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人合一乎？

单弦大叔

　 谈起中国文化，中国人一个引以为傲的理念便是天人合一。

在中国历史上，果真有过天人合一的境界么？天与人本来就是一对矛盾，老子说：“天之道，损有余以奉不足。人之道则不然，损不足以奉有余。”天与人的作为满拧。

上世纪七十年代，在评法批儒运动中，荀子被奉为“外儒内法”，恐怕就因为他的“制天命而用之”与伟人的“人定胜天”暗合。

对天与人的关系，历史上一向众说纷纭，“抝相公”王安石说“天命不足畏”；柳宗元更是豪气干云：“变祸为福，易曲成直，宁关天命，在我人力。”。刘禹锡比较客观，他说：“天人交相胜尔”。

我觉得，还是老子说得透彻：“天与人不相胜也，是之谓真人。”这才有点互相尊重的味道，有点天人合一的味道。其实，荀子的“制天命”是有条件的，他的前提是“明于天人之分”。荀子认为，在植物生长、动物繁殖的时候，不宜斤斧、渔猎，“不夭其时”、“不绝其长”，这便是“天有常道，地有常数，君子有常体”。当然，小人是不管这一套的，因为，“小人计其功”。荀子说：“不为而成，不求而得，乎是之谓天职，不与天争职”，这就是让人明白“天人之分”，顺应“天”的规律而用之。

　　在科技昌明、到处大讲“发展才是硬道理”的今天，似乎应当多讲一点对大自然的尊重，对“天”的敬畏之心。

自工业革命二三百年来，人类“创造”和消耗的物质财富几乎等于在这之前漫漫数千年的总和。在这个过程中，人类攫取的自然资源，有许多是不可再生的。“小小寰球”还禁得起人类多长时间的滥索苛求？使人类产生这么大胃口、迸发出那么大力量的，就是现代科技与人欲的结合。前者使人类对资源的榨取成为可能，水涨船高，后者的挥霍狂欢也就顺理成章。然而，天是得罪得起的么？天象正在变，人类正渐渐用自己制造的各种污染织成一个令自己无所遁逃的地网天罗。

　　很清楚，在天与人的矛盾中，是人出了问题。首先，是人欲的不加节制。欲是与生俱来的，荀子说，“欲者，情之应也。欲之不可去，求可节也。”又说，“欲必不穷于物，物不必屈于欲。”欲是可以也应当节制的，不能穷尽万物来屈从欲望的需要。当然，节制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因为人是会攀比的动物。其次，是人与人之间发生了问题。一是发展的不平衡，二是财富的不均衡。看起来，要解决天人的矛盾，首先要解决人自己的问题。这就关系到全球化、环境保护、发展不足与发展过度……等等方方面面、头头脑脑的问题，多了去，大了去。

　　放眼天下，发展烽烟滚滚，发展的压力压在各国、各地区政要的头上，他们的一切规划不可谓不理性，但是，难道发展就等于社会进步吗？我常常担心，当人类分为若干个利益集团，“理性”地规划一切，会不会集合成一个无理性的生物种群，成为毁灭地球和自身的“自杀性爆炸者”？

但愿我是杞人忧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