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我不由得加快了脚步，跟着黑狗，朝着家的方向快步走去。 </p><p class="ql-block"> “年妹—-”</p><p class="ql-block"> “哎——”</p><p class="ql-block"> 暮色中，母亲站在小路的这头一声声不停地喊着我的名字，我在小路的那头一声声大声应着。可无论我怎么大声回应，母亲依然不停地喊着，一声急似一声，好像只要迟半分钟，恶魔就会将我吞噬似的。</p><p class="ql-block"> 八十多岁的母亲，眼花了，背驼了，耳背了。年近半百的我，体弱了，声小了，即便倾尽全力也不能将自己的声音送到母亲耳边。于是，在那个暮色四合的傍晚，在那直线距离不足百米的田间小路上，一位站在屋檐下风烛残年的老母亲，一位站在小路另一头含泪微笑的小女儿，就这么对着空气呼应着。此起彼伏的呼应声，惊起了归巢的小鸟，吓坏了欢唱的虫儿。只有路旁的小溪不受任何影响，依然汩汩欢快地奔向心中的远方。</p><p class="ql-block"> 走着走着，我又不由得放慢了脚步。纷飞的思绪，将我带回了十八岁那年的春节。大年初三，我跟几位同学在没有向导带路，没有多少补给，没有任何安全意识的情况下，仅凭一时兴起相约去爬龙斗峰。傍晚，我还没回家，夜幕降临，我依然不见踪影。母亲急得六神无主，打着手电筒站在村口焦急地张望。当我满身疲惫出现在她面前时，母亲的担忧化作一声声的唉叹，说再迟一点就要叫哥哥们出门去找了。当时我又累又饿又内疚，最担心的还是害怕回到家被严厉的父亲责骂。回家的那几步路，母亲不停地唠叨着，我拖着灌了铅似的双脚默默地走着，有历尽艰难回到家的欣喜，有即将面对父亲责骂的恐惧。</p><p class="ql-block"> 此刻，母亲依然站在路边的屋檐下等我回家。我却故意放慢了脚步，不是因为疲惫，不是担心被父亲责骂，而是心里起了贪念。我贪恋此刻虫儿的浅唱低吟，贪恋夜幕下星星点点的灯火，更贪恋母亲心中对我的那份牵挂。我多想，就这样，做母亲心中那永远长不大的小女孩。多想，时间走得慢些，再慢些，让我沉醉在这散发着母爱芬芳的暮色中，不再醒来……</p><p class="ql-block"> 黑狗嫌弃我走得慢，飞奔至母亲身边，摇着尾巴。母亲知道，黑狗回来了，我也很快会回家。母亲不喊了，静静地站在屋檐下，朝着我的方向眺望。我不应了，也不忍心让母亲等太久，又不由得加快了脚步……</p><p class="ql-block">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