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闫

金秋十月（拒礼物）

早上接到老闫的电话，他要给送杏来。我爱人说：“老闫你别送了，那么远，太麻烦了”。“不麻烦我坐上长途车两个小时就能到德胜门，别人给了好多杏，吃不了嘛，给你们送点去，我到了西三旗给你打电话，你们出来，咱们到德胜门长途汽车站的西边见面嘛”。老闫操着延庆的口音回答。

上午十点左右接到老闫的电话，他到西三旗了。我们赶紧开车去德胜门长途汽车站与他碰头。德胜门长途汽车站，七十年代我们在山里的军工厂的时候，如果自己回厂，就要到德胜门坐长途到延庆，再从延庆坐去后城的长途车回厂子，对德胜门长途汽车站我们是太熟悉了。想到德胜门长途站就会想起，当年的长途车，站内拥挤不堪的乘客，售票员吆喝着“去延庆的赶快上车了……”。回城以后，我们已经多年没去过了德胜门长途汽车站了。

今天的路上一改往日的清净，出现了拥堵，可能是疫情行程码摘星了，大家可以自由出行了，也可能油价下跌了，不管什么原因吧，二环路上车水马龙走走停停。虽是北京人但家住南城，因此，很少去北边，北城的变化真大啊。就连路都有点不会走了。爱人说：“难怪外地人到北京开车都发怵不知该咋走，咱北京人也一样”。说话间看见德胜门的门楼子了，车开到德胜门门楼子脚下，看到了长途车站，好多辆长途大巴车停在车场里。我们围着德胜门城门楼子转了一圈，各个路口都有警察执勤，没有可以停车的地方，我们又转了一圈，在公交车站看到了一个微驼的身影，我摇下车窗，大声喊：“老闫，我们在这儿呢”，连喊几声老闫终于听到了。这时，我们把车停在车站对面的一个三角地上，心里还打着鼓这里能停车吗？抬头看看车的后边，高高的电线杆上一个摄像头贼眉鼠眼的正盯着我们的车呢？管不了那么多了，罚200块就罚吧。

老闫从马路对面跑过来，右手里提着一个纸箱子 ，左手提着一个塑料袋儿。“老闫，你怎么拿这么多东西啊”？“没什么，就是一点杏和一块永宁的豆腐”。“我在这儿等你们，警察一直在这儿，你们赶紧把车开走回去吧”。说着，老闫把手里的箱子和豆腐放到车里。“豆腐是昨天下午在永宁买的，回去赶紧放到凉水里泡上”。看着老闫的样子，我的心头一热 ，这是一个什么样的朋友呢？一身农民打扮，头戴草帽，脚底下的一双黑色的旅游鞋，已经旧的失去了本色，脚上、裤腿上都是泥点子，今天一早北京就下起了大雨，延庆那边雨更大，老闫肯定是冒雨从家里出来的。再看看老闫那张脸 ，七十五、六的人了，不再有年轻时的容貌，是一个地道弯腰曲背的老人了，枯黑、干瘦的脸上布满了象沟壑，又如车辙似的皱纹，昏花的双眼露出了一种特有的朴实和真诚。“老闫，要不去我家吧”，“不去了莫，一会儿我坐上车两小时就回去了，对了，今年我种了好多老玉米，等熟了我再给你们送来”。“老玉米熟了，我们去拿，千万不要送了”，“行不，等我给你打电话吧”。“你们快走吧，这儿不能停车吗……”。匆匆忙忙和老闫的这次见面前后不到十分钟连个谢字都没有说，没地儿停车，我们不能送他上车 ，只能看着他走进长途车站的背影……”。

老闫是我们几十年前军工厂的同事。他去军工厂比较晚。他这一辈子过的是很不容易。他虽是地地道道的农村人，但他很早就到外边工作。在来军工厂之前他在北京的一个工厂上班。他家住在永宁的北边的东白庙村。老闫在村里属于是经济条件好的，有工作吃商品粮，北京户口，有工资所以啊，相貌平平的老闫娶了个年轻貌美的媳妇。而且还小老闫十来岁。后来，老闫为了离家近一点 ，好照顾妻子儿女，就放弃了北京工作调到山里的军工厂。说是离家近了，其实也要翻山越岭，一个月才可以回一次家和妻儿团聚。媳妇在家带着两个儿子，艰难的度过了一年又一年。改革开放军工厂解散了，老闫服从安排又回到了北京，分配到了北京粉末冶金厂直到退休。他回家了，两个儿子也长大成人，娶妻生子了，而且两个孩子都非常有出息，一个是教师，一个是科技人员。平时工作都很忙，老伴没有办法就到儿子家帮着带孩子去了，老闫是回家了，但家里仍然是冷锅冷灶单身一个人。

在工厂我们和老闫是一个车间的同事。他和我爱人呢，曾经住在一个宿舍。关系一直不错。老闫虽然来自农村，人憨厚老实，但是，如果你接触多了，了解多了，就会发现老闫是一个思路清晰，记忆力非常好的人，憨厚掩盖了他的聪明睿智。每次看到的都是他那真诚的目光。眼光中充满了热情。象是在缅怀过去，又象是在期待未来，让我们感受到那种淳朴农民的善良目光。知道他的人会从他布满皱纹的脸上看到他的一生饱尝过多少的酸、甜、苦、辣，他把吃过的苦统统的都咽在肚子里，从不与人提起。犹如耙犁一般的粗糙的大手是他长年累月辛苦劳作的见证。



工厂解散几十年了，我们和老闫的来往，仅仅只是几次。第一次去他农村的家，彻底颠覆了我对老闫的看法。我爱人他们曾经是室友，所以经常提起老闫。说的多了，就想去看看他，于是，一天我们就和老闫通了电话，告知要去他家，老闫听了后，很高兴，他说：他在旧县镇的一个路口等我们。快中午了我们到了旧县镇，远远的就看老闫站在路边等我们。下了车见到老闫，老闫说：“家里没人莫，我在饭店定了饭，吃了饭再到家去莫”。我们说：“不吃了，到你家随便吃点就行”。“家里没人做饭，我也能不好莫”，“嫂子呢，没在家”？“给儿子带孩子去了莫”。这才知道老闫退休回家仍然是单身一个人啊。

吃完饭到了老闫家里，说句心里话，看着老闫老土的样子，人也不利索，家里不定乱成什么样呢……。走进村子走进老闫家，房屋破旧，院子不大，中间一块小菜地，种着几棵黄瓜、茄子、西红柿。地虽然不大，整理的整整齐齐，瓜架做的很是讲究。三间北房是正屋，东边两间厢房是厨房。走进正屋，我被眼前的井井有条，一尘不染惊呆了，这是一个“老光棍”住的家吗？收拾的如此干干净净，有多少个男人能做到呢？就说我这个女人也没有做到啊。

第二次见老闫是我们的一个朋友去世了，这个朋友是老闫的师傅。老闫和另一个同事听说后，翻山越岭坐着长途车经过三小时的奔波，到他师傅家慰问。我们听说他们过来了，赶紧赶到朋友家，那么远的路程，他们带着两盒子鸡蛋看我们来了。看着他淳朴善良的笑容，我又一次感动了。问他们吃饭了没有，他们说：“不吃了，马上回去，路上还要四五个小时……”。说了半天他们仍然不吃饭就走了。

第三次再见到老闫，是今年初。我和工厂的两个同事商量一块去看看老闫去。那天，我们早上出发在永宁古镇买了一些方便实用的东西，还想着，老闫一个人给他带的东西应该是方便面啊，酱豆腐，小咸菜还有鸡蛋什么的。买了东西就给老闫打电话告诉他，20分钟后到他家。当我们到村口的公交站时，看到老闫已经等我们多时了。这一次到老闫家，真的又一次给了我们惊喜。

老闫家房子翻盖了，北边的的三间旧房子已经无影无踪 。映入眼帘的是崭新时尚的三间大北房。落地玻璃窗，暧暧的阳光照进屋里，显得格外温馨。最另令人高兴的是老闫的媳妇回来了。第一次见到比老闫小十几岁的嫂子，不知为什么竟然像见到了多年的朋友，嫂子的热情就不用说了 ，我们听到最欣慰的话是嫂子说：“孙子大了，不去给儿子看孩子了，哪儿也不如自己家好”，媳妇回来了，老闫再也不孤单了，看着他们新盖的房子，看着老闫憨厚的笑容，看着嫂子热情的眼神，我们默默的在祝福他们，从此，新的生活开始了，愿他们和和美美，过好今后的日子 ，让快乐陪伴，让健康相随，好人一生平安。

这就是我们认识的老闫，他一辈子是个工人，但他一辈子如同一个农民。他有工资，有退休费，他从来不乱花钱，把钱一点一点积攒起来，养孩子养家，承担起了一个男人的责任。他可以不再劳作，但他那勤劳的双手从没有停下。他对亲人包容，他对朋友真诚，他比我们大几岁，称之为老大哥当之无愧。

漂亮的闫大嫂



　　

当年，军工厂从延庆农村招工近100多人，工厂解散后他们各奔东西。见到他们的机会太少了。在此，也祝延庆的同事们，幸福安康！

金秋十月

2022/07/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