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俺孙子是“薄屎”</p><p class="ql-block"> 城东村的刘大娘在前几天最热的那一天过世了，刚过了生日三天，虚岁76岁。</p><p class="ql-block"> 说起这个刘大娘，在城东村或临近村庄那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啊。这人有两大特征，一是因多年的腰间盘突出症，因治疗不及时到了晚年腰弯的历害，上身几乎与地面成了九十度，不能直立行走，只好靠拄双杖踯躅而行。二是她有句口头禅，与人见面总是仰起头侧脸朝上，第一句话就是“俺孙子在金(济)南念书，念的是博士”。</p><p class="ql-block"> 此老太生于战乱年代，受尽了苦难，共生育了三个孩子，前边是两个千金，強生了个小三才是个男孩，当时还被罚了1200元。可小三一生下来就不顺。小时候体弱多病，感冒住院已形成规律。在家待7天，再住院一星期。大娘老两口疲于奔命，一家人既要去队里出工，挣工分保住口粮钱，又要想办法筹划为小三治病的钱。为了从生产队里能借到5元钱，大娘和老伴最多去队长家跑上15趟才能借到。小三的姐姐们看着同村的姐妹们穿的飘亮衣服馋的要死。没办法，只好穿着陈旧的过时的削价衣服凑合度日。</p><p class="ql-block"> 在医院与家里两点一线的奔波中小三长大了，因打针吃药太多，小三的脑子发育受到了影响，说话办事都不能与常人比肩。媳妇是老两口烦情说面的托人从东山里什么嵧的地方，半买半介绍的弄来了一个哑巴媳妇。别看是个哑吧，可是个过日子的好手。结婚不几年，就攒了3万多元钱买了本村离家入城人家的四间大瓦房带“挂耳”，橱房厕所配套齐全的一处宅院。带着公婆、丈夫、儿子搬出了低矮陈旧的祖上留下来的土坯房，过上了幸福的好日子。虽然婆婆弯腰因病已陈痼没法治疗外，家里的其他人都挺起了腰杆，就连平时性格有些孤僻，不大敢在外人面前说话的老公，也会主动参加村里清扫卫生的义务劳动，积极参加到美丽乡村建设中来和乡亲们有说有笑的。</p><p class="ql-block"> 都说“一代结实一代暄”，小三与哑巴媳妇结婚刚过一年就生了一个大胖小子，取名“国梁”，寓之国之栋梁。是找专业起名社起的，当时花了360元钱。20多年前花360元起名，说明小三的哑巴媳妇还是有点眼光的。果然不负所望，小国梁一路过关斩将，上小学，读中学、考研，其中还跳了两次级，最终成了省内某名牌学院的博士生。彻底改变了小三一家世代为农的门风，一跃成了书香门第。用最时髦的一句话叫“华丽转身”。</p><p class="ql-block"> 小三的哑巴媳自打儿子学习一路靠前，特别是考上名牌大学后，自我意识逐渐膨胀起来。有句俗话叫“官大自奸”。哑巴媳妇虽然不为官，但自嫁到小三家后，靠自己的才能和勤奋，把一个千疮百孔的家庭带出了困境，现在显得有些居功自傲了。近年来虽然一直掌控着这一家的财经大权，仍不滿足，除对儿子体贴有加外，对公婆、丈夫产生了嫌弃心理。整天“挂搭着脸”，为一点小事就“轮风扫地”，摔摔打打的，不给人脸看。本来一个和气融融的家庭，经她这么一折腾，愁绪、压抑、种种不合谐情绪都隐藏在各人心里，碍于情面，各人都忍着，生怕撕破脸，吵吵闹闹让人家笑话。哑巴媳妇给这个家庭施加的冷暴力黑云压城，时间一长，纯朴、忠厚、年迈的公公首先思想崩溃了，就在一个寒冷的冬夜在村东沟边的一颗酸枣树上上吊自杀了。小三本来胆子就小，看到所依靠的父亲撒手人寰，乱了分寸，没了主张。彻底绝忘了，就在父亲去世的当晚，就地坐在父亲的灵杦前喝了“灭草灵”。叫来120救护车拉到医院命也没救回来。</p><p class="ql-block"> 双棺出殡，在我们这里是犯了大忌的，父子两人又都是非正常死亡，更是忌上加忌。在众相亲的帮助下，父子二人的尸骨总算入土为安了。丧事办完的当天晚上，哑巴儿媳妇用小推车推着老太太的铺盖衣物，简单的祸碗瓢盆及用着的日常用具，送她回到了标志着翻身前的老家小南屋。也不知道老太太这一宿是怎么过的，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只见村中间的广场上一个蓬头垢面，衣着不整，光着双脚的老太太反复念叨着一句话:俺孙子念“薄屎”，我看不如念“稠屎”，稠屎还能攒粪上地长庄稼，薄屎都淌连，什么用处也沒有。大家都认的她，她就是刚刚死了丈夫、儿子昨晚又被哑巴儿媳撵出家门的刘大娘。</p><p class="ql-block">唉，一声叹息。</p><p class="ql-block">(车林生于壬寅荷月)</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