的故纸堆里苦读,等待她的是“定向培养”。弟弟疯玩的白天不知夜的黑,哪里知道“大人”的酸甜苦辣。</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心由境生,那个时候乃至参加工作的一段时间,郁闷的我喜欢上父亲为我买的婉约低吟的《李清照词集》。她是我喜欢和背诵最多的诗和词的人。我拚命看,拚命背,恨不得把我的愁闷一下甩给“误入藕花深处”的李清照。没有甩得是她的诗、词却能随手拈来:“千古风流八咏楼,江山留与后人愁……”、“……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这次第,怎一个愁字了得”等等。</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我陷入了愁“井中”,成了飘荡的七上、八下水桶,上不上、下不下。</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那个时候的心是迷离的,我哀叹生不逢时。“生在困难时期”营养不良、长得不高的小个子;“长在动乱时期”没能好好学习,望大学兴叹;“工作在调整时期”,“难于上青天”的工作。</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我常常关起门来,诘问自己“敢问路在何方”?自己的出路在哪里?不知道下一步等待自己的是什么,是干一辈子东干西做随时被裁的临时工?干一辈子游走于火车站的盲流?干一辈子“没有正式工作”的工作?自己的自尊往哪放?父母的脸面往哪搁?以后会去干什么?更不可能也没有那个胆量和前瞻性去做当时只有强劳、拘留、判刑的人才去做的改革开放、“商品经济”的弄潮儿。</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一个被时代剥夺了劳动力的人, 一个被荷尔蒙催生着浑身散发着血贲张力的人,唯一等待的是上帝打瞌睡的时候忘了关的窗户和门。无法预知的命运安排与走向,就像漂浮在河边鲜艳的浮萍任由那一汪污水、任由那一排浊浪四处撞击,上下前后浮沉游离,不知会飘到哪里。</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我想有工作,我想有一个工作。我想有一个正式的工作。我想有一个正式的、体面的工作。我想有一个正式的、体面的、能养活自己的工作。我想有一个正式的、体面的、能养活自己的、受到别人尊重的工作。我想有一个正式的、体面的、能养活自己的、受到别人尊重的、全民所有制的工作。</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声音小得只有自己颤动的心房能够听到。在那个没有考上大学就算失败的年代,不敢奢望地大声说。似乎声音大了会恬不知耻,厚颜无耻;似乎声音大了瘌蛤蟆想吃天鹅肉;似乎声音大了就像判刑入狱回来,幻想有个工作有个退休金一样的天真烂漫。</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是到全民所有制工作,还是游手好闲不务正业一辈子,这是个问题!”这是一个天大的问题!</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记得那是1981年的8.9月份,是在干临时工去和回的路上别人告诉的,还是在报纸上或者是听同学说的、或者是居民委员会(社区)通知的,现在已记不起来了,郑州要大招工。席卷满城、纷纷扬扬传的是最后一次全民所有制大招工。涉及郑州众多企事业单位。</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一石激起千层浪,象征希望的火红的太阳冉冉升起。至少在我心里激起千层浪,至少我的心里有一个冉冉升起的太阳。不亚于饥饿瘦骨嶙峋的人看见面包;不亚于枯萎的树木频于死亡遇见了春天;不亚于立即执行的死刑犯接到了改判的死缓文书。</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俗话说兴啥啥不丑,全民所有制在当时就是香饽饽。谁进到了全民所有制即国营单位就是一脚踏进了保险箱,一辈子有了铁饭碗,一辈子都有了稳定的工作,一辈子吃喝拉撒睡不愁,没有被判刑就不能开除。国家管你柴米油盐,生老病死。100%公费医疗,无偿分配住房,雷打不动的月月工资,靠谱的退休养老金。仅这四项放到现在也是垂涎欲滴的“独木桥”。</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到医院看个病、住个院、生孩子,如现在花个三千五千药费,回手一报销还是三千五千。像白得的一场病、白在医院泡病号假、白捡得一个孩子一样。就别说无病呻吟,有病小养,小病大养,大病全养的了。社会主义公有制的优越性真是听得都舒服。更别说“谁用谁知道”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那个时候不在国营单位上班就好像没有正式工作,没有正经工作,一辈子没有保障,随时可能工作从身边溜走的感觉。</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更可怕的是找对象,对方问你的不是像现在有多少存款,有几辆车,有几套房,而是问你国营还是大集体?工种是什么?坐办公室还是车间工人?政治面貌是不是共青团员、共产党员?家庭出身是不是根红苗正?家庭有没有乌七八糟的“糗事”?文凭是全日制还是函授大专?</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问的现在年轻人都可以忽略不计的问题,却是那个时候找对象的标配。对象长相、身材、家庭条件等与你工作的国营、大集体,街道办有着一对一的对等关系。</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前一段去同事家,同事爱人还在说当初恋爱结婚,还是看在同事是共产党员……她不知道,他的入团入党介绍人站在她的面前。</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你想想,我,三等残废,其貌不扬,脑袋大,脖子粗,眼小腿短,再没个好工作……</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既便这样,更匪夷所思的是机关事业单位不是参加工作的首选,工资低,没油水,清水衙门。公安部门则扔到了八股道,是睁眼不瞧的单位。大部分是周边郊区县没有人脉关系的复转军人,不想“面朝黄土背朝天”,哭着鼻子拖着郊区腔进公检法的。</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工人阶级领导一切”,是真的领导一切。</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让老百姓直观看到的能到国营、能有个好单位、能有个好工种成了衡量一个家庭、一个人能力大小的标准。既便残疾智障的子女,父母神通广大,照样坐办公室打着算盘;既便潘安容貌,姚明身材,苏轼文釆,父母老实巴交,去街道办工厂糊纸盒吧。</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子女的去向成了家庭的晴雨表,父母的脸面,子女的炫耀。说起工作来,婉转得“凡尔赛”,直白得“竹筒倒豆子”,自豪得像上战场活着回来一样,满满地透露出得意洋洋。</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我一定要抓住这个机会,一定要抓住千载难逢的机会,决不能让机会从指头缝里白白溜走。为父母争脸,为自己争气,也为自己三年没有考上大学有个合理就坡下驴的解释,也为众多同学和左邻右舍质疑的目光,更为自己以后的人生选择增加至高无上的法码。</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我一边“简单劳动”、“复杂劳动”;一边认真“温故知新”、“三次复读”。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我给予了高度的重视。不能再错过改变人生的机会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还好,功夫不负有心人。厚积薄发较扎实的政治语文功底,初中生都汗颜的数学题让我高中榜单,终于让我稍稍找回了考上大学的感觉和自豪感。</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我可以轻松的以高分面对众多企事业单位挑选;我可以在自己喜欢的单位自由自在地选择;我可以没有悬念、扬眉吐气地进入全民所有制的国营单位了;吃公家饭、当公家人了;我可以大声随意和同学朋友在公开场合吆三喝六了;我终于可以大胆的推开窗户吸吮清新的空气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写到这里,我想起2003年,正式办理退职手续,心情复杂、壮志未酬、恋恋不舍地告别了23年政治舞台生涯,并在2004年生存打拼的闲睱时间,突发浑身起鸡皮疙瘩的感触和思考,回顾和梳理“其兴也勃焉,其亡也忽焉”的前半生,特别是对这次考上全民所有制工作,在《工作日志》曾饱蘸笔墨、深情眷恋、不无自豪地总结性写到:</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span><b style="font-size:22px;"><i>……这一次,我认为是一次机遇,而且是人生一次最大的机遇。这次机遇如果抓不住,也许我的人生轨迹就会改变,人生理念就会动摇,甚至家庭事业都无从谈起……这是机遇给了我最高的机会,而我牢牢地抓住了……从现在讲,无论如何用何等的高度去评价去褒奖我认为都不过分,甚至用溢美的言辞去渲染都不过分,它使我从此有了真正的工作和立身之本,使我的事业从此拉开了序幕……给自己一个展示自己的风釆,发挥自己的能力提供了偌大的立身平台。去尽情的风采,尽情的才能……”</i></b></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1981年叫机会,2004年就叫机遇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人生有几次能抓住的机会、机遇呀!上查下调,干得能剥下一层皮的政治面貌的转换?坐在办公室写得昏天地暗的职业身份的改变?改革开放下海经商浪潮的涌动?铺天盖地的房地产市场的崛起?“一网打尽”的互联网时代的风生水起?广告漫天飞的理财产品的诱人话语……</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别人唾手可得,我们可能穷其一生。别人已在罗马,我们还在疲于奔命的罗马的路上。</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如果当时没有引起我高屋建瓴的重视,仅仅当成一个招手即去,挥手就来的机会,而不是机遇,即稍忽既逝的机遇,我的人生以后的一切一切都将按部就班如滞纳金般地改写。骨牌可能就会多米诺,天方可能夜谭,按揭房可能“法拍”。如同邓小平评价毛泽东:“如果没有毛主席,至少我们中国人民还要在黑暗中探索更长的时间”。</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我知道,有同学朋友没有抓住这次机遇,人生轨迹如下坡不踩刹车片、不握方向盘。“在黑暗中探索更长的时间”。</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那是1981年11月一个明媚的星期天。高高挂起的太阳,慷慨地顺着偌大的窗明几净的玻璃,倾洒在面朝南面我家的大屋里,使整个方方正正大屋显得亮敞和温暖。窗外,停在树梢的鸟儿跳来跳去欢快地叫着。</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男人们褪去一星期的疲劳享受着星期天带来的欢愉;大孩子有的帮家里学打煤球,有的吭哧吭哧往楼上搬煤球;小孩子在没有边的院子里放肆的嬉戏打闹;女人们有的在凉晒衣服、被子,有的来来回回买菜。</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光荣属于八十年代的新一辈……”的歌声悠扬、欢快从楼下传出很远、很远……</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休息一晚的父亲从外地回来,显得精神焕发。疏密有致的发型得体地衬托出儒雅随和;穿戴整齐洁净的衣服透出父亲一惯干练利落的工作作风;细腻的脸肤显得光泽有亮;深邃的眼光似穿透隧道的灯光;中山装插着的钢笔在光线下点点泛光。</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父亲神态自若地听完我眉飞色舞的有关招工考试和考分的情况,父亲露出如常的笑容并点了点头。</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我的印象父亲当时严肃而不刻板,像是听老师汇报教学课程一般。</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此时此刻,父亲在想什么?是想两次复读没能考上大学不争气的儿子?是想终于考上了工作算是了却父母的一桩心事?还是想没能让保家卫国却以此种方式仍能报效祖国……</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我相信父亲会这样想。</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你准备去报哪个单位?”父亲像对小学生说1+1=2那样慈祥和干脆。“市工商局!”我不假思索地说。我脑子十分清楚,我喜欢文科,也喜欢写,而工商局是个机关,一定需要写写画画的人,我一定能干到坐办公室,一定能混出个名堂来。</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父亲耐心地听完我说的话,轻咳了两声,略为停顿的想了想对我说:“工商局最好不要去了!”“为什么?”我疑惑不解地看着父亲。“工商局也不是什么最好的单位,你看看他们都干的什么工作?”父亲看着惊诧的我又说:“穿着衬衫短袖,吊儿郎当的,刮风下雨的,天天在外面晃荡,天天收个秤,天天撵卖花生的,天天和投机倒把打交道,时间长了,人可以学坏,也可以影响你的前途。”父亲像一个老中医号脉那样,把他知道的工商局工作“号”得门清。</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想想也是,好象以前不叫工商局,叫什么市场管理所一类的。办公地点也不在什么大楼馆堂,而是在破街烂巷的临街房上。一个窄小的门,挂了个掉漆丢字、脏兮兮的牌子。门两边摆着篮子筐子以及乱七八糟从市场收上来的杂七杂八东西等。不仔细看,以为是废品回收站。</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经常可以看见他们在大马路上、背街小巷以及地下涵洞驱赶着着卖农副产品的农民或小商小贩。吆喝着,追赶着夺秤和小商小贩相互推搡,相互争夺,甚至互相谩骂。搞的围观的人分不清谁是市场管理者谁是小商小贩。</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一个涉事未深的人,刚从焕发青春气息的学校书桌离开,仅在喧嚣的火车站附近打了三个月临时工,没有一点社会经验和生活常识,父亲的话让我无话可说,也无法反驳。我相信父亲的智慧和阅历,如同相信历史是胜利者书写的一样。更不会考虑自己以后适合干什么不适合干什么,能干什么不能干什么,会干什么不会干什么。</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我疑虑地看着父亲,像吃迷幻药一样任由父亲“赛场点评”。父亲停顿了很长时间,看我不吭声。不是不吭声,是我没有抓住父亲说话的破绽。</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越不吭声,父亲越胸有成竹,更把握十足地说:“我看你到纺织厂吧!”父亲借着刺眼的光线边看招工简章边对我说。</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我怔怔地看着父亲,眼神向他说,又是为什么?</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屋里的阳光更充足,温暖至极。窗外的小鸟更大胆栖息在窗台上不声不息、东张张西望望。关着窗的大屋也静了,静得我喘气都怕打断父亲的说话语速。</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你看纺织厂是个大国营企业,又有几千号人,是个大单位,人什么时候都需要穿衣服,永远都不会失业,永远都不会没有工作”。那时候能说出失业这个词还真不多,我被父亲渊博的知识“唬住”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父亲站起来往窗外看了看,背着手停了一会儿又进一步解释说:“纺织厂什么都有,还能分房,有小学中学还有职工大学,到时候你上个职工大学不是也有前途吗?”似乎他了解纺织厂比了解他领导的学校还清楚。</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父亲信心满满,我对父亲的信心满满更加信心满满。父亲讲的头头是道,我听的句句在理。父亲似乎完全进入了职业教育角色的循循善诱、纵论天下指点迷津陶醉的境地。</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我又一次没有抓住父亲的“破绽”。</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头头是道”和”句句在理“在相互默契中完成了一次人生的重大抉择。就像柳树选择河岸,蜜蜂相信鲜花,苍天翠柏植根于大地一样。我就像不懂世故的弱童,坐在谷堆旁边,憨憨地、怔怔地听着经历了大世面的髦耋老人,挥斥方遒,指点人生迷津。</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决定一个人一生命运的如此大事,在“一朝分配定终身”的年代,在温暖如春、风和日丽的日子,在洒满阳光的大屋里,父亲推心置腹、儿子心悦诚服的一问一答,颇有仪式感的完成了历史性的答案。就像北京和平解放,不费一枪一弹,第二天一大早红旗插遍全城一样的平静而自然。</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至此,人生走向在“</span><b style="font-size:22px;"><i>大屋对话</i></b><span style="font-size:22px;">”中定格。</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在我印象中,这是父亲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规规矩矩、正正经经和我谈论有关工作问题。以后涉及一系列诸如入党、上学、升迁、转干及调动、折腾等等的诸多,都基本上是随口问问,轻描淡写地说说,所以“</span><b style="font-size:22px;"><i>大屋对话”</i></b><span style="font-size:22px;">印象特别深刻。</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父亲描绘的工厂和工作的场景让我心潮澎湃,心驰神往。电影电视报纸杂志中的工人阶级工作的模板画面,像幻化的集成电影胶片一样祯祯闪过:炼钢工人标志性鸭舌帽、防护镜,伸向熊熊燃烧高炉的铁钎、毛巾擦汗的场面;戴着工帽,脖子围着白毛巾,站在车床前,微微前倾,认真刨洗零件的画面;穿着洁净的工装,穿梭于成排机器间,来回繁忙工作的影子;戴着安全帽,仰着头,吹着哨子,手拿指挥旗,自如地指挥庞大的吊车的壮观景象……</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我又想到,不久的将来我将是他们中的一员,是多么的神气和自豪。工人阶级的优越感、自豪感、主人翁感油然而生。澎湃在脸上,迷漫在心间……</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那个时候有一个朴素心理,到哪里都是为社会主义建设添砖加瓦。革命没有贵贱之分,只有分工不同。我憧憬着未来,憧憬着火热的社会主义大建设,憧憬着未来激荡的工作,憧憬着……</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真的只有分工不同?真的没有贵贱之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当我哼着“金梭、银梭日夜在穿梭……看谁织出最美的生活”的小曲,兴高采烈地到办事处拿报到通知书。我的名字在国棉三厂赫然在列,终于长长舒了一口气。又继续往下看,部门:食堂。怎么回事?不是去厂区车间吗?瞬间让我不淡定了。问工作人员,含含糊糊:报到后,到单位都要统一分配,不一定分到哪里。</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事出蹊跷,必有吆蛾,半信半疑。</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说归说,心里还是五味杂陈,像吃了苍蝇一样。</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后来混迹官场,这是典型的官场模棱两可欺骗话术。母亲说的话:“站在干坡上,抱着不哭的孩”,想怎么说就怎么说。</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跌跌撞撞回到家有点夸张, 反正是记不起来怎么回到了家。撅着嘴将情况如实给母亲说了,委屈得像小孩丢了玩具还被打了一顿一样。喜欢高腔、手不离活、盼望孩子有工作、有个喜欢的工作的母亲,无语了,停下了手中的活什,两只大眼看着垂头丧气的我瞬间没有了眼神。母亲停了一会儿愣怔看着我说,不是还不一定吗?不是到厂里一块分配?急啥急?等等再说。</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当不愿意看到的结果呈现在眼前的时候,人们都愿意用人性中的本性良知去刻意规避不利因素,却过度放大善意的良好猜测,假如不是?如果错了?可能不会等等诸如疑问代词。而这恰恰是处于弱势群体、常年逆来顺受、常年“劳力者治于人”无奈的底层逻辑思维。</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经过事的五十二岁母亲是这样,二十岁不喑事理的我更是这样。</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没几天,母亲也“坐不稳马鞍桥了”。 慌忙之中到处打听,四处托人,希冀以一个家庭妇女孱弱的一己之力扭转局面,给儿子一个体面的工作。情急之下母亲想到同楼不同门幢邻居大妈的姑娘在郑州某区区政府工作,拿着东西直奔家里,希望给领导说说调换到另外一个单位。邻居家姑娘爽快答应帮忙,心直口快的邻居大妈也千瞩咐万叮咛姑娘,当自己事办,不是别人。</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现在也是,违反交通规则,先拿电话一通打,明明五短三粗,进了仪仗队;你能说会道,却让去管理没有人的仓库,你不跑“部”“钱”进,人家有“遮阳伞”。</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恶”是善逼出来的,“小人”是君子惯出来的。过去是,现在是,将来也是,中国是讲人情的国家。</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可怕的是中国的法律,中国的法规,中国的一切规章制度似乎都在规定的最后,堂堂正正写着一句永远正确、为钻政策空子提供冠冕堂皇的话:“本规定可视当地情况具体灵活掌握”。现在是“本规定最终解释权归**”,难怪一位老人说,年轻的时候,身体硬,政策比身体还硬。年老的时候,身体软,政策比身体还软。</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母亲稍稍舒展了眉毛,继续做着永远也“不出活”的家务活。我也在期盼中有了些许笑容,做着“复杂劳动”。期盼奇迹出现,期盼如我所愿。</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爽快答应,没有爽快解决。答应帮忙,领导没有答应帮忙。“领导说了,报上名不能更改,这是原则问题。”</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按现在官场潜规则或者官场逆向思维讲,不能改都能改,曰变通。不能做的都能做,曰特殊情况。说出来的原则问题不是原则问题,曰灵活运用。如同小会解决大问题,大会不解决问题一样。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到我这不能“灵活运用”了,只有“原则问题”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压死骆驼的,骆驼到死都不一定知道谁压死它的,死的不明不白。压死我的,我知道,僵化的不会变通的教条主义。就像癌症病人他一定知道死于癌症。</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当我抱着复杂的心情,忐忑不安拿着报到通知书第一次走进国棉三厂大门的时候,满脑子都是如果不是、可能分到、可能统一分配,天上可能掉下馅饼侥幸心理占据着我的心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我揣揣不安、心事重重走在办公大楼二楼水磨石铺就的地板,推开写着劳资科牌子的办公室大门,一位貌似领导的女性人员接待了我。办完手续,庆幸如果是分到食堂她早就会说出来,抬腿准备走的时候,这位“貌似领导”看着我的背影柔中带刚地说了一句对我来说能把楼震塌的一句话:“</span><b style="font-size:22px;"><i>小伙子,想好了,分到食堂</i></b><span style="font-size:22px;">!”一副愿来就来,不来指标分给子弟的扮相。露出不易察觉的轻视、蔑视般的丝笑,丝笑中眼光现出点点诡异。</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打死我,都不会忘记 ,一个字都不会“加枉(母亲语,意更加冤枉意思)”她。十个字,像刀刻,刻在脑海整整四十一轮冬夏。像斧凿,凿在骨髓足足四十一个春秋。</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我整整默念了四十一年,除非阿尔茨海默症。</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没有贵贱之分?只有分工不同?</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靴子终于“咣当”一声落地了,我的心也哐当“踏实”了,重重地砸在我心里,砸得脑子刹那间嗡的一声。一切一切假如、如果、可能的都是枉然。看样子我注定要和锅碗瓢盆打一辈子交道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天上飘下来薄如蝉翼的稻草,就如时代的一粒沙子,忽悠悠、忽悠悠像网络定位一样忽悠定位到了我的身上。</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我踉踉跄跄地不知东西南北、脑子一片空白、走出了用汉白玉镶嵌漂亮的苏式风格的厂区大门。</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又是后话,一年多后当我作为团干、入党积极分子和部门“御用文人”挤进后备干部序列,频频出现和穿梭在厂办公楼交办各项公务的时候。才知这位“貌似领导”的女性真是领导,劳资科副科长,掌控着厂内职工调配等“生杀予夺大权”。</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我有很多次机会和冲动,想在她给我说话的地方,在她办公桌前大声、大胆地向她说,正是你这句话,让我在床上“浮想联翩,夜不能寐,旭日临窗,遥望南天”,发了毒誓非要干出个模样来不行。</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回到家,回到小北屋一头闷倒在床上……</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胸怀谈不上了,格局也谈不上了,就这点出息!</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没有被委曲撑大的胸怀不叫胸怀,没有被挫折胀大的不叫格局。撑大、胀大的少了还真是不行。“就这点出息”,农村对男人杀伤力极强,灭掉自尊心的这句话让“男儿当自强”的我以实际行动在20岁没有自尊地做出来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闷倒在床上是1981年12月初冬的某一天下午的5、6点。夜长昼短,太阳不打招呼急急忙忙收工回家,更显寒冷和肃杀。天色渐渐也暗了下来,拉着窗帘的小北屋显得更加阴凉和晦暗。不流动的空气散发出人体、衣服和被子的混合气味。如像框大的女明星潘红头像孤零零贴在墙上,笑中透出阴郁。陇海路偶然驰过的卡车像得了哮喘病的人一样一高一低喘着粗气。汽车远光灯像探照灯一般随着游离的卡车,透过余光洒向窗户。窗框的影子在墙上随着车灯慢慢的移动,从头像忽闪滑过,在书柜和墙角变形般的叠加前移直至消失。</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如此般的车灯如此般的移动、变形、消失,忽明忽暗。</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小北屋更加沉闷和阴郁。</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不知不觉、浑浑噩噩没有灵魂,只有躯壳般的在床上躺了三天三夜。这可能是“少年不知愁滋味,爱上层楼,爱上层楼,为赋新词强说愁”的真实写照吧。浑身无力像散了架式的,半睡半醒、半迷半糊,半思半想……</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恍恍惚惚中,似乎是早晨,似乎是中午,似乎又在晚上,轻轻的吱吜门响,没听见脚步声响;迷迷糊糊中,似乎又听到轻微的拿东西声却又没了脚步声,一切都像踩着棉花、一切都像躲着什么。</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起来吃点饭吧!人是铁,饭是钢”,“日子总要过的!”床前轻声细语唤。</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恍惚中,噢!母亲的声音。</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大姐姐难得回娘家,小姐姐远在开封,无睱顾及,弟弟玩耍着不着家。父亲呢?“大屋对话”后,也就到距离几百公里的单位当他的那个校长去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只能是母亲的声音,想必母亲一直在悄悄关注着我。</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以我了解母亲的性格和习性,母亲是个大事清楚小事不糊涂的人。涉及子女的一些大事,总能透过现象看本质,鞭辟入里,入骨三分。特别是在子女出现迷茫和困难的时候,大多数是小心翼翼地察言观色,谨小慎微地低眉顺眼,轻声细语地婉转劝慰,默默无声地缄语陪伴,耐心细致地聆听倾诉。以母性的细腻周到环伺身旁,用最通俗的语言甚至家乡随便一说的土话,简明扼要阐明深奥诲涩难懂的道理,使你茅塞顿开。睿智的“就玩那一双眼(母亲语)”向你传递着充满智慧的光芒。</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我不知道母亲有没有重男轻女观念,至少在我人生重要节点上,在我能记忆的年龄段上发生的事是这样。</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遇见子女重大事情出现重大偏差和错误时,母亲有时也会像“铡砍的一样”暴风骤雨般的高腔数叨着儿女的不是。然后就是骤风暴雨般的嚎啕大哭,继而就是一天的阴云密布、一天的絮絮叨叨、一天的自言自语、一天的抹泪抽鼻子。</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我十三四岁的时候,曾骑自行车驮过母亲几次到偏僻的杳无人烟的麦田里。母亲大声哭,哭声震天。母亲自言自语,声音不像自言自语,像高腔向人诉说。</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我也曾见过母亲边套被子、边自言自语、边大滴大滴掉眼泪。</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后来长大了,懂事了,看见母亲的哭,听见母亲的诉。高山可以下陷,海洋可以低垂,大树可以折枝,儿子可以屈就,难违母泪。</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见不得母亲流下的不能用语言细说、只能用潸然倾诉、表达复杂心情、又能深深打动铁石心肠的泪水。</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母亲抓住了我的软肋,泪汪汪……不能办或超出自己能力的事情,硬着头皮办。</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母亲泪汪汪地笑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母亲培养了我的泪花,我遗传了母亲的泪点。</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人无完人,不管怎样,我仍把母亲一些处理问题的方法和思路奉为圭臬和宝典,堪称装祯精致的教科书。母亲的处事原则和处理方法,也是我极力效仿的处事原则和处理方法。母亲处理家族、家庭诸多经典案例也是我的模板和拷贝。</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知母莫如子,谁让我是她的儿子、流淌着她的血液呢?</span></p> <p class="ql-block"> <span style="font-size:22px;">套用毛泽东一句话:“母亲是真正的英雄,而我们自己则往往是幼稚可笑的,不了解这一点,就不能得到起码的知识”。仅仅将“群众”换成了“母亲”,而母亲就是群众。</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母亲是一本永远也读不完的大写的书。随便翻一页,都能让我终身受益。可惜我不争气,干部退休证:办事员。同学500强,寂寂无名。</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当我“不争气”扑腾一声倒在床上的时候,可能母亲的视线,母亲的心思就没有离开过我,没有离开这个小北屋,没有离开躺在小北屋“出师未捷身先死”的我。“先我忧而忧,后我乐而乐”。</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躺在床上,我能想象到,母亲也能做到:母亲一定是一会儿蹑手蹑脚地走到门前欲推,又怕打扰“玻璃心”的儿子;一会儿又不放心,又蹑脚蹑手地轻轻推开一小门缝,借助门缝像旧社会的丫鬟一样朝里悄悄地张望。然后再轻轻的掩上门,默默地离开,唯恐声响惊扰着“心不净”的儿子。而这个简单的动作三天三夜72个小时,母亲不知要重复多少次。重复一次担惊受怕一次;重复一次,长吁短叹一次。</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躺在床上,我能想象到,母亲也能做到:在白天,母亲推掉出外的一切可能,静静的呆在家里,轻声轻语,茶不思饭不想,守着家,守着渐渐长大的儿子。</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躺在床上,我能想象到,母亲也能做到:晚上“水米不打牙”,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睁眼到天亮,思忖儿子的忧虑,叹悔自己的无所作为。</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躺在床上,我能想象到,母亲也能做到:漆黑的夜晚,母亲坐卧不宁,心神不定。披着棉袄,忍受着寒冷,一趟趟摸着黑穿过走廊,扒开门缝瞅上一眼,还不放心,独自一人站在又黑又冷的走廊上,再扒开门缝,掂着脚尖看上一眼躺在床上的儿子。瘦弱矮小的身体一次又一次地在黢黑的夜晚、在黝黑的走廊像打更的人一样来回走过来走过去。</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屋外,焦躁不安、心神不定的母亲。屋内烦恼难宁、坐躺不是的儿子。</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我躺在床上能想象到,母亲一定、一定能够做到……</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作为一个母亲,作为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家庭妇女,还能做到什么?只能凭天然的母子连心的血缘关系;凭人性使然的天性善良;凭望见穷人受罪就掉眼泪的菩萨心肠;凭看见有难的人就送钱送票的心慈手软;凭天下母亲“泪血溶入儿女身”的血脉相连来抚平儿子委屈的心灵。</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儿子的一举一动,儿子的一笑一忧,儿子的一酸一苦都牵扯心细如发、慈悲为怀、心善而无能为力的母亲。</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多少天、多少年过去了,这个细节、这个情节都让马大哈的我,以足以站得住脚的所谓的各种理由被忽视了,或者被遗忘了。忽视到两鬓斑白,遗忘到了耳顺之年。</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当不回忆写不出文章,当不深度回忆不足以写出触及心中柔弱灵魂之言语,当不极致深度回忆写不出触摸柔软底线之情愫时,才以不孝之子的身份想到这个细节,想到了这一点一滴。已为人父的我,酝酿已久的思母柔情,大滴大滴的眼泪倾刻而下,泣不成声!</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我对不起母亲。没有在母亲颐养天年的时候,没有在和母亲过最后一个春节的时候,亲口向母亲说一声,妈妈,谢谢您!您受累了!您为不省心的儿子牵肠挂肚,您为“一尺八寸长(母亲语)”长大的儿子殚精竭虑,您为“不是梅豆,不是扶着墙长大(母亲语)”的儿子耗尽了心血,溶进了博大深沉的大写的母爱。</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这些话,我只能在您“生于斯,长于斯”的故乡;向故乡的苍天,向故乡的大地向您诉说;我只能在您长眠于此的墓地长跪不起向您诉说……</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妈妈,我爱您!妈妈,儿子想您!</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似乎听见母亲进来,我用尽全身力气从被窝里向上拱了拱,抬起头。母亲轻轻地推开一条门缝看了看,迟疑一会儿,又轻手轻脚慢推开了小北屋的门,迅疾闪进,又急速将门轻轻关上,像趋着走,站着一会儿看看我,才慢慢地坐在床后边矮小的凳子上,生怕一叮点声音打扰了我。我又向床头靠了靠,右手托着头,无精打采地看着身心疲倦的母亲。母亲疲惫地躬着腰呆坐着,双手一会儿摩挲一会儿攥着,看看地下又转身看看我,“大气不出(母亲语)”。我借着外面汽车微弱的一会儿亮一会儿暗的灯光,母亲就像一只半蹲着的老黄牛泪眼婆娑无力地看着她的小牛犊。</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屋里没有开灯,汽车一明一闪的余光洒在母亲泛白略苍的脸上,呈焦灼色,眼眶有亮。若白若黑的头发若亮若暗。</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一切都在若亮若暗中以母子连心的无语和默契,传递着母亲的关切,谁也不想打破这种气氛。</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母亲和我相互对视,又相互游离,游离后又是凝眸地看看上看看下,又眼巴巴地看着我……</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也只能这样。”我看了母亲一眼,率先打破沉闷的气氛。母亲看着我又轻叹了一声,“该去找的都去找了,也没有办法”。声音很小,母亲是个“眼里有‘活’”的人,该什么高腔,高到惊悚;该什么低语,低到怜悯,拿捏得十分到位。</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不这样还会是什么样!”我没好气又说了一句。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写到这里,我怎么也没想起来,当时父亲没有让我去工商局这回事,我也可以趁机埋怨父亲几句,减少心中的压抑。但现在想不起来了,也可能有一丝丝一闪而过的埋怨吧。</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又陷入长长的沉默和不语。</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母亲仍坐在床后紧靠墙边的小凳子上,两眼无神。我仍像僵尸般支着头躺在床上,双眼呆直。</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屋里的光线更暗了,暗得看见母亲就是一个黑暗中的影子似有似无。</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家里人也没本事,你爸爸在外地工作,又是铁路上的,在地方上也不认识人,也没有什么联系。”母亲怯怯地说,似乎像做错了什么事、一副对不起人的样子。</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母亲说的也是事实。在我印象中,父亲应该是在七十年代中期先在太原驻勤,后又到河北武安、磁县等地工作,最近的地方也在沟赵下乡带知青。父亲长期从事教育领导工作,经历过建国后历次的政治运动和风波。历史清白,根红苗正,洁身自好,笃信信仰,刻板刚正,嫉恶如仇,是非分明。既便在郑州也不会拉下脸四处求人,母亲在这方面没少和父亲生气。</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这让我想起七十年代初期,乖巧的大姐姐毕业后高高兴兴地拿着户口本第一个报了名,到广阔天地大有作为去了。而同楼同门同年级的同学却在神通广大事务长父亲的安排下,到了外地穿上了工作服,上了班。</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七十年代中期,小姐姐毕业,也是同楼同门同年级两人同时到居委会报名参加临时工,不日那位同学鸟飞似的活蹦乱跳去了。原因是她母亲会一手上好的裁缝手艺,能说会道。留下“心里做事”的小姐姐,还是母亲的关系到骨科医院当起了不要钱的临时“针灸师”。</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母亲有时想到这,也会一急就对着父亲高声嚷嚷说“臭知识分子,茅缸的石头又臭又硬”。知趣的父亲似乎更加知趣嚷嚷的母亲。</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母亲还是坐在小凳子上扭着脸瞅我,嗫嚅又止,随即又慢慢站起来。像没穿鞋式走到我的床前,欲言又止,嗫嚅又言,不知怎么劝慰我,生怕哪句话说的不对,似乎又有话说,像鼓足了勇气没有办法似地看着我说:“到那了,你只有好好干,干好了,争取让领导给你调出来,没别的法子,只有这一条路……”</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浓得不能再浓的乡音,实诚得不能再实诚的话,“大白”得不能再“大白”的道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我扭过脸,连嗯都没嗯。母亲傻傻地站着,像小学生说错了话一样……</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我的妈呀,还没有上班,食堂的大门朝哪开还不知道,就是上班了,哪个领导会那么好的给你调出来。母亲斗胆说出的话,按现在讲,画了一个大大的、大大的“葱花”饼,一点都没有起到作用,倒让我感到“只有这一条路”注定要听一辈子锅碗瓢盆交响曲的意思。</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我瞥了母亲一眼。</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母亲低下了头,小心地又坐下,一会儿又站起来,像话没说完似的。又趋着地走到我的床前,站了好长时间,张张嘴又闭合,嘴嚅动着……若有所思地对着我说了他认为可以宽慰我到极限、足以让我能从床上坐起来的话:“要说是……要说……搁哪个地方都是好单位有坏工种,坏单位有好工种,哪个单位都是……你只有……”</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声音很轻,当时听得真真切切。以至写这篇文章时记得最清晰的就是这句话。</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外面的夜更黑了,汽车的灯光稀疏了,偶然来的汽车的灯光,仍然将窗户的影子闪过潘红低眉的眼神,投射在白白的墙壁上,慢慢地向里移动、消失……</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母亲的话也如这般车灯移动、消失……</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我仍躺在床上,时不时瞅着绝冷的天花板和亮光闪过透郁的潘虹头像、没有温度的书柜,又没好气地瞥了下黯黑的地,想着母亲前言不搭后语说的话……</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我想得最多的是我既将走进的这个单位,是什么样的情况和令人糟糕的环境?我将在这里开启怎样的人生?迎接我的将是什么样的领导?领导将会分配我什么样的工作?我将怎样施招“你只有好好干,干好了,争取让领导给你调出来”?我将怎样打破和破解母亲说的“好单位有坏工种,坏单位有好工种”的魔咒?</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我甚至不敢想更远……更远……</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一切都是陌生和未知的,甚至是焦虑和抵触的。</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母亲断断续续说的话,又一闪……</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夜还是黑,黑得黎明前的黑,像黑云压城那么黑;小北屋还是那么静,静得充足的时间思想、静得像走向战场的那么静……</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就这样,背负沉重的精神负担和超前的思想压力,无法向人诉说的酸涩苦衷,独自一人来到了谁都不认识、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是新鲜、举目无亲的第一个人生的舞台,第一个工作单位。</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那一天,应该是1982年的1月2日,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为此求证同年同月同日同时同班上班的两位同事,“应该是这样”。</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写文章时我又查了一下“历史的一天”,那一天历史上居然没有发生任何可以记载的大事和事件,大事和事件巧妙地跳过了这一天。历史大事的钟摆似乎在这一天凝滞了,似乎等待有人为它填补:</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有一个子不高、细皮嫩肉、白白净净、长着一双自来迷的双眼,满脑子装着一千个不愿意一万个不情愿,冒着打一辈子光棍,干一辈子锅碗瓢盆的勇气,撅着小嘴的小伙子走进了“历史的一天”,走进了扑朔迷离、不知好歹的工作单位。就像梅花知道冬季的寒冷,毫不犹豫地逆袭绽放,迎接严寒对他的风霜雨打,照样“香自苦寒来”一样。</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若干月后,母亲在床边随口说的一句话应验了,母亲真说对说准了,上班十个月还真是让慧眼识珠的领导看中了,还真是从烟熏火燎、煎炸烹涮的炊事班把我调出来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我没有想到,这一天来的如此之快,就像计划五零年一月一日建国却听从斯大林的建议,提前到了十月一日变化神速一样;我还没有想到,母亲的洞察力如此洞若观火,就像我国提前透露给朝鲜,联合国军仁川登陆的滩涂地点、潮汐时间、兵力部署分毫不差一样。</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细节我记得很清楚,却没有记住是哪一天。当我上完一星期夜班最后一个班的时候,班长终于给我说:“把你的围裙和切菜刀交一下,后天到办公室报到……”</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当我将“吃饭家伙”交给他的时候,这个推迟我调出两个月,借口人手不够实则我“不怕脏、不怕累、脏活、重活抢着干,“不惜力、舍身份(母亲语)”不舍得放我的班长,拿着锈迹斑斑、尚未开刃、刀把还掉的切菜刀,在我面前晃悠着说:</span><b style="font-size:22px;"><i>“你就没打算在这干吧?”</i></b><span style="font-size:22px;">他认为这铁证如山“吃饭家伙”的刀能把我的心思“刺”透。</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话说的有点直,当时要求进步,“干一行爱一行”。害怕扣上“不安心工作”帽子,不敢承认他说的是实话。</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实际上在两个月前,两位单位党政领导在不同时间段就已违反组织纪律悄悄、悄悄地告诉了“能把新闻变成旧闻(母亲语)”的我,只是出于官场上的逐级上传下达、下传上达正常程序。领导还特意交待揣着明白装糊涂。其间领导多次问:“给你说了没有?好像很急。”我“也王顾左右而言他”。</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此事过去很长很长时间后,隐隐约约有人说,领导那么急是“你不用,我用”在起作用。估摸想,上班三个月写了思想汇报,紧接着厂办主任问文化程度以及十年后舅舅说的话……串并下来想想,也是应该有“你不用,我用”这回事。</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我如此写出这个与文章明显跑题的“插曲”,我只想说,我看重人生节点、看重“仪式感”,看重飞机起飞一刹那儿、子弹出膛一瞬间儿、小鸟振翅一倏忽儿、红军长征起步走向吴起镇一抬脚的霎那间儿……</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对我这个“一瞬间儿”我记得太清楚太清楚了。班长那眼神、那动作、那语境、那场景、那氛围、那昏暗的换衣间,甚至班长说出的话中间是否停顿我都能绘声绘色记起。</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有很多事情,有很多事件,回忆起来,梗概、利害关系、前因后果已不重要,重要的是其中的某一微小细节却会让人记忆深刻,回味无穷,荡气回肠。微小细节也许是残酷的、也许是温馨的、也许是尴尬的、也许是无奈的……</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我回忆是温馨的,班长回忆是无奈的,班长之于我是尴尬的,就像那个时候听到劳资科副科长说的话是残酷的一样。</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晃悠”的刀一定是无辜的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我完成了母亲“你只有好好干”的任务。我圆了母亲“干好了,争取让领导给你调出来”的梦。领导也“傻乎乎”上了母亲一个大的“当”。我也马大哈般的成了“居间受益人”。</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我是姊妹四人最“马大哈”的人,这个名字还是母亲起的。母亲让我给姐姐的婆婆拿点棉纱回来,一路上默念着棉纱、棉纱,碰车了,还想着棉纱、棉纱,一跨上单位大门,早就烟消云散了,害得母亲在亲家母面前直赔不是。也许这个绰号“墙内开花墙外香”在姐姐婆家伊川更出名。</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能把新闻变旧闻”的“名言”就出自不知新闻三段论、新闻时效性为何物,却和知识分子的父亲生活一辈子的母亲之口。“名言典故出处”也出自“棉纱事件”。在家里“马大哈”就是我的专用名字,叫一声,立马回首。在外面,我没说,说的一比照也要“回首”。</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那天晚上,任何一个家庭主妇出于无奈都能说出来的、而高知水平不屑说出来的稀松平常的大实话,对我以后从事各项工作产生多么大的作用和影响,心灵能泛起多么大的涟漪和浪花,甚至对我以后的人生诸多走向、选择起到何种震聋发聩的作用:</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沮丧地走进陌生的郑州国棉三厂的大门,正式成为工人阶级一分子时,我没有想到过。</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无奈地走进国棉三厂宽敞的俱乐部,因一手漂亮的字体当上青工培训组长的时候,我没有想到过。</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颤颤巍走进臭气四溢的猪圈,而后拿着屠宰刀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向活蹦乱跳的庞然大物挥舞的时候,我没有想到过。</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握着二米的铁铲,站在直径2米,深1.5米的大铁锅边,奋力搅着3000斤稀饭挥汗如雨的时候,我没有想到过。</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钻进炙热的煤炉间,像炼钢工人般戴着工作帽,脖子上缠着雪白的白毛巾,拿着长三米的铁铲一铲一铲向吸烟灶炉膛输送煤块,满身煤灰,满脸煤渣,汗流浃背,宛若“煤黑子”的时候,我没有想到过。</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在零下25度的冷库,面对成吨的冷冻食品逐个拚命翻动,抓钩打掉门牙的时候,我没有想到过。</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在开职工大会前厂办主任兼食堂党支部书记亲切地问我,“是高中毕业吗?”我不明究里,而十年后从来单位卖苹果的舅舅嘴里才知道,欲拟调厂长办公室,却因个子低,有失公关形象而作罢的时候,我没有想到过。</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例行春节团拜会上,领导临时叫起,胆怯地代表团员青年当着厂党政工团领导和一百多个职工面前,语无伦次地表态发言,被厂领导带头鼓掌大声说讲得好的时候,我没有想到过。</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带领团员把团的活动搞得热火朝天,朝气蓬勃,被评为优秀团支部的时候,我没有想到过。</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预备期转正,选为党支部委员,成为全厂部门中最年轻的“常委”的时候,我没有想到过。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24岁保送上函授大专班静心听课的时候,我没有想到过。</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八十年代成立销售部,带领5、6个职工,平均每天销售食用油30桶,每桶360斤。是饭票天下的食堂唯一见到现金的部门。每天过手现金三、四万,三年后交接工作丝毫不差一分一厘,超额超斤,旋转油桶如陀螺、猜斤估秤宛油翁的时候,我没有想到过。</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坐货车,星夜兼程,行程上千公里,直抵连云港,昼夜奔波,为职工调剂生活;经长沙、过南昌 ,奔福州,历厦门,转上海。为上万职工釆购春节福利,十五天夙夜在公,风尘仆仆的时候,我没有想到过。</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八十年代每年掌管春节数万人的食品展销会,经手品种上百种,流水百十万元,分发上万块食品、十五个小时不停歇、累得精疲力尽的时候,我没有想到过。</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因工作需要,被上级选调,恋恋不舍地走上新的工作岗位,而后又被原部门招回承担特殊任务的时候,我没有想到过。</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甚至在母亲提出你们厂搞得很好,我想去你们厂看看。我以“主人翁”和儿子的双重角色,陪着母亲游览了厂貌,视察了工作的地点,母亲高高兴兴、满意而归。后来在我身上发生的一切都比以上事情“宏大”的时候,我还是没有想到过。</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在“激情燃烧的岁月”,在“线下”逼走“线上”“无可奈何花落去”的时候,我才猛然想到了。我想到了在我既将走上人生第一个工作岗位,那天晚上母亲“童养媳”般踽踽趋行的脚步、欲言又嚅嗫的话语、慎小慎微的语言、昏暗的小北屋床前叮嘱的话……</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任何一个人都能想到母亲或父亲,在自己人生重大窗口期和重要节点上的时候,哪怕一个微不足道的动作、哪怕一个前言不搭后语的一句话、哪怕一个默不作声的表情、哪怕只可意会的眼神都会让你记忆犹新,都会让你回忆如昨。</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表现最为夸张的是身陷囹圄的贪官都在攫取白花花钞票,摸过无数女人肚皮,吃尽人间山珍海味,踏遍天上人间仙境。最后站在忏悔的镜头前,才会想起母亲或父亲在步入仕途时忠言逆耳的话语,母亲亲手做的一碗面,父亲干瘦如柴的胳膊……都会痛哭流涕,撞地碰墙。</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他们早已忘了初心,忘记母亲(父亲)嘱咐的话,走到“茄子地里”去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人与人对话最吸引人、最打动人、最发人深思的地方,就在于你与她(他)对话,她和(他)不认为富有哲理、寓意深刻而认为稀松平常的话。而你却在若干年甚至四十年后让你想起来不知不觉泪流满面。</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母亲的话……</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就像走上战场前那一碗壮行酒。</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就像背起书包走上学堂喋喋不休“听老师话”的谆谆告诫。</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就像游子临行前“密密缝”的身上衣。</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就像运动健将临上赛场前教练员赛前点拨。</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就像进入考场前老师对学生的面授机宜。</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就像真的不记得的母亲第一次为你穿上的整齐衣服,心平气和地教你一个扣一个扣的扣扣子,又认认真真地为你扣上了第一粒扣子一样。</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生活中的扣扣子容易,扣错了,抖抖衣服,正正脖领,捋捋衣襟,扣子对扣眼,在第一个扣子上重新扣上。人生的扣扣子就不那么容易了。 “人生的扣子从一开始就要扣好(习近平语)”,这一朴素而又生动的比喻,蕴涵着丰富的人生哲理,揭示了价值观对于人生成长进步的重要性。</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母亲就是为我扣上人生第一粒扣子的人,又是教我在人生各个阶段怎样扣扣子的人。更是对我的人生观、价值观、世界观产生重大影响的人。</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母亲知道她的儿子从小憨、钝、直,“红脸汉”。不像别的儿子伶牙俐齿,未学即会,未做即优,未拨即亮,像鲲鹏一样,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她必须使劲“鞭打笨牛”,使劲“触及灵魂(母亲语)”,使劲“笨鸟先飞”。</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良苦用心的母亲先知先觉,未雨绸缪,当之无愧。</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而我比母亲有文化,有中共中央党校函授专升本“文凭”,四十一年后才悟出真谛,真是愚笨至极,“吃傻娘奶长大的(母亲语)”。</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刘强东忍心吞声花了二十年才和大佬一块喝茶,母亲理直气壮花了二十年却让我知道怎么去扣扣子。并亲自扣下我人生第一粒扣子。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虽然以后扣得歪歪扭扭的,虽然扣得笨手笨脚的,虽然扣得稀里糊涂的,虽然扣到发稀牙掉,但总算扣上了,外观感觉虽不高光还是不歪歪扭扭的。</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span><b style="font-size:22px;"><i>“到那了,你只有好好干,争取让领导给你调出来,没别的法子。</i></b><span style="font-size:22px;">”给你穿好了衣服,扣好了第一粒扣子,你只有好好地顺着扣好扣子,没有别的扣扣子的方法。只有自己扣好扣子了,别人才能看到扣得很好扣子的你。</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span><b style="font-size:22px;"><i>“好单位有坏工种”</i></b><span style="font-size:22px;">,就像富饶肥沃的土地也会有残苗败叶;</span><b style="font-size:22px;"><i>“坏单位有好工种”</i></b><span style="font-size:22px;">,就像乱石穿空的黄山也能长出挺拔的迎客松。母亲用最通俗易懂的大白话,用最为逻辑的辩证法将单位和工种的关系巧妙进行唯物辩证,即好中有坏,坏中有好。矛盾的两个方面相互转化,这就像疫情期间经济形势中党中央说的“危”中有“机”,而在“机”中就有“危”一样。</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在无处不在、无时不有的众多矛盾中,善于抓住矛盾的主要方面即好单位;积极创造一定的条件即干好了,争取让领导给你调出来;充分发挥主观能动性即你只有好好干;集中优势兵力,改变矛盾的次要方面即坏工种。最后达到矛盾的对立统一。</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这就是母亲,这就是我的母亲,在我走进人生、走进社会、走进工作单位前,自觉不自觉得为我独门设计的堪比“诺曼底登陆”、“仁川登陆”、毛泽东预测三年解放战争精典案例还“精准施策”的</span><b style="font-size:22px;"><i>“床边嘱托”</i></b><span style="font-size:22px;">计划。</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我想起南斯拉夫电影《桥》,煞费苦心的“劳佛尔计划”没有成功,母亲轻声劝慰“床边嘱托”计划成功了。成功到了足以引领我的人生。</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蕴涵着最博大精深的道理,埋藏着最深刻的逻辑思维。形式逻辑中的属概念和种概念拗口难解的关系,让母亲发人深思的几句话诠释了我一生的波波折折,让我记了一辈子,受用了一辈子……</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这就是母亲,无与伦比的母亲。这就是母亲,没有学过辩证法却把辩证法演绎的炉火纯青;没有学过逻辑学却把逻辑学通俗得登封造极;不知道何谓《推背图》,却成为点石成金、天才的历史预言家。真让哲学家和逻辑学家,闭门造车和坐以论道的“教授”,不知从哪里搞到的在职研究生、博士生学历的官员在母亲面前汗颜!</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又有几人能做到?没有文化、没有出过远门、天天围在灶台边、说着乡音土话、高腔低语的母亲做到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我到现在都理解不了母亲怎么能够说出那么富有哲理、富有朴素人文思想的话?是情急之中的随口一说?还是深思熟虑后的娓娓道来?</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我想到了毛泽东在莫斯科接见留学生时即兴说的影响几代人富有鼓励的话:“世界是你们的,也是我们的,但归根结底还是你们的……”</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如果阳光明媚的大屋是擘画航行方向、运筹帷幄的“遵义会址”,有了耳提面命</span><b style="font-size:22px;"><i>“大屋对话”</i></b><span style="font-size:22px;">。那么狭小的小北屋就是扬帆起航的“始发站”,有了谆谆教诲</span><b style="font-size:22px;"><i>“床边嘱托”</i></b><span style="font-size:22px;">。</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不忘初心,砥砺前行,意义更加伟大。</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从我走出“始发站”——小北屋,迈上工作单位、走进工作岗位第一步的时候,母亲的</span><b style="font-size:22px;"><i>“床边嘱托”</i></b><span style="font-size:22px;">就已经悄无声息、润物细无声、完完全全、彻彻底底、血浓于水般地溶入到了我的血液里,溶入到我的筋脉里,溶入到脑海每一个细胞里……</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如同漫灌全身的血液流淌着都是父母亲的血液无需自圆其说一样;如同从母亲身上呱呱坠地——掉下来的肉还连着脐带无需自证清白血脉相连一样。母亲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化作了血液里每一滴血,通过心脏强有力的泵站,迅速将血液喷溅到周身需要的器官和肢体,形成充足的血液循环,产生巨大的血能量和充足的过氧量,去浸润、去溶解、去释放……</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就像高山流下的涓涓细流,流向大地去滋润良田树木禾苗;就像旭旭如升的的太阳全方位无死角地普照大地;就像长江黄河进入入海口,冲刷成肥沃的长江三角洲、黄河三角洲一样。禾苗、大地、三角洲也要无限深情地顶礼膜拜。</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母亲给予我的远远比其它母亲给予的要多得多。她像维生素片保健、像米面水滋养人的身体一样,营养过我的心,营养过我的心智,营养过我的思维,营养过我的思想,营养过我的行动,营养过我的选择…</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母亲的</span><b style="font-size:22px;"><i>“床边嘱托”</i></b><span style="font-size:22px;">,如千斤重锤,至今仍震撼我的心灵。如同惊雷,从心头响过;如高山之间,方见大河,奔涌于群峰之上,更觉长风浩荡。</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span><b style="font-size:22px;"><i>"保存葡萄最好的方式是把葡萄变为酒, 保存岁月最好的方式是把岁月变成诗篇和画卷。”</i></b></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我多么想说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当你出生的时候,请你记住,抱你走出医院那温暖的怀抱!</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当你牙牙学语的时候,请你记住,为你纠正语言那清晰的一句话!</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当你蹒跚学步的时候,请你记住,扶你起来的那一双大手!</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当你半夜有病、惊哭惊厥的时候,请你记住,抱你到医院慌张的惊恐神情!</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当你蹦蹦跳跳上幼儿园的时候,请你记住,站着目送你入园深深的含笑的双眼!</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当你欢欢乐乐背起书包的时候,请你记住,为你装进书包的那一本本浸透母爱父爱的体温!</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当你青春期叛逆“横眉冷对”的时候,请你记住,循循善诱背后的一抹眼泪!</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当你面临人生分水岭高考的时候,请你记住,考场外、太阳下翘首企盼的身影!</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当你无忧无虑在大学张扬自我的时候,请你记住,山一样的臂膀,水一样的涟漪!</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当你在“世界那么大”奋力打拼、面临困难的时候,请你记住,家中挺直的胸膛,家中绵绵的絮语!</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我多么还想说!</span></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i> 当你每天穿上衣服扣扣子的时候,请你记住,教你扣扣子的、为你扣上人生第一粒扣子的母亲!父亲!</i></b></p> <p class="ql-block"> <span style="font-size:22px;">草稿于2021年10月13日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终稿于2022年5月10日</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发朋友圈于2022年农历5月23日(6月21日)母亲诞辰日。</span></p><p class="ql-block">后记:</p><p class="ql-block"> 这篇文章的题目是在我写《灯光下的背影》过程中,每天晚上散步的路上突发灵感形成的。</p><p class="ql-block"> 初步定的是6000余字,做到短小精悍,写着写着没有“闸皮”了。纠结很长时间,到图书馆借梁晓声五本回忆书籍。发现他写父母、写兄弟姊妹、写故朋好友文章我觉得也是洋洋洒洒,明显涉嫌跑题。比如一盆花,他把各种各样的叶子包括枯萎的都写得极致,甚至周边不着边的叶子都写了,到最后才写花。他是名人,没人敢说他跑题。谁都不愿意让别人说自己没有欣赏能力,就像皇帝的新衣。我一介草民,没有“名人”效应,不在教科书出现,不怕。顺着心情,顺着思路,顺着回忆,尽情发挥地写。</p><p class="ql-block"> 真正动笔形成思路是四月中旬,一路写下来,一路增、改、删。边忆、边写、边改、边忆。写的都是小事、琐碎之事,人间烟火气的事,假如梁晓声不承包的话。</p><p class="ql-block"> 我没有大起大落过,也不敢妄称。我也不知道“大起”到什么程度叫大起?我也不知道“大落”到什么程度叫大落?</p><p class="ql-block"> 庄子寓言:井里青蛙,一日见桶打水,水泛涟漪,一浮一沉,一起一落,挣扎,落魄。惊悚:落差大矣!大起大落矣!众亲蛙愕。渔夫井上讨水,见,嗤之以鼻曰:未见河江海焉!夏蝉者,不可语冰也!</p><p class="ql-block"> 由于时间长远,为确保事情的真实性,曾发于同学、同事、朋友进行求证和认证。</p><p class="ql-block"> 同学郭玲女士电话,毫不讳言建设性意见和五首匹配的背景音乐任选,文平庸,曲增辉。尤选《梦中的妈妈》。改文、听曲、音颤、词婉,大恸。瘸马配好鞍。</p><p class="ql-block"> 5月4日同事、注册会计师李爱枝女士阅后,发长批评性文章点评:“人生这个扣子太复杂、太曲折、太难懂、也太难扣,不是谁都会扣好的……”经典之句,意味隽永,出此之手,不觉惊讶,此女文理通才。</p><p class="ql-block"> 5月9日晚,同年同月同日同班组上班、同事石建军阅后发语音,共同回忆了峥嵘岁月稠的日子。</p><p class="ql-block"> 5月4日发于同龄、生意朋友龙宇帮助纠偏,此人帅、儒、雅、和,曾服役于中央警卫团十年。中共党员,国家干部。6日看完后写下感受:“慈母已离犬子身,谆谆教诲仍记心。人生步步母操劳,可怜天下父母心。成长进步多磨难,父母陪伴慰我心。成长路上吾努力,父母九泉笑开心。致敬卞母常思念,兄弟携手母温馨。叩拜伯母多保佑,疫情防控家安心。”并发60秒语音2条,此时正在阳台进入角色改到母亲“欲言又止”、“床边嘱托”部分,看友肺腑之诗、听语音哽咽之声、敏感思母之语、耳边《梦中的妈妈》揪心撕肺背景音乐,瞬间倾盆泪下……</p><p class="ql-block"> 5月11日早,朋友、河南木之秀家具有限公司董事长李鹏先生发文:“‘多者惑,少者明’,受益了”。能让大佬级的人认可一句话,三生有幸。</p><p class="ql-block"> 该文得到商丘高级讲师苏学社先生对文章严格把关。逐字逐句逐段进行点评纠错指正。让我感动。长我四岁,却不要纸质文稿批改,电脑手机增改删应用自如,不端高讲架子。厚重、厚文、厚品。低调、谦逊、笃实。是谓老师,实乃执鞭仰慕之人。</p><p class="ql-block"> 6月19日偶从“郑州作家群”发的一篇文章《一言难尽父子情》。作者是郑州作家张某周。文章最后写到“一九八一年,郑州市招工考试。我以所在辖区办事处总分第一的成绩被工商局录用……”同一辖区、同年考试、同一批次,兴奋。即微信联系该作家,得知1975年下乡后返城,参加招工考试,分到工商局。一直在市工商局从事重要文案工作直至公务员身份退休。政绩、作品颇丰,属成功人士。呜呼!工商局培养了一个正直的官员和著作等身的作家。“大屋对话”反转一个“被退职”“被以工代干”“被折腾”,42岁就告别政治舞台为柴米油盐蹬三轮车送货,扛着家具、汗流浃背上五楼安装的一个寂寂无闻的人。</p><p class="ql-block"> 没有缘分、没有能力只有和他拚经历、拚汗水了。 </p><p class="ql-block"> 以上在此表示衷心感谢!</p><p class="ql-block"> 我也很纠结,写出一些事,也写出了自己的一些龌龊心理和不曾让别人知道的心路历程。好在已进入“无欲无刚”的年龄,好在我本身就是“马大哈”,好在哈姆雷特不只一个,好在“皮糙肉厚”,好在已“盖棺定论”,也还原一个真实的我。任人、任历史、任下一代去评说吧!</p><p class="ql-block"> 文章“杀青”后,一直处于改动过程。吃饭、休息、走路、办事时,每每拿出文章,对字词句进行咬文嚼字式改动,对写出的过往事情进行提炼式咀嚼和“反刍”,一直增、改、删到母亲诞辰日,才像个文章样。</p><p class="ql-block"> 写“我”,是需要胆量的。剥下任何遮羞布,一丝不挂,袒祼世间,快哉!我想起郑州五月连续八次核酸检测,再贵的、再厚的、再漂亮的、再好的熔喷布,再百毒不侵、再活性过滤细的口罩,都要主动提前扒下,自愿裸露丹唇、自动张大樱嘴,自觉啊啊啊,情愿遭此一胡搅,接纳呕吐恶心干哕,体内阴阳立现。世上凡“阴”皆不好,唯核酸“阴”好。阴哉!</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