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的擎天柱——童先生。<br>做了媳妇将来一定旺夫。<br> 有二嫂才有曾家今天<br> 妈妈,又叫二嫂,童老师。在曾家上下有口皆碑,都说有二嫂才有曾家的兴旺。大家的二嫂就是我妈妈。大伯对着我妈妈翘起大拇指表示敬佩,妈妈却从来没有居功自傲。她没有想过嫁到曾家将来会挑曾家大梁。爸爸在结婚前也没有说过,以后要把三个弟弟妹妹和老母亲带来赡养。他们几乎没有谈妥就结婚了。压担子那都是婚后一步一步的事情。摆在今天,新娘子听见负担那么多早就提出离婚了。<br> 那时只有一个人知道,还是个瞎子。他说“这姑娘旺夫相,嫁哪家发哪家。”瞎子早就看到了,不瞎说,说准了。<br><br> 瞎子说她是旺夫相<br> 现在谈恋爱问房子车子票子,没有问“八字”的,也不想为去“旺”夫家而奉献。从前谈婚姻,男女未见面,最要紧先要问对方“八字”。夫妻八字“合”才可配。<br> 什么是“八字”,那么重要。八字是指人生下来时,根据“天干”“地支”记载的出生时刻:年两个字,月两个字,日两个字,落地时辰两个字——加起来共八个字。命好生的“时刻”好。婚姻要男女双方八字合在一起,就有 十六个字。组合起来,看看是否“相生”“相克”“相补”。从前孩子诞生,最要紧记下“生辰”,八字决定他的一生。<br> 成语“八字还没有一撇”是歧借“八”这个字,先写一撇,再写一捺。万事还没一开头。起源也在人生八字。<br> 外婆年轻守寡,嫁女是终身大事却没丈夫商量。心中不定找了衢州有名的瞎子,都说这瞎子“合婚姻八字”合得准,出了名。请瞎子“合”一下,看这门亲事是否“合”。外婆通过婚姻介绍人(外婆的邻居,也是爸爸的同学叫王延龄)要来了我爸爸的生辰八字,连同自己娜的八个字,共十六个字去交给瞎子。<br> 那瞎子是“半路里瞎”,从前是看得见的。为干这“八字合婚”才 “索性看不见”了的。他墨镜后边的那双“瞎眼”忽闪忽闪地掂量客人的表情。只见他伸出双手,用长指甲的拇指对着另外四个指头挨着个儿“掐”,嘴里“甲乙丙丁,子丑寅卯,戊午丙寅,合丞妖桃……”地念叨。外婆看他严肃沉重的样子心情很紧张。突然,瞎子大喊一声“啊呀,老板娘!你娜的命好,旺夫命啊。嫁哪家发哪家!” 外婆见他这样并没激动,反而冷冷地问:“先生,我不是来问娜会‘旺夫不旺夫’。我担心的女儿的命。只想问两人个的八字,合不合得来,般配不般配。”外婆最怕八字相克夫妻不和,旺了夫家苦了一世。普天下的母亲嫁女时都有这样的担心。 “当然,当然。十六个双“八字”全相合,难得的般配,八字生得好。郎倌这八个字与你娜的八个字,字字相合。难得,难得。合才会发,家才会旺,命才会好。恭喜你啊。”外婆付了钱,将信将疑地回去。心里嘀咕着——天下哪有这么巧。<br> 八字都合过了,钱也付了。女儿的婚事能定了吗?那时姑娘出嫁多是父母决定。外公死得早,外婆只一个女儿。 “与瞎子商量”毕竟眼瞎瞎说。王延龄的母亲跑来打听,说“你这娜长得富态,到谁家都不赖”。随人怎么说母亲依旧牵挂女儿举棋不下。<br> 什么叫“八字”<br> 八字,是每个人出生的时间,年、月、日、时。<br> 天干有十个: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br> 地支有十二个: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br> 二者依次序配合可以产生六十个单位,叫六十甲子。<br> 出生的年、月、日、时分别用天干、地支配合来表示的,正好八个字,因此叫生辰八字。据说与地球自转在太阳系的位置坐标,有一定科学性。本应是严密的天文数学,丁是丁卯是卯。<br> 古人很早就用天干和地支来表示年、月、日、时,为“四柱”。史书记载的战争、朝代大事,可以准确地推算称公元纪年。出生如甲子年、丙午月、辛丑日、壬寅时。每柱两字,四柱共八字。我知道父亲是戊午年,母亲是丙寅年。另外出生月头、日子、时辰六个字不知道了。<br> 算命时,要提供每人四柱,两人八柱。称"测八字"或叫四柱推命。依照天干、地支阴阳五行属性之相生、相克的关系,逐柱推测婚姻的吉凶祸福未来。<br> 夫妻两人加起来的“十六个字”分年、月、日、时。有四柱合就是缘分,有六柱合可以结合,有八柱和上上大吉是美满婚姻,“八字”合了。<br><br> <br> “瞎子”算命要揣摩心态,杜撰 “凶吉”来骗取东客钱财。也有八字不合不能婚配。“白马犯青牛,羊鼠一旦休,蛇虎如刀错,龙兔泪交流,金鸡怕玉犬,猪猴不到头。” 有因为八字不合生肖相害。如陆游的紁头凤,东风恶,欢情薄,棒打鸳鸯,情侣离索,错错错。<br> <br><br> 衢州城不大,不计乡下人口城墙圈里就几千人口。其实,外婆与我祖母早就认识。她们都是虔诚的香客,一起烧香念佛多年。还结金兰“拜称兄弟”。外婆管祖母叫“曾师兄”,奶奶叫外婆“童师弟”。闺蜜之间互吐衷肠,做梦也没想到过攀亲家。她俩谈得来是有共同的遭遇。 她们俩都是早年就守寡,膝下拖着一帮孩子要养。人生太苦太累,却没人理解没人安慰。共同的命运只有相互怜悯自己同情。她俩觉得这世做女人吃足了苦,是前世不修。来世不再做女人,这世一定要“修”来世“修做男人”。虔诚拜佛、吃素念经、努力敲木鱼。命运相同目标一致,携手努力,互称“曾师兄”“童师弟”,交流勉励。婆婆妈妈互相加油。祖母姓龚,她给自己取名龚曾弟,男孩的弟。墓碑上就这样刻。<br> 王家与童家一墙之隔。王延龄心急,牵着老同学的手上门来了。我爸街上随便买了些栗子花生桔子就跟着老同学进了童家门。这些手袋礼,正是侯宝林所说新婚“讨口彩”的。我兄弟姐妹就特多。丈母娘见毛脚,外婆见爸爸一表人才相貌不推班。心里一直悬着的棋子可以放下了。转身外婆对香客“曾师兄”说:“我们一起吃斋念佛那么多年,怎么从没听说曾师兄还有这样一个儿子。”似是赞许。奶奶说:“师弟莫怪,愚儿从小出门谋事,遇战事断了消息,我母子也多年未见呢。”<br> 虽迷信,倒是对师兄的信赖超过听瞎子的胡扳。师兄师弟一攀谈,外婆心完全踏实了。曾师兄的儿子不会差。有八字打底,加“师谊”作实,姻缘红线就这样许定了。<br> 从前女儿出嫁由父母媒妁定婚配。我妈妈就此跟了爸爸开始了艰难的“旺夫”征程。连瞎子也算不出,她的征战战场是在浦东后滩。<br> <br> 抗战八年国破家亡。外婆家房子两次被火烧,连“家徒四壁”的壁都没有。衢州还遭遇日本“831”实验厂的“细菌炸弹”袭击。鼠疫蔓延死伤无数。许多家庭、村子惨遭灭门。<br> 年轻人把救国抗日为己任。爸爸妈妈满怀爱国热血,国都破了家都亡了,哪顾得成家。直到1945年抗战胜利了,才想到该有个家。他们没有现代人的热恋期,无房无车不问家底。既说八字“合了”就在1945年秋结婚了。<br> 妈妈的许多“小姐妹”都来向她贺喜,还想看看新郎官。可是爸爸衢州没呆几天又要走。妈妈对闺蜜说“要看还不容易,照相馆把我的结婚照摆在橱窗里啦。”果然,“八字合得来”的郎才女貌照片是照相馆最好的广告。<br><br> 新娘子一上岗就教小叔补课 爸爸他真有公务,叫“推进”。上司要他把盐务局抗战撤到后方的办公物资“推送回”杭州去。1939年日寇发动“浙东事变”杭州沦陷,盐务局1940年被迫撤到了浙江的“后方”龙泉。如今胜利了,又要搬回杭州去。这苦差事交给毛头小伙子,老家伙们都抢着“五子登科”轻装赶到西湖边。<br> 新婚数日又要别离。临别委托新娘子一件任务——帮14岁的四弟曾绍良补习功课。<br> 我的祖父在四叔曾绍良(小名老四)幼年就死了。三个兄长都不在衢州,母子为依。战争流离失所,祖母溺爱偏宠“奶末头”,造成他管教无方、任性放荡、几近文盲。<br> 新娘子教师出身,是赤脚难觅的教师。受二哥鞭策,曾绍良每天准时到新嫂家,我外婆家来“补课”。妈妈从浅入胜辅导,见他知识几乎空白要补的文化太多,只好分步进行。这“曾师兄的小儿子”对外婆嘴甜有礼貌。外婆送亲儿子“老三”去做学徒,膝下无儿本甚孤独,此“老四”一来填补天伦略得安慰。邻居说“走了老三来了老四”。外婆对老四很欢喜热心招待,小叔蹭饭顺利解决了。<br> 爸爸一身汗水辛苦“推进”,到杭州就告知 “下岗”了。盐务局工作岗位都被先登者抢占。他傻乎乎“负重推进”,当蠢牛耍,一堆乱糟糟不值钱的辎重从后方“推进”到杭州,连一口“剩菜残羹”都挨不上。老实青年被耍失业,这玩笑开大了。现已不是昨天还是光棍,今天有家室要养。寻饭碗要紧哪。父亲无奈赶紧返衢,拉着新娘子去镇海谋职去。<br> 镇海落空的惨状第一集已叙说,在此不另赘。<br><br> 二嫂挑重担<br> 我爸爸是老二,妈妈是二嫂。因我大伯家困难没经济能力,曾家弟妹的担子就落在二哥身上。哪些事?二哥要抚养弟弟妹妹,赡养母亲。在旧式家庭中,兄代父责天经地义,死了爹长子顶。包公(包丞)月子里死母,包公吃嫂奶长大,称“嫂娘”。侄子包勉同岁。现在的家庭都缩小,家族意识式微,“长嫂为母”天方夜谭。夫家事能推则推,大不了离婚。媳妇拿钱贴公婆、养小姑小叔太稀罕,活雷锋了。 回到后滩旧事。<br> 妈妈在临浦小学工作总算定下来,租了曹荣生房子。( 详见前三集)我奶奶(龚氏)牵着女儿曾雅梅、儿子曾绍良也到了上海。在我没出生前,他们住在施家宅,新婚两口的小家要养五口“大家”。<br> 首先是给他们读书,承担学费,住宿,还承担交通、生活等问题。才做新娘子、马上要学“做嫂子”是不适应的。妈妈的阿姨徐家骏是个品德崇高的老教师,她不仅帮助了爸爸妈妈落脚,还接纳这对小姑小叔。这样的阿姨,在全上海不多见。 人口拥挤时,(侄子我出生,湖南大姑一家四口到上海)她甚至把房子都腾出来让曾家三代居住。这一切让爸爸感恩不尽,一直要我们记住徐家骏的深情大恩。其实襁褓中婴儿哪知道这些。<br> <br> 在妈妈被张桧纪裁员除名之际,不仅要“小家”的命,还要了“一大家子”的命。<div> 生死存亡。爸爸为保饭碗,通过南汇周浦地方法院起诉张桧纪,“硬杠”得以留在临浦小学教书。实为一家人吃饭的生存斗争,证明是做对了。</div><div> 五个人的口粮全赖妈妈的工资。<br> “旺夫”的媳妇暂露头角。</div> 乡下校长也不容易<br> 爸爸官司打了赢,妈妈从施村小学到临浦小学。<br> 那乡下校长也不好当。无米下锅就“开源节流”。<br> 节流就是裁员,不能干事的裁掉。<br> 童先生几年教下来,全能实干是懂教书的真先生。裁员也不裁她了。<br> 开源就是巧立名目的开班,收费。但杯水车薪不治本。<br>最现实的开源是直接向社会局要钱。<br><br> 在上海历史档案里看到一份“临浦小学校长向政府讨钱的报告”。<br> 国民党打内战,没钱办教育。乡下小学撑不下去了, 张尚文等三个校长只得向社会局(不是教育局管)要钱。<br> 曹家宅小学,从前叫“市立临浦小学”,校长张尚文。<div> 函件是用小楷书写。 </div> 署名:临浦小学校长张尚文、施村小学校长王家杰(张桧纪已撤换)、日新小学校长徐荣光。<div> 全文如下:<br><br> “查自战爆发以后,本校等为以示镇静,并顾全儿童学业起见,曾于九月六日照常开学,呈报在案。旋奉<br>钧局以种种原因,令暂缓开学,以致本校等弦歌中辍。继又奉<br>钧局会知各校:如可能开学者应先开学。本校等鉴于本区邻近战地而尚属安全,焉敢畏首畏尾,致令多数莘莘学子久辍弦歌。遂于十月十一日不避艰险,赴校重行开课。并曾具文列表,呈送在案。唯不能不有所陈述者,因本校等僻所穷乡,平日收费尚极感困难,每学期所收不过建筑费五角,与市区各校收费情形迥不相同。矧(况且)当战事爆发,各业停顿之时,其收费困难,当然尤甚。际此国难临头,本该咬紧牙关,竭力苦干。何敢断断较量。但职等类多寒儒,<br></div><div>(另一页)</div> 既无收入,无米巧妇,难餐朽腹从公。捉襟已屡见肘。为敢缕述衷情,仰恳<br>钧局俯赐鉴发,准予从优议贴,俾资维持,实为德便。<br> 谨呈<br>市社会局<br> 市立临浦小学校长张尚文<br> 市立施村小学校长王家杰<br> 市立日新小学校长徐荣光<br><br> <br> 文书格式,采用八股式,“钧局”都须另抬头以示尊重。措辞可怜巴巴,确实难以为继。<br> 此三校皆属“市立”公校,没有政府注资难以为继。生逢乱世教育难搞校长也难当。<br> “开源节流”校长裁员,危机差点转嫁到我家。<br> 我父亲打官司保住了饭碗,为养活一家五口。“旺夫媳妇”在临浦立住了脚,支撑了家庭。成了家庭的定海神针。留下来总要发工资,其实校长也不好当。<div> 临浦小学就是后来的曹家宅小学;施村小学后来叫施家宅小学;日新小学就是后来的龙华嘴小学。三个学校以前都是张桧纪当校长。</div><div> 妈妈在这三个学校都工作过,是元老。<br><br></div> 《 姑嫂之情》<br> 父亲比弟弟妹妹大十几岁,祖父死后“长兄为父”有两代人的尊严。小姑曾雅梅对哥哥敬若父亲。<br> 十五岁的小姑娘要美,要一条毛货裤子。哥哥手头拮据未答应。本来有求必应的哥哥变了,是嫂子“夺”了哥哥。小姑对嫂子猜疑,爸爸很为难。哥哥告诉妹妹,二嫂每月薪水全部交给他,二嫂养全家,恩人哪。曾雅梅恍然大悟。妈妈向来粗线条,全然没把龃龉琐事放心上。对小姑小叔依旧如待弟弟妹妹一样。<br> 奶奶有个妹妹,我叫她姨奶奶。她认为女孩迟早要嫁人,给曾雅梅嫁了也好减轻兄长的负担。她包办《订婚协议》,名医龚惕如的儿子,杭州铁路局做的。未经本人同意包办婚约,无异卖女。大哥二哥竭力反对。他们专赴杭州去解除婚约。聘律师疏通关节花费了许多钱。那年正值通货膨胀“钱”不值钱,二兄弟为妹妹背上巨大的债务。大哥二哥为自己倾其全力,大嫂压仓的家底耗尽。她一下成熟许多,对二嫂的误解也彻底消除。决心自食其力帮助二哥减负。<br> 女孩子合适学医,爸爸让她学护士,学会打针。从前没有“一次性”材料,针筒针头每次要放在不锈钢锅里加压消毒。爸爸给她买了全套材料,做“上门注射”街贴,联系医师,为卧床病人注射。爸爸怕小姑娘“出诊”遭流氓骚扰,常骑自行车跟在黄包车后面陪送妹妹去打针。往往所得报酬尽付车夫,自己几无收益。尽管如此嫂子还鼓励她:女孩子学注射挺好继续走下去。<br> 姑姑对我一直很好,从小抱大。她曾对我说要“算一笔账”——胃病是我害的。每餐刚刚吃完就去抱侄子,“小腿在姑姑肚子上蹬啊跳啊好有劲道,把我胃蹬出病来。”这账我是不认的,妈妈却帮她——确有其事。<br> 吕新夫在青莲街敦化中学做过,收费较低,他推荐曾雅梅进这所回民学校读书。那时“三点奔波”的痛苦经历,是她一生最难熬的岁月。<br> 上海在1949年5月27日解放。姑姑报名参加解放军,入了陈毅的第三野战军。大半个中国还没解放,前线打仗后方救护。因她学过护士,是解放军急需人才,派遣到设在江苏海安的苏北野战总医院。那里有淮海战役的大批伤员,甚至有打日本鬼子负伤的新四军。她为战士打针换药,动作熟练操作专业工作出色。 全国解放后战场局势稳定,她被派回上海军医大学(二军大前身)进修。回到上海,今非昔比。渴求知识的她无比珍惜。读书免费,课程完善。老师经验丰富,同学亲如姐妹。她如饥似渴狼吞虎咽地学习,笔记记得密密麻麻,考试成绩优良,知识长进很快。<br> 她说“每天带着小马扎,涂上防蚊油,去礼堂听课,常争前排座位……。”在革命大家庭大熔炉里,她遇到了许多好战友,来自五湖四海,感情深如姐妹,交为终生的闺蜜。经过军校锻打,确定了她的人生发展方向。<br> 她学的课程有:《解剖学》《化学》《药理学》《物理学》《病理学》《营养学》《寄生虫》……几十个科目。还有革命理论科学常识。这些教材编写全面,内容专业,至今不过时。<br> 学习太紧张,到上海也没时间回家看母亲、探哥嫂。只能写信问候,汇报读书成绩。<br> 她的中英文笔记。<div>许多医药名称都是英文,笔记本上密密麻麻记满了。</div><div>年代久了墨迹有点模糊。</div> 她的《科技发展课程》笔记。 军医大学在1951年即将来临之际,写给学员家长的慰问信。<div><br></div><div> 解放后的元旦、春节,军校给“学员家长”写“慰问信”,字里行间充满革命激情,很有时代感。哥嫂就是家长,至今珍藏,这些信件是革命历史文物。</div> 放大文字。 当时好多教材都是油印本。<div>学的课程面很广。</div> 在新春佳节来临之际,写给家长的慰问信。 有一次她来信,要二嫂给她寄《白毛女》剧本,急等排练。曹家宅僻壤哪里找得到这根据地的剧本。小姑请求就是命令,妈妈发动群众,托了全校同事。辗转搞来了一本鲁艺油印本。嫂子视若珍宝,赶紧给她寄去。 军校教授的医学知识、护理知识使她专业能力得到提高。军队干了十年后转地方,她又报考了“南京药学院”读大学本科。毕业后一直从事药务。<div> 大学在玄武区马家街。暑假曾雅梅带我去南京,住在她战友徐辛农家,三餐搭伙在药学院食堂。毕业后她的“终生大名”是“曾药师”,听起来好像是一尊佛的名字。她感恩兄嫂为她开路打基础,几十年来姑嫂感情胜过姐妹,什么都可以讲。 嫂子性格直率,直面“棒喝”她也不生气。<br> 曾雅梅晚年还把我家当自己的家。<br><br></div> 这是姑嫂晚年的合照。 <div> 可惜她晚年并不幸福。因为女儿、女婿觊觎她的房子,欲夺房产继承权。病体加生气,她精神压抑。姑夫去世后她孤身一人,纠缠不过小辈。不得已从镇江到上海投奔二嫂,回到七十年前同吃一锅饭。可惜她多种疾病并发,竟在上海走完人生永久闭上了眼睛。<br> 千呼万唤唤不得,引得二嫂突发心脏病住进医院。不是吓,是悲、是痛。</div><div> 小姑她本该有幸福的晚年,只因“有了房产”反而惹祸。忆当年,才十五岁豆蔻姑娘到上海,尝遍艰辛历尽坎坷。入伍成长得翻身,夫妇都享离休。</div><div> 功德圆满嫂子本为她高兴。不料竟被小辈所缠、为房产所累,晚年悲惨结局,太可怜。还不如没有房子蓬荜瓦牖过得好。<br><br></div> 上海市长陈毅。他对上海的战后恢复做了很大贡献。<div>上海人民为怀念他,1995年在南京东路外滩树立了一尊老市长的塑像。</div> 军校留下的文物照片。 学生意的小叔失踪了<br> 小叔曾绍良的经历是后滩的传奇。<br> 结婚后,辅导曾绍良的功课。小叔曾绍良把妈妈称老师,是真实当过他的补习老师。二嫂、老师双重身份。他把我的外婆叫“姆妈”。虽然“嘴甜”招欢喜,但老师对他的补习不松懈,对他吊儿郎当的学习态度要指责。但浪荡惯的顽童收骨头太难。<br> 1947年爸爸把他带到浦东。在施村小学插班,以期通过学校跟进正规升学。不料他老病复发,旷课溜出去轧野孩子。成绩一塌糊涂, “童先生的小叔”如此缺乏管教,先生的脸丢得羞于启齿。<br> 这与奶奶对他过度溺爱有关。到二哥家里脾气不改,有一次对母亲(我奶奶)撒泼,拳打脚踢,二哥大怒。<div> 子竟打母,大逆不孝。父亲真生气了。他说:“有力气打妈妈不如去打铁”。1948年把他送到周家渡一家打铁铺去做学徒。想通过劳动改造他性格,通过流汗苦干锻炼他的体魄。<br> 周家渡大街有个常州人来开了个小铁铺,打镰刀铁搭等各种小农具。</div><div> 铁匠店小不愿收徒弟。父亲远扯近磨,说我外婆家姓钱,是常州武进人氏。还口口声声承诺,弟弟学手艺愿“倒贴”:不要月规钱、吃住靠自己、伤病全自负……只请师傅收他骨头,教他抡大锤。 那铁匠想,武进属常州地界,买了“大同乡”面子,勉强收下这个“倒贴学生意”。曾绍良学打铁,锤子抡了没一个月就去奶奶面前叫苦。要慈母替他说情,劝二哥把他收回来。谎称已“回心转意”,愿意去读书。这次奶奶虽心软也不敢传言,怕我父亲生气。爸爸为这顽泯的弟弟下狠心了。<br> 每天一早吃了自家饭,爸爸去周浦,妈妈去临浦,老四去铁铺。三个人奔三个不同方向。老四“学生意”到底学了什么,哥嫂并不知道。<br> 可怕的事发生了。<br> 那铁匠老板的儿子(小开)也是个不读书的胚子,两个男孩凑一起“有道”了。溜出铁铺在周家渡火车站附近闲逛。他们结交了一帮游手好闲的“失足少年”。曾绍良连带把老板的“小开”也带坏了。两个孩子都不学生意,铁匠找不到儿子,也找不到徒弟。</div><div> 他们要“自由闯荡天下”,竟一起“失踪”。<br></div> 上海虽未开战,东北、淮海、平津已打得火热。解放军的炮声渐近上海。<div> 他们在火车站看到一张国民党军队 “招募新兵”的告示。两人不与家长商量,擅自应征当兵去。曾绍良不告而别,二哥急坏了。刘阿斗扶不起,奶奶欲哭无泪。问铁匠他也在到处找儿子。铁匠听说,他们是结伙参军去的,还有一伙游荡少年。<br> 国民党缺兵源,年龄不足的阿猫阿狗也收。1934年出生的“小猴子”才15岁,被招去充军。<div><br></div><div><br></div></div> 不到半个月,百万雄师过大江,解放军从丹阳常州苏州一路过来,势如破竹直插上海。浦东激战,铁匠的“小开”死在高桥前线,做了炮灰。逃出来的败兵说,曾绍良也难逃厄运,与小开一起战死了,连尸骨也无处找。<br> 铁匠恨死我爸爸。说是“倒贴”学生意,结果“倒贴进”一个儿子。<br> 六年后父亲到周家渡小学做教师,无数次走过周家渡大街铁匠铺前。每次都掩面而过,无勇气面对老铁匠的哭丧脸。失子之痛人同此心。<div> 后来大跃进大炼钢铁,铁匠铺歇业,铁匠进上钢三厂轧钢条去了。<br> 同样丧子之痛的是奶奶,不争气的“奶末头”是娘的心头肉。<br> 为安慰亡灵,在姑姑参加解放军的同时,奶奶在家烧香焚烛,超度曾绍良的亡灵。她香案烛前树了一块木牌,歪歪扭扭地书“老四之灵”四字。祖母每天念经求菩萨保佑,求地藏菩萨放过放荡不羁的四子在泉下得以超度,来世投胎安分读书,成家立业子孙满堂。<br> <br></div> 六十年代我家移居宝带弄。对窗邻居姓浦,他也生于1934年与四叔同年,浦先生在一家圆珠笔厂当车间干部。见他家庭圆满儿女成双生活幸福。<div> 妈妈羡慕地说,老四不死,也是这样年纪,也该有个这样温馨的家了。爸爸叹口气说,怪老四自己不肯学生意不肯读书。偏偏去跟反动派当兵弄得尸骨无收。即使打铁,可以跟常州铁匠进厂,干轧钢条也好呀……。</div><div> 二哥二嫂惋惜小叔,苦口婆心已耗尽绵力了。</div> 游子寻亲叶落归根<br> 话头转到1987年10月,蒋经国开放台湾老兵回家乡。东大名路专设“台胞接待站”,每天有大批去台老兵到上海寻亲,打探信息。接待站尽一切力量帮助寻亲。<br> 有个台胞得悉开放,跑到上海。在马当路盲目地转了两天。眼看签证到期无功而返。他冒昧地拉住一位老大妈直接打听:你知不知道马当路有个曾荣桂。<br> 天赐良机,那位大妈曾经在自忠路第二居委会当过居委干部,知道地区里真有个曾荣桂。于是领他找到了我大伯——曾家大哥。这台胞就是四十年前死了的的四弟曾绍良。<br> 原来他与铁匠儿子进了国民党军队不久,闻说“蒋纬国得到美国一笔钱搞机械化部队”。曾绍良谎称学打铁“懂点机械”,蒙混进了虚无的“机械化部队”。这样就与铁匠小开分手了。<div> 蒋纬国根本没钱,连引擎影子都没看见。这“影子机械化部队”成了编制外的“机动化部队”。三大战役把蒋军打得稀里哗啦。“机动部队”的被随便调用派去“撤陆输台”运输。他在一艘铁甲船上往返于舟山到基隆。这样,他不去前线得免于战死。</div><div><br> 曾绍良“死而复活”,大伯把好消息转告弟兄们。曾氏兄嫂得知老四活着回来意外高兴。骨肉团聚喜出望怀。曾绍良急于见娘,告知慈母已于1971年仙逝。上海没有墓地,厝葬于衢州大洲。</div><div> 于是曾氏家族十几人陪老四,到公兴路坐长途汽车,浩浩荡荡从上海去衢州祭扫祖母的坟墓。墓前,老四抚今追昔感慨万千。当年,老母凭借简陋的木牌天天祈祷,慰藉失子的慈母心。如今浪子得归,母亲已逝,天人两隔……。<br> 血浓于水,四叔轮流在上海三个哥哥家吃住,敞述家常。住在上钢新村三叔家时,他溜达到周家渡大街,寻遍大街不见往日打铁铺。小火车没了,铁铺没了,铁匠师傅儿子没了。唯有“倒贴的学生意”回来了。<br> 敞述离别后细节,说得最详细是对二嫂。尽管逃避补习,先生对往日的熊学生不咎既往。四弟向“二嫂老师”也就“竹筒子倒豆子”,一五一十地讲述他离开上海以及在台湾四十年打拼的经历。说他在台湾做律师的工作,在高雄有美满的一家。<br> 到台湾七年后退伍,属“荣军”入“眷村”,搞过公路工程。加入“洪门唐山堂”,自学法律当律师,“专为老兵出庭维权”。七十年代与台湾姑娘叶碧珠结婚,有两个孩子:女儿曾佩君1976年生,儿子曾少谷1979年生。</div><div> 我爸爸在一旁听得将信将疑,运道嘎好。二哥对四弟的“智力、体力”都心中有底,世上哪有不劳而获的馅饼。也许台湾的江湖适合枭雄施展。<br></div> 为显示他现在“取得成功”的实力,他抖出一张“二十万的民国股票”。那是1949年,在铁甲船上帮一个脱单的太太逃亡。兵荒马乱中他挤破人群,把她拖上了铁甲。太太感激他“救命之恩”,从包中抽出这张“旧股票”酬谢。他问如果上海能兑换,用这钱给家人办些大事。<br> 二哥确认这是一张废纸。几天来对二嫂吹得“壁上飘牛”,礼貌地坐着听他吹,听了也没信。一向不贪外快的二哥对他说:“四十年生死渺茫,今能活着见面是最大的好事。”“我们大陆有共产党领导,生活稳定,日子越来越好。不图你用“股票”恩赐办大事。这纸收起来继续收藏做个纪念。发横财的事我们一点都不想。”<br> 三岁看到老,不学无术的浪荡子在台湾究竟混得怎样并不知道。尽管“口撑大好佬”,处处马脚毕露。我们以礼相待保留面子,即使他在台湾打铁、讨饭、入黑道、做流氓也不拆穿他的破绽。眼不见为净。上海亲人生活稳定不贪帮助。<br> 父亲给我们定了:“归来是客,进门是家,接待是亲,相见是缘”的“四是方针”。<div> 四十年分隔详情不明,思想观念差距太大,保持有礼有理有节。上海三个哥哥、侄儿侄女都做到“不图他任何外财”。事实证明,大陆确实比台湾生活好。</div><div> 假如有可能,去台湾看看。他到底混得如何。<br><br></div> 单位领导隆重欢迎台胞<br> 台湾有客来,比较敏感。我向市政建设公司的党组织作了汇报。<br> 党委很重视,“要热情接待台胞”。遂委托第一把手毛协营总经理,借座“南浦大桥工程指挥部会议室”(这是朱镕基市长开会的地方)搞了一个隆重的“台胞欢迎仪式”。<div> 办公室主任朱志明代表公司向他赠送礼物,是友谊商店刚买的“景泰蓝掐金丝花瓶”价值四百多元。毛经理向他介绍了上海的城市建设,顺带还说“侄子曾平在我公司表现很好,委以重任。”曾绍良顺水推舟,对毛领导的上海建设成就和对侄子的关照表示感谢。他律师的口才好像还有一点。<br> 毛经理特别打招呼——“台胞远归就是回家,本当设便宴。可惜大桥工程紧急,我们抽不出时间奉陪,怠慢了敬请叔叔谅解。”欢迎台胞仪式结束。整个过程我在一侧全程陪同。</div><div><br> 回到家来,四叔抽出包装盒里的景泰蓝花瓶给爸爸看,说市政单位领导很给他面子,皆因侄子有地位,叔叔脸上有光。 </div><div> 爸爸说,他作为父亲至今还没有见过毛经理面。<br> 很巧,一个月后毛经理单独来咨询我。他说他幼时奶妈的儿子,也刚从台湾来大陆探亲。讨教我该怎么接待。毛领导把我当老师了。统战是原则,我把父亲交代的“四是”传授给他。毛经理是浙江义乌佛堂镇人,他家乡去台人员很多。</div><div> <br> 从此我上了公司“台胞家属”的名单,统战对象。每年八月中秋,新春佳节都收到请柬被邀参加各种统战活动。“家属一封信赛过八万兵”。</div><div> 一个自己人被当统战对象,我感觉不自在。联欢活动借理由推脱。但主办人不能漏了我一个,总把活动应赠送台胞家属的礼物,如杏花楼月饼、春节年货、慰问信等,托人摆在我办公桌上,一定要我收下。</div><div> 太见外了,还不知道我早就是共产党的人了吗?<br><br></div> 台胞回故乡,头一件大事是扫父母的墓。<div> 上图:我全体家族成员欢迎台胞曾绍良。</div><div> 背景是在当时最新型的华亭宾馆前留影。高架还没</div><div>有。当然也没有2021年的新冠事件。</div> 《乱世枭雄》<br> 曾绍良对“二嫂老师”“竹筒子倒豆子”,叙说他去台湾35年的“成功经历”。他在台湾究竟过得怎样,我们是蒙在鼓里。通过一次与洪门唐山堂老大交谈我才知道些实情。<div><br> 曾绍良有一年多没回上海探亲了。<br> 大约1995年,我收到一个电话,问我是不是曾绍良的亲侄子。我说是的。他约我到贵都宾馆见面。于是我骑车去了,那时延安路还没有高架。<div> 在贵都宾馆一个大房间,一个彪形大汉夹着雪茄端坐中央,四围大小喽啰伺候。上海的宾馆里有座山雕大佬威虎厅。这大汉非常礼貌地让我在他正面坐下,递给我一张名片,上面赫然写着“台湾洪门唐山崔某堂主,职业拳师”。显然他是当家的崔老大。他转过脸对四周各位介绍——“这就是曾先生的亲侄子”。</div><div> 洪门规矩,全力帮助落难家属。他们到上海要找到“血缘亲”,也要“帮”我一把。一帮弟兄纷纷递上各自名片给我,我站起来礼貌地一一收下。简单过目,都印着唐山堂各部门的掌管。四叔没来,崔堂主代四叔另外加我一张曾绍良的名片,职务是“唐山堂香长”。我不知道什么是“香”这“香长”是什么级别,反正地位不低,老二样子仅在崔之下。<br> 唐山堂一帮弟兄来大陆观光,首站上海,见过我后去内地各处名胜游玩。<br> 约见我是此行计划之一,是曾绍良留了我的上海电话委托老大要找我。把我当受助人,首先是“慰问”。<br> 有一个文人先生一样的“书记”(不是大陆概念的书记,属帮内文职)坦率告诉我,曾绍良“出事了,出了很大的事。现在正在坐牢。弟兄正在营救,洪门对他倍加关照”。大汉问我,上海亲属有什么困难需要帮助的。俨然救世主口气。<br> 我明白了。先感谢了崔堂主,特地到上海找我的众弟兄。</div><div> 家人一年多没有他信息,担心四叔的安危。尤其我父辈。海峡阻隔鞭长莫及。幸蒙洪门众兄弟对他的关照,他没有受苦,我会向父亲汇报,让他放心……。<br> 我礼貌地谢绝了洪门任何帮助,上海亲属生活得很好。<br><br></div></div> 帮会内幕兄弟老大,只在戏剧里看到过。今天亲临现场,当了一次“被关心的主角”。开眼界长见识了。在上海地面,我一点没有害怕。这是上海,不是上海滩。在贵都宾馆还有人民警察站岗。<div><br><div> 事情起于1992年。</div><div> 那一年曾绍良在上海寻到亲人,住了很久,近四个月。期间他没给家寄钱寄生活费。他有个管家(账房),听说是赌输一大笔钱。煽动蛊惑太太叶碧珠卖房子。他说:曾绍良到大陆寻到自己亲人,以后迟早要回大陆去。心既不在台湾,家迟早要散。太太应为自己着想,搞一点老底。你账上还有点房产,与其以后撤散不如先主动出售变现。”在账房煽动纵容下,叶碧珠上了他的当,同意把中正二路一套别墅低价抛售套现。房款到账,只交给太太很少一部分应付日常生活。隔夜他席卷巨款不告而别。后来得知他潜逃到南美洲一个小国去挥霍享乐。见人逃走,叶方始自己受骗。<br> 曾绍良回台湾,听叶碧珠诉说了受骗经过。“太太检讨自己的幼稚,我原谅她不懂识破骗局,误信了管家花言巧语”。这是后来他到上海对我讲。</div><div> 老四明白人,马上通过帮友四处寻找管家下落。得知他已潜逃至南美小国,料他不会躲一辈子。就静候他回台湾,追讨挪用的钱款。<br> 果然,账房先生潇洒了一阵,钱花完回到台湾。曾绍良找到了他,“要回别墅,要回卖房钱财。”那人两手一摊,耍赖:钱已经花光了,唯有命一条。都是黑道上人,料你对他没办法。这动作几近当面抢劫钱财。我是谁你还不知道?“道有道,非常道”。黑道老资格不吃你这一套,曾绍良撩起手枪,当场就结果了他。<br> 自拨警察局电话,现场没有疑点。杀了人总要判刑,随你铐去。判狱12年。<br> 洪门堂主遇难,唐山堂上下疏通设法营救。以往他帮了弟兄,这次是别人出庭,帮他解救维权。</div><div><br> 在台湾军界,洪门帮会非常普及。下分好几个堂。凡从大陆过去的“退伍老荣军”几乎都是洪门。何况“曾律师”十几年一直出庭为老兵维权,帮过不少弟兄。<br></div></div><div> 其实法务界也有他们的人。</div> 我们常把“青红帮”混起来谈,其实“青”、“洪”要分开,不一样。<div> 青帮,是指老上海黄金荣、杜月笙、张筱林为代表的的“江湖背景”的帮会。洪帮则是以国民党“军方背景”。</div><div> 洪门一直是“革命团体”。<br> 早在辛亥革命前,孙中山无钱、无人、无势,在檀香山旧金山活动,可是一筹莫展。</div><div> 1904年到旧金山,孙遇到华侨首领司徒美堂。他在檀香山创立了华侨组织“致公洪门会”,又名“天地会”,是华侨领袖。天地会口号是“反清复明共和建国”,司徒美堂同情孙中山“驱除鞑虏”口号。两人不谋而合。孙说要革命没钱,司徒大手一挥,动员华侨捐款给孙中山;孙说革命没人,司徒手再一挥,全体“致公洪门会会员”都转会到孙中山的兴中会。这样一来,孙中山的革命队伍兵强马壮,有钱有人了。几年后孙中山成立国民党,兴中会会员全部转为国民党。<br></div> 司徒美堂非常爱国。支援北伐,抵制日寇,反对内战……。后期,他对蒋介石很失望,支持共产党。在重庆主张国共合作,支持新政协。他拒绝去台湾,拥护共产党建立中华人民共和国。<div> 1949年开国大典,毛主席写亲笔信邀请他观礼。周总理专程去迎接。司徒美棠84岁了,城楼没电梯爬不动,毛主席特用轿子把他抬上了天安门,安排在毛主席身后边。</div><div><br></div><div> 他的“中国致公党”是组建第一届政治协商会议的民主党派之一,直到今天。司徒老人家87岁去世,共产党致挽联。毛主席题八个字“华侨楷模,光辉旗帜”,荣葬入八宝山。<br> </div><div> 洪门不是流氓组织,是革命党派。孙中山以及、刘、贺两帅都曾经是洪门。黄花岗72烈士中,半数是洪门。台湾老兵半数是洪门。<br></div><div> 为祖国统一,海峡两岸的洪门经常举办活动。</div> 全球洪门非常庞大,堂数复杂,海内外有许多“山堂”。互相有分有合。最多在军界。每一年,召开全球洪门大会,交流活动。<br> 台湾“大陆赴台老兵”分许多洪门帮派。义字当头,他们离开军界后到各行各业打拼,互相帮衬。只要一握手就知道对方也是洪门。暗号是右手食指弯曲。只要是弟兄,生意特别照顾,鼎力相助。我握手多了,知道这个暗号。<br> 曾绍良属于大陆过去的早期老荣军,是“老洪门”。他“仗义讨债”入狱惊动四方。帮友弟兄四处奔走营救。效果明显。<br> 台湾的法律像橡皮筋。奔走打点就能减。那年正遇到某“负责人”去世,“大赦罪犯,服刑减半”。他12年改判为6年。一下打了对折。<br> 这一招真灵,继续奔走争取减刑。过不久,“新领导人上台”,大喜之日再“大赦”,再减半,6年改判为3年。已经蹲了两年,天快亮了。<br> 书记如数家珍,向我报告。他来沪前特去狱中探望,曾绍良把我上海的电话告诉了他,要他看望侄子。并托他带来两副金丝眼镜,是入狱前就准备好分别送给我和爸爸的。<br><div> 崔老大和书记不敢怠慢,一切照办。</div><div> 来路去脉终于弄清楚。</div> 书记如数家珍,向我报告完毕。<div><br> 大汉崔先生问我:上海亲属有什么困难需要帮助的。<br> 我回答:我们生活得很好,没有困难。<br> 不卑不亢,有礼有节。<br> 让黑道来救助我们上海人?天晓得,台坍光。勿要“忒刮煽”了!<br> 崔堂主的“上海安慰”只是让我们知道了实情。上海人“亲侄子”也决不贪图台湾洪门帮什么,也骗不去我们什么。我们有共产党的好领导,大陆家属有安稳的生活,啥也不缺。<br><br> 贵都“慰问”一年后,曾绍良出狱,他首先到上海会亲人。略瘦了点,还算没变。他吹嘘铁牢里到处有人。优越生活无忧,内外都有弟兄关照,几乎如度假。<div> 二哥二嫂叹气,三岁看到老。黑道真相我们不懂。<br> 他真的一贫如洗。老婆孩子都离他而去,没人理他。乱世枭雄成孤家寡人,似到了人生末路。</div><div> 有他的小弟,愿意供养他一辈子。后接他到福清养老的。</div><div> 但他想尝试到上海投靠侄子,首选当然是我。但“台办”的政策使他死了这颗心。<br> 他来上海,我们依旧是“归来是客,进门是家,接待是亲,相见是缘”的“四是方针”。得势时是这样,落难也是这样。回到家吃一口饭总有的。<br><br></div></div> 《枭雄末路》<br> 自曾绍良出狱,依旧经常返回大陆。没有了家庭,没有养家开销。到上海除探亲访友外,还带些小生意。他买宜兴紫砂,名人字画,赵章光生发水,滋补中药材等带回去。每次我们照例按“四是”接待,只有我们付出,从未半点求他。<br> 父亲病重那年,曾绍良到访上海,去梅园探望二哥。这次父亲拉着他的手非常激动。兄弟俩这是最后一次握手,是永诀了。是否还担心这四弟继续闯祸?<br> 父亲对他在台湾的真实情况,一直似谜,朦朦胧胧,直到他去世。我虽被单位列为“台胞家属”,对“台胞爷叔”的真实情况却一无所知。别说组织问我,就是我自己也想看个究竟。<div> “三不通”看不到。<br> ……。省略八百字。<br><br> 曾绍良到晚年很孤独,想叶落归根。他说台湾夫妻不合、亲人都在上海,要靠侄子养老。</div><div> 我为此走访了浦东新区政府对台办,询问台胞回上海定居的政策。答复很苛刻,特别是:“有自有产权的房产,有固定的收入,有直系亲人照顾。”等条款。总共“五有”,我原文转达给他,自有房产是大难题攻克不了,他只好死心了。<br><br></div> <div> 我隐隐得悉他与发妻叶碧珠离婚了,儿女对他不亲近。他自己靠7000元“荣军金”够正常生活。</div><div> 2019年他住到福建福清市高山镇,一个洪门弟兄--他唐山堂的老部下,在福清开服装厂的台商林先生愿意供养他到老。</div><div> 厂区专腾出一层楼面供养他吃住。好像准备养老。</div><div> 除了打牌,他招女孩子来玩。台商林太太直面规劝他:“曾先生,只要我们福清的服装厂在,就会留住你长期住。但你自己要留点积蓄,一把年纪要保重身体。我们对阿兵哥会很尊重。”</div><div> 这是他死后我打0591区号电话到福清去,台商林太太在电话里亲口对我讲的。<br></div><div><br></div><div> 可是好景不长,2000年10月曾绍良吃虾过敏病倒。大陆没医保,立即转送回高雄治疗。住院后有43天迷糊日子,靠女儿每日护理,12月7日咽气。终年66岁。</div><div> 他侥幸没有死在高桥战场,终于老了归去。奶奶那块木头“灵位牌”还是竖起来了。他比铁匠儿子多活了50年,还算是额头高的。<br></div> 客死他乡,不能归根。子女把曾绍良的骨灰安放在高雄县西营塔寺一座塔上。<div> 我没时间去祭扫了,安息吧。<br><br><br></div> 他死后十五年,借小三通。允许大陆客组团观光,我夫妇参加旅游社去宝岛旅游。<br> 到台北看故宫国宝,游鹅銮鼻灯塔,逛士林夜市,看阳明山慈湖。<div> 还专抽半天宝贵时间去高雄,寻曾绍良生活旧迹。父亲许多疑点,我去看一看。</div> <br> 按照曾绍良生前亲笔写在我通讯录上的地址,我找到“高雄复横一路109号”他晚年住的房子。<div> 独门独户三层楼,门前一辆轿车。车已不是他的,房子已换主。房顶插着“韩字旗”好像梁红玉韩世忠抗金。那是新户主显示力挺国民党候选人韩国瑜的立场。<br> 玲娣站在他门口,我拍了一张照片。曾绍良已经死了,旧居是“遗迹”也是历史。<br> 按门铃,向新房主说明来意。她说买房时是已经腾空,对前房主知之甚少。建议可向“里长”打听。台湾管辖还沿用保、甲长制,最基层一级是里长,有一点像里委会小组长。</div><div> 隔几间门面找到了里长,一位六十左右的先生。我自我介绍说明来意,还打开手机显示曾绍良当年在我家拍的照片给他看。证实我们叔侄关系。<br> 里长很热情地接待我。他说:“曾先生与前妻分开,就到这里置下这房子。他与一个姓朱的本地“奥巴桑”同居,她带着一个读中学的女儿。他没有与她登记结婚,只同居关系。楼上居室,底楼开起一家牛肉面店。很有特色的味道,我也常去光顾。朱女士一早送孩子上学,晚上去上班。我们客气地打招呼……。”<br> 我向他打听四叔的一双亲生儿女,里长说,从没见过也不知道。他推荐可以去派出所询问。派出所不远,就在民生二路中华路岔口,红色消防队隔壁。他指给我方向。<br> 消防队目标很明显,派出所也就找到了。里面坐着一位矮小的女警官。耷拉的软沿帽看上去像食品店的服务员。我依旧自我介绍身份,以及照片证实。希望派出所帮助我找到叔叔家的堂弟妹。</div><div> 那位女户籍警“一点点为人民服务的精神都没有”,态度很“猛蒙”。她说,人都死了,家属的隐私我不会告诉你。她不配合也不客气。想起那“景泰蓝掐金丝花瓶”,我们如何待台胞似亲人的热情,真不好比。<br> 女警察的回答使我扫兴。很失望。既已拒客我就退出,不幻想找到了。“人都死了,家属的隐私我不会告诉你。”台湾派出所也许规定不提供私人打听服务。入乡随俗吧,除非去找私家侦探,但没有必要。</div><div> 我挤出这半天是替父亲来看个究竟的。</div><div> “昭字辈”长辈都已先后离世,兄弟手足都去天堂会聚了。</div><div> 老四的子女能找就找,实在不行我只有放弃。素未谋面,观念不同何必强求,真见到了怎么开口呢。<br></div> 一回到上海,我就向妈妈报告了去高雄找到四叔旧迹的经过。她笑着说,这样费心去找的只有你了……。不知是褒贬。算夸我吗?我想既到了台湾高雄,总要试一试,眼见为实。<div> 其实,父亲为这不争气的弟弟费了太多心血,我真是代父亲去看看他那浪荡子弟弟究竟如何的。<br><br> 看来四叔曾经有家有产,一个不错的家,是他自己毁了。</div><div> 乱世中他“适者生存”。幸好入洪门入唐山成为大佬。义字当头为“阿兵们出庭辩护”播人缘。复仇犯罪吃官司,终成孤家寡人,孤独漂泊了此终生。</div><div> 三岁看到老,性格决定了命运。<br></div><div> 传奇人生结束。</div> 《 赡养婆婆》<br> 还说后滩。 <div> 祖母在衢州没人照顾。父亲结婚有了家,1947年到上海落脚,理应赡养母亲。</div><div> 他顺带把年幼的弟妹全接到上海,住在浦东。那时我还没有出生,全住在施家宅。后妈妈到临浦小学,也搬到曹家宅。虽包袱很重,却是母子亲情,兄妹同胞,只有抗战胜利才享得到的温情。<br> 二嫂,作为祖母的儿媳,对承担丈夫家庭毫无怨言。只是租借的本地房实在拥挤。</div><div> 后来小叔“失踪”,小姑入伍,还只留下老年的婆婆需赡养。<br></div> <div> 《 军属分房》</div> 解放后,曹家宅开展“斗地主分土地”运动。<br> 曹家宅的恶霸地主曹奎元,横行乡里作恶多端民愤很大。控诉他打死了贫苦的农民,有命案。他还勾结汉奸,偷袭抗日的“浦东游击队”。仇要报怨要申,血债要用血来偿。人民政府把这个伪保长曹奎元镇压了。<br> 曹奎元枪毙后,小老婆抱着吃奶的儿子逃回了娘家。<div> 他的大老婆一人留守曹奎元的宅子,就是曹家宅一号。</div><div> 大老婆没生育,不善于农活。进章华厂做工,自食其力当工人。在毛纺厂的原料车间做“拣羊毛”工。浦东建有耶稣堂,到乡村传教,不知何时老婆子皈依了基督教。<br> 伪保长的房子是三进二天井结构。土改工作队作了客观安排:一进、二进留给曹奎元两个老婆,最北底下三进用来分给贫苦无房农民。</div><div> 我奶奶是“光荣妈妈”送女儿参加解放军了。小小曹家宅她这样的军属妈妈唯她一个。正“无家可归”没房子住。于是就划出西间分给了军属曾妈妈。<br></div> 1952年底奶奶住进了曹家宅1号,原伪保长房子的第三进、西北角一间小房子。对面东北角,是同样大小的另一间分给另一位孤老太,是无依无靠“五保户”。<div> 奶奶刚住进去独立开伙有许多不便。缠小脚不能河里挑水,爸爸在天井里抬进一只大水缸,把每天水缸挑水包给村里的一个“哑子”,付钱请他把缸挑满。爸爸给奶奶买了一只炉灶,每月给她购足柴米,让她自己弄来吃。<br> 爸爸在江湾工作,一个星期或几个星期回来一次。他是心挂两头,尤其放不下老和小。日常赡养老母生活的责任拜托给“媳妇”童先生了。妈妈课余经常要跑去看婆婆,问她缺什么。<br> 农民家都有菜地,种菜吃。曹家宅没集镇,没有蔬菜市场。我们是少有的居民户,靠买蔬菜吃。每去周家渡买一次菜,妈妈给婆婆带购一份。鸡蛋蔬菜鱼肉,她几乎和我们家吃的一样。<br> 一个人吃,起锅烧菜嫌烦,妈妈常给婆婆送熟菜。她买了一种工地带饭用的圆筒,称作“饭箱”。是日本人发明的:碟碗桶四组合,搪瓷碗倒扣当盖子,有柄好拎。曹家宅10号离 1号不远,每天保姆把家里做好的饭菜盛出一部分装碟送去,送到还是热的。<br><br></div> 《魔鬼风波》<br> 曹奎元那“拣羊毛”地主婆住在二进,奶奶出入必经过她门。不知道她姓名,奶奶就以“拣羊毛的”暗指她。<br> “屋檐下的洋葱——根焦叶烂心不死”。是贫下中农形容地主变天的歇后语。<br> 这地主婆的怨气倒不全冲着土改,也怨自己的命。<br> 曹奎元待她一向不好,因是父母媒定的“大娘子”没感情基础。婚后不养,更加疏远。他要养小老婆,就是三房也拦不住。<div> 曹奎元有多少田产与她不搭界。共产党把老公枪毙、把房子分掉、“狐狸精”抱了儿子逃走,她都认命。她的怨气在“枪毙驹”这个死男人!害了她一生。地主福气没享受到,赖了个地主婆名气。</div><div> 满腹怨气的地主婆,见我奶奶住进了她的房子,两个小脚婆,天天进进出出看着都“戳气”。</div> 奶奶是信佛的,每天要念经,还有儿子老四的灵位要供。点燃三炷香,手敲木鱼手捻佛珠振振有词。她把念经叫做做功课,分“早课”“午课”“晚课”。她本是文盲不识字,却能把 大本大本佛经一字不差背下来。什么《心经》,《大势至经》,《金刚经》,《地藏经》各种经都会念,都能熟背。父亲夸母亲因“信仰而扫盲”菩萨的动力真大。<br> 奶奶把我不用的一支羊毫毛笔的竹帽捡去,倒过当盖红圈的章。她每念完“一课”,就在佛经第一个字旁边盖一个红印,第二课、第三课以此类推。一字,一句,一行,一页,日积月累,经书上一页一页盖满了红圈。要念多少遍呀。等这本经书每个字都盖满了红印,就不再是一本普通的经书,而是“开光受洗”的圣物。它寄托了奶奶的祈愿,有无边的“法力”。能护佑免灾,能抗新冠疫情,能积德积善,还能超度亡灵,为自己和老四修得来世。 突然有一天,奶奶满脸恐吓来向妈妈哭诉:那个“拣羊毛”的地主婆听见她在念佛,对她连连蹬脚,口中喊着“魔鬼,魔鬼,有魔鬼……。”奶奶说“拣羊毛”的婆子亵渎了菩萨侮辱了佛经,红印盖了也无效了。<br> 其实那“拣羊毛的地主婆”满肚子的怨气无处出。她十七岁做新娘子,花轿抬进曹奎元家门,那时丈夫还小。浦东作兴“大娘子”,半作丫头半作妻。熬到头曹奎元成人了,却另娶了小老婆,魂被狐狸精“勾”去,还生了儿子。自己空有“原配名分”守空房守活寡。“地主”的“福分”没享受到,“地主婆”的“苦头”享到了。房子白分给军属老太婆,房租都不用交心里冤不冤?听到木鱼“笃笃”声几几打在她心上。<br> 按阶级斗争观点,应该把这地主婆拉出来批斗。她处处对土改不满,伺机反抗谩骂发泄,对军属母亲猖狂反扑。敌人正以十倍的疯狂,要夺回昨天的天堂。<br> 我奶奶的惊恐是那个“拣羊毛”的地主婆掀起的,吃素念佛竟是“与魔鬼共舞”……。毕竟一个寡妇独自住在她“笃底”的三进,抬头不见低头见。<br> 婆婆投诉,媳妇童先生没有“搞阶级斗争”。她搞“阶级调和”。听完婆婆控诉后劝婆婆冷静,回去继续念她的经、盖她的印。其他事会安排的。<br><br><br> <br> 曹家宅小学有个青年女教师叫李根美,曹家宅本地人,平时与童老师关系还不错。她也是基督徒,每周去教堂做礼拜。妈妈找到她,向她请教:基督徒看到有人念佛会怎样。李根美见童先生突然问她宗教问题。说:过去耶稣有过排斥异教。解放了,尊重异教徒包括佛教徒。每个人有自由,信啥都可以。妈妈说,那好。我拜托你一件事……。<br> 童老师婉转地把婆婆受惊吓经过说给李老师听。一点没有上纲上线,只求村民尊重孤老。“请你把刚才对我讲的这几句话对“拣羊毛”的地主婆重复讲一讲。你与她脚碰脚,都是耶稣的羔羊,你好说好话她会听。千万不要把我婆婆吓着了。”<br> 李老师知道地主婆闯祸了。同为教友不能声张,声张出去更麻烦了。 不知道后来李根美是如何去对“拣羊毛的”地主婆宣传信仰自由的。此后奶奶没有再向媳妇“投诉”被她骂被吓的事。 <div> “与魔鬼共处”寄住他人屋檐下,退一步才得以共存。<br>做媳妇真难。帮婆婆分到房子住,除敬月规钱、除吃好饭,还要管她的信仰,驱魔。<div> 奶奶龚曾娣,外婆的“曾师兄”,于1971年11月15日因血压高并发尿毒症去世。享年79岁。这是当年撕下的日历。</div></div> 《 家庭经济支柱》<br> 上海解放,父亲加入了人民政府工作,当了公务员。他做过“盐务”,盐务实际也是一种税务。国家正缺经济人才,于是派他到税务局工作。在那里他工作积极,受到南下领导赏识。<div> 在税务局他直接听过陈毅、潘汉年、顾真等首长的讲话:“我们有困难,有办法”。上海 成立“新民主主义青年团”市委,第一批发展了27名新团员,其中就有他一个。接着被派到“新市区”(今天的江湾一带)的区税务局工作。</div><div> 中央举行“新民主主义青年团大会”,他成为新上海的27个新团员之一。他的介绍人是团市委华山路的老同志。那个地方现在叫“马勒别墅”。<br> 他不拿工资干革命。<br> 在人民政府当公务员,当人民勤务员,是没有工资的。没钱干革命,现代人看不懂。新政府,政府公务员与南下干部一样享受供给制。只发肥皂草纸,没工资。他与南下干部同吃同待遇,还比他们少一套军服。</div><div> 现在抢着考公务员,那是颠倒了服务对象。不忘初衷。<br> 家里有老有小却没工资收入,老少吃饭开销全靠妈妈在曹家宅小学的薪水60元。(大约数,可能还没有这么多)。好在小姑小叔都不在了,上只赡养婆婆一个,下养活自己的亲生儿女。每个月贴奶奶生活费7元钱。<br> <br> </div> 要搞土改了,江湾税务局干部被派往江湾乡、肃庙乡、新民乡三个乡搞试点。<div> 粛庙乡现在没有了,大致在上农新村、油漆厂一带;新民乡在曲阳、玉田路、颜家洼一带。江湾乡在奎照路、新市路两侧,记得有一条旧铁路。<br> 土改后期,接着是“抗美援朝”,动员青年参军、动员市民捐款;又创办第57“工农扫盲学校”、创办新民乡农校。运动一个接一个,工作劲头很高。父亲天天在田头走,从大柏树到东、西体育会路,花园路一带的乡村(当年都是农田)非常熟悉。</div> 记得我们住在东体育会路一个广东人的楼梯间下。一顶圆顶蚊帐,父子两个挤在一起。 广东人摘了一段煲汤的甘草给我,让我嚼。那甘甜的味道现在还记得。 <div> 白天父亲常背着我穿村走户。印象特别深的是火车。那时淞沪铁路有古老的火车在运行。从吴淞、蕰藻浜、何家湾、大柏树、天通庵、虬江……到天目路十个站头,往返班车。看到钢铁巨龙喷着浓烟呼啸着冲过来,大地都一起抖动。爸爸怕我乱动紧紧抱着我。<br> 在江湾他偶遇在浙江东阳时的初恋女子,名字叫蔡时。父亲离开东阳去龙泉后她与做医生的表兄结婚,看到有一个儿子比我大。不知道她是否“旺夫命”。</div><div> 她那时就住在西江湾路花园路口铁道边一幢破别墅里。土改辖区内。 君子之谊,爸爸带我去见了这位蔡阿姨,和见她丈夫陈医生。那房子虽精致小巧,却显得肮脏破旧,木楼梯摇摇晃晃。据说吃着过日本人炸弹。<br><br><br></div> 我有个三舅在虹口中州路的商科学校读书,妈妈的亲弟弟。小年轻没有经济来源,妈妈提供他在校读书、生活的各种开支。舅舅很懂省,5元至10元生活费就够了。<div> 我清楚地记得,父亲去江湾半途中,在四川路桥邮政大楼就下了电车。父亲抱着我步行很长一段路,走到虬江路西拐进到中州路。学校就在中州路上。(后改作师大附中)。门房把舅舅叫出来,爸爸把钱交给他。这是妈妈委托爸爸的任务。其实舅舅星期天就会到浦东来看姐姐的,怕他车费也没有。<br> 在四川路虬江路口很热闹,几个“吹洋喇叭”的乐手吹吹打打着乞讨。陈毅取缔了旧社会的舞厅,一批吹鼓手失业了。音乐很好听,但丢钱者寥寥。那时候穷人太多,过路人口袋里也都没有钱。</div> 爸爸没收入,家庭的经济非常紧迫。担子全压在妈妈肩上,收入不多吃口庞大,全部开销她独撑。<div> 妈妈像是东海龙王的定海神柱。没她天就会塌下来。</div><div> 记得1950年二妹出生,也许妈妈太辛苦没奶水。婴儿饿得终日啼哭 嗓子都哭哑了。爸爸在他土改地块(今曲阳)的工农大队找到一个农妇叫“强富嫂”像面粉的名字,请她做妹妹的奶妈。这样开销又增加一笔。<br> 一人养全家,妈妈成了大家庭的顶梁柱。她自己非常节俭,一分钱也不舍得花。</div><div> 吃的是草挤的是奶,还干力气活。妈妈真像牛一样。</div> 可笑的是,爸爸自己还向妈妈讨“零花钱”。<div> 爸爸在新市区被选为“区政协代表”,(那时还没有选人民代表)。政协委员经常要去市里开会,商讨上海的大事。就像今天的“两会”。</div><div> 大会多在跑狗场(逸园)开。从江湾到逸园很远,乘车、吃饭,发生各种开销。这种“政协代表活动”的开销“供给制”内都没有“供”,不好报销。幸好妻子有工资,抽出一点交给他。<div> 妈妈在背后支援爸爸革命呢。</div></div> 照片:夫妇在北京毛主席纪念堂。<div><br></div><div> 夫唱妇随<br> 大约1953年,供给制结束,开始评工资。</div><div> 父亲按“扫盲教师”靠级。第一次发到工资,虽比不上妈妈,他已经满足了。</div><div> 拿到钱非常兴奋,没送回家。骑了自行车直奔老西门,他把工资全额交到徐家骏手上。那时徐家骏因心脏病卧床,花费不少救命钱。见“外甥女婿”孝心,心情大爽,病也好多了。</div><div> 父亲说,阿姨是“再生父母”功德无量。为我一家付出的太多太多,阿姨品格高尚恩深如海,全上海难找第二个。我有一点力首先应该报答她。<br> 取消供给制,不再军事化管制,人员也允许流动了。<br> 夫妻分居带来的许多困难,妈妈一直坚持,忍受默默克服。行政化后干部流动也开放了,夫妻分居可照顾团聚。<br> 第二年父亲调到浦东唐子泾乡乡政府工作。</div> 第二年父亲调到浦东唐子泾乡乡政府工作。那时的唐子泾范围很大,从曹家宅到龙华嘴,倪家浜、江镜庙一大片,沿黄浦江纵深所有的农村土地都是唐子泾。 <div> 他主抓乡里的文化、宣传,也管教育。这些工作在江湾搞过有经验。过来首先创办“农民扫盲学校”。</div><div> 扫盲学校是没有固定校舍的,就借曹家宅小学教室上夜课。有童老师“卧底”校长面前好商量。没有教师,去聘请社会失学青年。</div><div> 夜校教师待遇不高。有一个马家宅的青年教师马兴德教了几天突然闹起情绪,甩挑子不教了。他把教材甩给父亲“不干了”。</div><div> 才十六、七岁的小男孩耍了孩子气。爸爸找他耐心谈话热情挽留,与他讲扫盲意义和革命道理。小男孩透露说想去读高中,爸爸答应会鼓励他继续深造。</div> 正好“送评弹下乡”,迎入到章华厂礼堂演出了一个礼拜。苏州说书,有《珍珠塔》《玉蜻蜓》等。票子只卖出二成。原来,浦东人是不爱听评弹的。<div> 第二次是丁是娥带沪剧团来,演出了《罗汉钱》《金黛莱》。远近轰动场场客满。许多农民走好几里地赶来,为看丁是娥。朋友夸他说“老曾这次对路了。”</div><div> 最多的是放电影,马章富院子里经常放战争片或苏联片,三分钱,价廉物美很受欢迎。</div><div> 爸爸的工作是没有“作息制度”的,随叫随到像军人一样。虽回到浦东仍然照顾不到家。但妈妈没有怨言,全力支持他工作。<br> 最轰动的是“工农兵大联欢”。也叫《春节大联欢》,是由章华厂、唐子泾乡、炮兵部队同台联欢的大型迎春晚会。</div><div> 章华厂大礼堂挤满了人。节目单用毛笔写在彩色宣传纸上,按次序订好挂在台柱上。按次序演一出撕一张。那叠《节目单》厚厚的像一本书,怎么也撕不完。<br> 章华厂有许多能歌善舞的漂亮姑娘,领跳新疆舞的就是那晚陪方雅君来借房子的定海姑娘。她们都一夜“长出”许多小辫子,带着方帽子,穿着花裙子,黑色小马甲绣着金花边。全成了维吾尔族姑娘了。舞曲我挺熟,《我们新疆好地方》每天都听。这几位姑娘身材妖娆翩翩起舞,“后弯腰”时八条辫子都垂到地了。</div><div> 解放军演的《炮兵舞》威武坚定铿锵有力。他们戴着草绿色的钢盔扎着咖啡色腰带,排成进攻的队形。黑亮的皮靴、整齐有力的脚步,像要蹬穿地板似的。前面的战士双手圈成炮筒,后面的两个战士左右一手搭着他的肩、一手叉着腰。后面是输送炮弹的战士……。参观过高射炮,我对他们的舞蹈完全能够看懂。</div><div> 唐子泾乡农民的节目是爸爸选送的,除沪剧传统“滩簧”说唱外,也有新剧目。如《韩梅梅》《刘介梅忘本》,歌舞类的有《打莲湘》《荡湖船》。节目实在太丰富,演到半夜还没演完。<br></div> 1953年第一次实行“兵役制”,国家征兵制度的重大的改革。<div> 乡里许多青年应征入伍。要贴贺喜喜报,爸爸请妈妈自做 大量“喜报”贴到新军属门上。</div><div> 在一个教室里,妈妈穿了围裙,用牙刷蘸了鹅黄色颜料以“弹涂”手法在红纸上喷弹。红纸上覆盖了一个剪得很工整的双喜(囍)。细小的黄色颗粒通过牙刷弹涂,像金子一样洒落在红纸上。中间浓四周渐渐淡去,一种光芒四射的感觉。弹完后,她把遮挡的“囍字”移掉,露出一张漂亮的红底“喜报”,有立体感光亮感。批量生产,做得很晚。</div><div> </div> 黄粉晾干后,用毛笔在上面工整地写上“祝贺某某同志光荣入伍”,落款是“唐子泾乡政府”。谁家门口贴上了这张 “喜报”真是极大的光荣,令人羡慕。<br> 妈妈手真巧,会做这样漂亮的喜报。<br> 她不是乡政府干部,是义务劳动帮忙的。她那么精心那么投入,双喜(囍)报做得那么精致量那么多,花钱也买不到。<br> 丈夫调到浦东来,她高兴,夫妻团聚了。为乡里出些力做些力所能及的事心甘情愿,这是夫唱妇随呀。 照片:八达岭长城一段。<div><br></div><div> 扫盲达标,运动结束,夜校关门。</div><div> 父亲离开乡政府调到周家渡小学做教师。他梦寐以求做教师终于如愿。如何做好教师,半路出家,他虚心向妈妈请教。这次是妇唱夫随了。<br> 他爱孩子爱教育工作,特别肯钻研。我有不少小朋友都是他的学生。</div><div> 曾老师兢兢业业的教育作风有口皆碑。虽然是半路出家,进步很快。学校每年评先进总有他。杭州屏风山有个疗养院是上海总工会建来给劳模疗养的,他几次被推选去那里暑期疗养。有一次同行疗养的有陶楠英校长丈夫顾士秋,有一次同行的是我同学张行的母亲张蓉和郁慕怡。都是南市区著名的模范教师。</div><div> </div> 为提高专业水平,他去第六师范学校进修。机会难得,他妹妹曾雅梅一样,读书非常用功。读到古典经典,他会拉着我的手,摇头晃脑自我陶醉,特别欣赏。通过进修,他的教学能力大大提高,有些比妈妈还强。他的精神感染了我。<br> 他在周家渡小学成为“教学品牌”,连教几年的毕业班。在周家渡西村、东书房一带,说起曾老师人人敬佩。<div> 创办上钢新村小学,他去验收建筑。把周家渡的班带到昌里路,成为首届毕业生。在这所学校他干到退休。<br> 有一次有个家长特意牵着孙子的手到他面前,对着孩子说“老爹我也是曾老师的学生,你要好好听曾老师的话……。”老教师教到了第三代了。 </div> 爸爸属于“建国前参加革命”的税务干部,应该享受离休待遇。做老师倒是“半路出家”。盐务工作是老本行。供给制时,搞税务是他第一项革命工作。<br> 在1990年开始评离休,爸爸向教育局组织部询问。有位“官僚主义老爷”说:“你自己提供证人来。”意思是把当年领取 “供给制”时的证明人提供给他。<div> 解放初,领取供给制是没有“工资单证明”的。离开江湾几十年没有联系,也找不到当年的证人了。<br> </div> 此事一拖就把给离休待遇的事拖掉了。 管组织的老爷的应该知道他兼管着档案袋。举手之劳查一下都懒得动手。官僚主义害死人。<br> 我为他被官僚如此戏耍抱不平。早年干革命不拿工资,老了又不给享受离休。岂不两头吃亏。若没有妈妈独立支撑,收入都了家都垮了。<br> 父亲却觉悟特高,不在乎:“当年“供给制”就是奉献,从没想过退休要待遇。比起革命牺牲的老一辈,什么也没有,无所谓了。”就这样,他一辈子未享受到离休待遇。<br> 他默默奉献廉洁奉公的精神,感染了我们下一代。 《 最旺了三叔一家》<br> 前述嫂子对小叔、小姑的尽力算不了什么。嫁了丈夫就是夫家人,去旺夫家门。<br> 没想到二嫂“最旺”的竟是三叔曾荣芳一家。<br> 曾荣芳初到浦东连睡觉地方都没有。那时我奶奶还没有分到房子。嫂子去借了小学教室,晚上拼几张课桌当床睡。每天早起,又恢复排好课桌椅,打扫干净。<div> 其实,三叔开始也没打算在浦东落脚。真要有打算的话,索性在曹家宅土改时争取分一块土地,当个农民是完全可以的。</div><div> 他原本打算去安徽落脚,徽州比后滩有名气。<br> 三叔曾荣芳与三婶刘长乐是1950年在陕西路一所教堂“怀恩堂”结的婚。婚后无业又无房。按计划他和新娘子刘长乐一起去了安徽,投奔绩溪的二姐曾倩云。可是安徽山区地少人多,不太欢迎他。姐夫借口“土改已搞完”拒绝接纳他。</div><div> 那时第一个孩子出生,没有收入走投无路。无奈,小夫妻折回浦东。来回半年奔波,曹家宅的土改正已搞完,无地农民都已分到了土地。曾荣芳“迟到了”,连到后滩务农的愿望也落空。好在母亲分到了一间屋。<br> 浦东无处落脚,曾荣芳夫妇就暂栖在母亲(我奶奶)刚分的那间小屋里。<br></div> 地主曹奎元的这间小屋很小,仅能供老奶奶一人住。三叔夫妇还带来个吃奶的儿子,祖母疼爱孙子留他们住下,三代人实在拥挤。他也是走投无路才暂时到母亲处落脚。为保证母亲的起居,爸爸请木匠把小屋用木板简单隔了一下。里面保证奶奶的空间,摆些简单的家具。外面让三叔自己搭一副铺板。这一隔实际上认可了三叔所占的外间。成为落脚的基地。<br> 他的到来也有帮助。奶奶的挑水、做饭都由三媳妇承担了。老太太三餐、日常起居有人照顾,地主婆也不敢张牙舞爪“与魔鬼共舞”了。有趣的是,曾荣芳夫妇也是耶稣洗礼的,信耶稣比地主婆早更“正宗”。母子不同信仰,从来没有“闹魔鬼”。<br> 奶奶每个月仅有二儿媳给她7元钱的生活费,不可能兼供三叔三口。曾荣芳必须打工赚钱养活三口人。只要给工资他什么苦活都愿干。浦东农业地区就业机会很少。三叔过得非常苦,与后滩漂流来的苏北难民差不多。好在吃苦惯了,半饥半饱勉强度日。 <br> 大儿子曾依诺错投胎到如此贫穷的人家。母亲没奶水,瘦得皮包骨。脑袋只有“暖瓶盖”大,瞪着一双饥饿的眼睛,看了叫人心疼。为养活婴儿,三婶向后滩养羊的人买山羊奶(比牛奶便宜)哺喂,婴儿勉强活下来。后滩小孩顽皮,给他取了个外号叫“羊妈妈”。<br> 国家要发展玻璃,曾荣芳应招到筹建中的耀华玻璃厂做临时工。干体力活,每个星期六元钱。平均每天一元,有一天算一天。他干活勤奋不懂偷懒,这六元钱拿到手是全家保命钱。不久“临转长”,每月发工资涨到三十六圆。一家人好欢喜,有固定工作生活吃饭有保障了。<br> 穷三叔一连生了四个儿子。大小挤在奶奶外间的廊檐下,苟且度日。<div> 吃口多负担重,三婶刘长乐闲不住了。她到上钢三厂转炉食堂做临时工,每月十八元。做夜班另加津贴。四个孩子的童年过得都很苦。</div><div> 所谓“老大新、老二旧、老三破、老四补。”一旦“老大没有新”何来老二、老三的衣服?1954年拍过一张“全家福”照片。奶奶和老二、老三两家,祖孙共九个人。照片中三叔孩子衣服补丁,脚上穿着“老虎开口”的鞋。<br></div> 照片中三叔孩子衣服补丁,脚上穿着“老虎开口”的鞋。<br>举目无亲,曹家宅唯有二哥二嫂是自家人。<div> 三婶刘长乐实在揭不开锅时,偶开口向二嫂借一点贴补饥寒。妈妈虽自己非常紧,总不能见饿不救,就咬咬牙挤一点给他们。<br></div> 大炼钢铁,钢铁“当了元帅”。上钢三厂第一次大扩建,征用了曹家宅全部土地。(下一集内容)。奶奶住的曹家宅1号首当其冲。<div> 那时还没有完善的《动迁法》,三厂是按人头安置住房。把奶奶和三叔当做“一个家庭七口人”来动迁。安置到上钢三村25号底楼一套两室的新工房。照今天标准太拥挤了,但对三叔曾荣芳来说已经大改观了。<br> 我们住的曹家宅10号也在动迁范围,房东曹荣生接到搬迁通知了。在下集另述。<br></div> 老奶奶和曾荣芳夫妇,以及四个孩子,终于都有自己的床睡了。还有两家合用的灶间,一个收纳的壁橱。特别高兴的是用上了自来水和抽水马桶。再不用去河边挑水、倒马桶。如此动迁安置三叔非常知足。<div> 意料之外的是,《租房卡》上的名字换成曾荣芳,在今天说来就像“产权户主”了。租赁房不是产权,只是每个月交房租而已。但老奶奶的军属房换成曾荣芳的安置房,就是已经过户了。<br> 三婶心里明白。这房子全“托二妈的福”(他的孩子对我母亲称呼)。没有二妈在曹家宅做教师,不会有奶奶的军属房,哪有我们一家的新工房。<br></div> 三叔在耀华玻璃厂算是“创厂第一代老工人”了。经历了开炉浇玻璃、厚薄平板、钢化、曲板、玻璃球拉丝、纤维编织、皮氏浮法等发展历程。<div> 最风光是1972年,爸爸作为“臭老九”下去改造时,他作为“工宣队”进驻上层建筑,进一所学校“领导斗批改”。</div><div> 对这种本末倒置体脑对立,爸爸嗤之以鼻表示不屑。三弟的觉悟水平有多高,能否“指导斗批改”二哥是最了解的。</div> 后来的后来,三叔家四个儿子读书长大、先后工作、恋爱娶媳、成家育孙,四家都安家在浦东。<div> 老三家拍了一张人丁兴旺的“全家福”照片。</div><div> 连大孙子铁蛋也抱儿子了。按旧谱,三叔是曾家香火最旺的一系。远超我家。我父亲有儿子有孙女却没孙子,是感到遗憾的地方。</div><div> “传宗接代”的接力棒,交给老三他们了。<br> 曾荣芳的长子1969年去了黑龙江。成家生子。后来长孙按政策回沪,可是没房子住。老人把自己住的去置换,可是没钱,来找“二奶奶”商量借。我妈妈知道他的难处,把每月退休金累积的钱交给他,顺带加了一句:知道你缺钱,还也难。借给你的钱不用还。</div><div> 祖孙激动不已,几乎下跪磕头。每年正月初一,他祖孙要做的首位大事是给德高望重的二奶奶拜年。连续数年直到走不动。<br></div><div> 所以说,妈妈最旺的一家是三叔。</div> 现在三叔家四家三代都在浦东附近工作。有耀华玻璃厂,上钢三厂,新建机器厂,还有上海照相机厂。可惜两代都没有出读书知识分子。<br> 有一天,他儿媳妇好奇地问婆婆:“你们浙江人,是怎么会到浦东落脚的呢?”<br> 三婶刘长乐想了想说:要去问二妈,怎么会到曹家宅小学工作的。她是第一颗种子,说来话长啦……。<br> 旺夫旺到三叔家,还在旺下去。<br> 造了五座五藏庙<br> 说“旺夫”,最旺的一家是我自己家。妈妈是我家真正的擎天柱。<br> 妈妈教学艰巨不怕累,最辛苦的是养儿育女。当教师不容易,职业妇女一刻不能停,坚持上班。家里孩子小,拖累杂事多。现在生一个孩子都要长辈帮助,那时五个孩子是怎么过来的?<br> 妈妈共养育了五个孩子。我老大,到1954年最小的弟弟出生,哆来咪发唆,吹集结号“队员集结到齐”。五张小嘴难对付,加伤风咳嗽,学费衣服。那些年过那个“紧绷绷”日子难以言表。<div> <br></div> 妈妈很乐观,总说“我现在在造五藏庙”。<br> 古代造庙是积功积德的善事。西天取经的唐玄奘只称“唐三藏”,还比他还多“两藏”的五藏,即为“五脏六腑”偕语也。她把全部的母爱、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五座“五藏庙”。 艰难培育,正面教育,祈求给孩子有个美好的未来。 五个孩子,最给妈妈烦心的算我了。从小体弱多病跑医院。得过肺结核、哮喘、过敏性呼吸道,关节僵直等。父亲说这是有先天原因的。<div> 产前一个月的某星期天,夫妇俩“回娘家”到小沙渡路徐家骏家去。浦东到澳门路,确实遥远。那时的电车分段开的。殖民地遗留制式不同。足月孕妇挺着大肚子够辛苦。也许体力不支,在洋泾浜换车时不小心跌了一跤。这一跤摔得不轻,可把他们吓坏了。</div><div> </div> 第一次刚做母亲就闯大祸,赶紧送最附近的德国医院。医生把妈妈送进病房认真检查。幸好胎心正常,暂无大碍。究竟有无伤害,只能生下来再看。妈妈怕有内伤有后遗症,心里“得得动”。<br> 终于到临盆的日子娃娃诞生。我一落地,爸爸妈妈对我从正面反面、从头到脚上下仔细检查一遍,怕宝宝留什么残缺伤残。果然,发现右胸有根肋骨是突出的,估计就是那天跌的。<br> 证实验货 属于出厂次品,爸爸妈妈像前世欠了我债一样,从此百般呵护……。 曹家宅本地老妈妈却看得明白,说这孩子是“前世来的讨债驹”,这是我亲耳听到的。那时年幼不懂啥是“前世讨债驹”。<div> 后来才知道。如果我出生在本地老妈妈家里,很可能就“处理”掉了。</div><div> 几十年,爸妈对我尽心付出,曲折牵挂一言难尽,省略了。</div><div><br> 是还我债吗?</div><div> 到我结婚前夕,因为没房子,要离家上到女家门去。爸爸妈妈千叮万嘱拜托玲娣,把“讨债驹”伺候好。</div><div> 他们把“出厂次品”交班到第二代“旺夫命”的媳妇手上,来接盘。没有“瞎子合八字”还有点牵肠挂肚。</div> 我不眼瞎,知道她也旺夫。<div> 他们把玲娣作一起还债的合伙人。婆媳关系就像周宝奎唱“手心手背荠是肉”尊为“媳妇大娘”。</div><div> 一个男人要成功,离不开两个女人。我都有了。媳妇真是“旺夫命”她不负众望,把次品“旺成”正品。</div><div> 我能活到75,真心感激无私为我付出的亲人。</div><div><br></div><div> 你们不欠我,不抛弃我。因你们不懈的付出才延续了我的生命,是我欠你们。</div><div> 永世感恩。</div> 还有四个弟弟妹妹,每个“五脏庙”都有说不完的故事。几天几夜说不完。在此就省略了。<div> 都是老三届,遇到上山下乡,婚恋成家,第三代照顾……。几次波折打击,力不从心,没有气馁没有放弃。</div><div> 造庙之艰难一言难尽,唯信仰支撑竭尽全力才圆功德。都说多子多福,其实多子也是多烦多受罪。儿女千万要孝敬父母,他们是儿女最大的恩人。<br> 2018年妈妈住进安达医院时,儿女们走马灯一样轮流看望。她满满的幸福感。连左右病床的病友也羡慕:童老师真有福气。<br><br> ……。</div><div> 说旺夫旺家,功德无量地旺了这个家的,是妈妈。她从福相姑娘开始旺夫,直到今天97岁的老奶奶,还一直为这个家付出。<br> “五脏庙”是妈妈建,妈妈养,妈妈无私的付出。妈妈是家庭支柱,是定海神针。妈妈应无悔享受儿女的反哺报恩。<br> 祝愿妈妈一直健康,一直年轻,一直享受儿女的孝顺和报答。<br><br><br></div> <div>很啰嗦,太长了。</div>谢谢你坚持看到这里。<div>祝大家都火火旺旺健健康康顺顺当当开开心心……。</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