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姐妹》（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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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水在静静地流淌着，淑珍的日子好似那绿皮的火车不紧不慢地往前赶着，她依旧在工厂里。工厂里的许多人都以为像淑珍这样的知识分子在厂里是待不长的，也许不知什么时候说走就走了，而淑珍却每天乐此不疲地忙碌着。每当人们问她时，她只是笑笑，也不说，这让厂里的那些大妈们更疑惑不解了。

此时，淑珍最担心的还不是自己的工作去向，也不是丈夫梁振新的身体和工作状况，而是大儿子梁冀生。自1969年3月珍宝岛中苏武装冲突后，中苏关系已全面恶化，中国的军队也进入了一级战备，随时有可能爆发大规模的军事战争，而大儿子梁冀生所处的兵团正处在中苏边境不远的地方。

上次冀生来信说，不用担心，祖国的每一寸土地都牢牢地掌握在我们手里。现在边境地区有大量的解放军，还有广大的兵团战士，况且还有许多以前已经退役的官兵现在也回到了东北。

从冬天到夏天，珍宝岛冰冻的江水已经早已消融，虽然预想的战争没有发生，但部队还一直处于临战状态。而此时国内正在在响应伟大领袖“深挖洞，广积粮，不称霸”的号召。淑珍暗自庆幸，这仗要是打不起来了，冀生那边就平安无事了，搁在心里的石头也快落地了。

这天早上7点多，淑珍像往常一样正准备上班去，邮递员在楼下喊，周淑珍，电报。

淑珍赶紧下楼，邮戳显示是黑龙江方面发来的。平时梁翼生都是平信，最多也是挂号信，莫不是有什么急事？

淑珍眉头一皱，马上撕开了信封，电报上赫然写着：梁冀生病危，望家长速来。淑珍眼前黑了一下，人也似乎站不稳了。

邻居陈奶奶正好路过，见此扶住了淑珍。

冀生病了。淑珍看见陈奶奶，话还没出眼泪就刷地流了下来。

啊……那你赶紧过去。陈奶奶也吓了一跳，说，我陪你买票去。

绿皮火车真慢啊，整整走了五天五夜。

淑珍的脑袋一直嗡嗡的叫着，心里乱成了麻。虽然这孩子不是她亲生的，可是十多年的感情与亲生不亲生有什么关系啊？她就是他在这个世界上的娘。这健健康康蹦蹦跳跳的小伙子，怎么一下子就生病呢？

走之前，她也来不及联系丈夫，她托陈奶奶给梁振新发份电报。

到车站后，兵团的小车在站台等她。

下车后，淑珍一见到那个接她的年轻军人就问，梁冀生怎么样了？

那军人只是说，咱们先上车，先上车。

上车后，那军人坐在驾驶副座上一言不发。这让淑珍的心里更慌了。

汽车在无边无际的黑土地上奔驰，车轮下卷起了一阵阵泥土，窗外弥漫着漫天的尘土，淑珍的脑袋昏昏沉沉的。

到了兵团驻地后，一位中年军人迎了出来。淑珍的心跳加速了起来。

这时，中年军人握住了她的手，说，我是梁冀生的领导。

冀生呢？淑珍焦急地问。

军人面目慈祥，他没有正面回答淑珍。说，你坐下，听我慢慢跟你说。

这时的淑珍突然有一阵不祥的预感。

军人给淑珍倒了一杯水，坐下后过了一会儿，缓缓地说，冀生是个好青年、好战士，是我们全兵团的榜样……前几天洪水来临，为了抢救战友，他英勇地牺牲了………他的死比泰山还重，是伟大的、光荣的………

还没听完军人的讲话，淑珍双腿一软昏了过去。

当淑珍醒来时，看见了冀生。虽然人已变了形，但她还是认出了他——那是儿子梁冀生。

在一间小土屋里，冀生静静地躺在用土砖搭起来的炕上，身上穿着还是淑珍给他做的那件白衬衣。他闭着眼睛，脸色青紫青紫。

淑珍握住那双手，上去叫了几声，冀生，冀生，妈来看你啦……

冀生一动不动。

淑珍上去，一把抱住冀生，声嘶力竭地哭了起来，冀生啊………

身边的人也跟着抹起了眼泪。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