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 20px;">一个人生命行程中的支撑点在不同时期应该是不同的。比如我的童年,支撑我怀揣希冀、坦然面对艰辛、以明媚之心仰望生活的主角之一,是那大大小小的不同的瓜。吃瓜群众今天要说与瓜之深缘。</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span></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 20px;">国人对食物的感情多半是思乡、念情,是一种怀旧,是那种融入血液中、辨识程度非常纯粹的有机体,是内心永远不舍割掉的领地。时值盛夏,闹市满是瓜香瓜影,丝丝缕缕情绪穿山越水望向故乡。</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span></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 20px;">籽瓜是不断拨动记忆与现实生活的弦。籽瓜与西瓜除个头外,其外表看起来与西瓜一样,农家种它最初的目的,只是待它成熟后,打瓜取籽(另有其名为打瓜),为过年的小零嘴添上浓墨重彩一的笔。家乡竺由新村有四个队。从我记事起,四队村民种植籽瓜的传统及成熟的技术,让其他三个队村民艳羡不已。在农闲之时,曾经遍布鹅卵石的无垠的河洲,被他们东家一块、西家一块自然分割,经过除草、捡石、平整、软化沙土后,那一片片满目野蛮生长沙洲就成了瓜地。种瓜的过程及籽瓜成长成熟一帧帧鎏金图画一直鲜活在我的脑海中。</span></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 20px;">“童孙未解供耕织,也傍桑阴学种瓜。”的确,种瓜收瓜是一种最适宜全家总动员的农活。清明后,一锄,爸爸很流畅地让荒地变成齐整的带状瓜畦;一耙,妈妈迅速地勾出一个个深浅有致的瓜窝窝;一种,孩子们往每个窝窝里扔上两三粒充盈绿色希望的瓜种;最后全家再用双脚有序地撩起些许泥沙填上、踩实。那农作过程定是满心欢喜的,因为,曾经是放牛娃的我,一看柔和的春光下种瓜场景,目光挪也挪不动。</span></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 20px;">谷雨之时,河洲上冒起了新绿,在柔风中摇曳着,渐渐地,那满带白绒毛的叶与藤漫向四野,不断地占据每个空间,黄沙洲变成了绿蒙蒙、肥腻腻的瓜洲。虽不是自家种的瓜,但那时放牛娃的我,总能从发现第一朵黄得耀眼的小瓜花、每一个玲珑生嫩的小瓜中感受到无比的巴适,甚至是无限的遐想:下次我要摘它,饱吃一次。</span></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 20px;">随后,瓜慢慢变多,慢慢长大。叶再也遮挡不住无数躺着的瓜的身姿。等到夏收后,籽瓜成熟,瓜蔓开始枯萎,沙洲上摆满了大大小小球一样的籽瓜。往日宁静的河洲瞬时变得热闹起来,挑萝挑筐的村民,满是欣喜的,一担担、一筐筐往家里运。此时的我们反而远离瓜地,一是怕揽上偷瓜贼的恶名,二是即使主人热情地递上一个,我们也不好意思等吃。只能望瓜兴叹,期盼爸妈也能有一席之地,学得种瓜技术抚慰馋虫。</span></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 20px;">好在四队我家有两个亲戚,一个冬福公,一个冬兰姑婆。每每瓜熟之季,虽与他们相距不过一里路,两家都会托人带信来:“花招、长贵,带崽㚢来吃籽瓜!”于是,我们姐弟几人兴奋地空着手、串起了亲戚来,一般先去的冬兰姑婆家。在我们到来时,姑婆早已迎在门口:“来,来,让姑父帮你们挑几个大的、味道还甜的你们尝尝!不甜的就洗籽。”</span></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 20px;">在姑父的引领下,我们来到她家的西厢房,籽瓜层层叠叠地堆放着,个大,底纹泛黄的瓜放进门处。进门后,姑婆马上搬来一个盛着半盆清水的锡盆洗皮装瓜籽并满面笑容地说:“崽,挑甜的吃,把籽洗在这盆中。”于是,我们喜滋滋地蹲在盆边,从姑父手中接过那圆滚滚,皮软软的瓜,拇指甲在瓜中部抠出一圈印痕,小拳一挥一砸,“嘭嘭嘭……”,瓜从中间裂开:皮薄肉厚,瓜瓤白中带黄,汁水充足,口感清爽细腻而甘冽。就这样,我们迅速地把粘在瓜瓤上的籽掰到水盆中,把排开躺在瓜底的籽一扒拉入水后,只剩下一大坨软乎乎的肉,一把塞满嘴,豪横、大快朵颐地入喉,胃熨贴得很,然后用手指抠出留在瓜内皮上的肉,直到瓜皮变得薄得如纸,接着我们又从姑父手中接过一个两个……</span></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 20px;">再后来,我们干脆自己从那瓜堆中摸索起来,看个、看花纹,最重要的是眼缘,总想挑到瓜中美人。慢慢地,我们只吃瓜芯的那坨肉,口感稍差的,直接洗瓜籽,瓜壳一叠叠地排放在身旁,盆里的瓜籽满了一盆又一盆,直到小肚子也如瓜般圆鼓鼓的,再也塞不下,才加入到姑父洗瓜籽的队伍中。当然,吃完瓜之后,姑婆还会留我们吃中饭,然后隔壁的冬福奶奶又来邀约下次来她家吃瓜的日子,最后姑婆再用大大的草篮装上大半篮的籽瓜让我们姐弟两抬回家。就这样念想了一年的籽瓜才告一段落。</span></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 20px;">籽瓜在我们家乡人眼中,全身都是宝,瓜瓤解暑止渴、瓜籽是过年必备零嘴、湿瓜皮或晒干的皮又是好吃的清爽的菜,它还是一种润肺、暖胃、护胃食品。为此,爸妈也决心自己试种籽瓜,只是苦于仅有的自留地必须都用来种当季的蔬菜,才能供给全家正常的伙食,也因无地而苦恼了许久。 在后来几年的寻觅中,爸妈终于在靠山的溪边找定了一片大竹林进行开荒,一家人在那个冬天,砍竹并把那深扎泥的每一根竹鞭挖出,一寸寸黑色砂质土壤显露出来。</span></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 20px;">第二年,从冬福公家拿来的瓜种顺利种下,那片瓜地上在爸妈精心侍弄下,瓜格外大、花纹格外鲜亮。也是这块瓜地,让本队的村民对我们家是刮目相待,都夸爸妈勤劳能干。我们家也成了二队首家自种籽瓜的人家。而种籽瓜及扩展到种西瓜、香瓜的传统一直保持到今天。</span></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 20px;">这不,近八十岁的老父亲,每年清明前后,在城里是呆不住的,他总要找这借口那借口,返回老家,在那些快要荒废的农田里种上籽瓜,待到瓜熟蒂落时,挑上籽瓜进城,然后向每个女儿打电话:“来吃籽瓜,来拿籽瓜。”其实现在市场上、农家种上了各种各样新品种的、口味极佳的瓜,但夏家的孩子们每每老父亲一吆喝,都会很乐意因这古老的品种而集会,我们品着瓜,评着瓜,忆着那远去的事,总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不舍忘记的细节引起我们的共鸣。</span></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 20px;">岁月染苍颜,情感依旧浓烈,一色素纸,清浅的文字,记的全是密密麻麻的乡情。</span></p><p class="ql-block"><br></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