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流火送清凉

虚室生白

　　二十多年前有幸随本市的民间舞团出访，某场演出后，与当地华人社团联谊，邻座一位老者说起一段报幕为“七月流火”的团舞，节目取材彝族火把节，节奏热烈，舞姿如焰，大加赞誉后，又兴致盎然地讲起该词用典自诗经国风中“七月流火，九月授衣”，并吟诵了爱莲诗人周敦颐“不与桃李争春风，七月流火送清凉”的绝句，我文学底子薄，顿觉汗颜。

南方公历七月，气候逐日炎热，南太平洋的强热带风暴、台风逐批发货北上，气旋逼近的几天里，天空异常晴朗，过午的太阳热辣辣的，走在没有阴凉的路上，热流奔涌，无异火焰。挥汗之余，常常就想到荡漾着各种养眼蓝色，日出的、日落的，阴天的、晴天的，温柔的、躁动的，热带的、温带的，南半球的、北半球的海。

前些天去闽中开会，乘高铁回厦门，临座的三个小女生就是高考后从南昌结伴出发来看海的，旅游攻略中的海上地铁、曾厝垵和鼓浪屿都与海有关联，就连中山路这样的步行商业街，尽头也是海。听着她们的勇气、兴奋和向往，我还暗想：连下了十多天的雨，列车跨海进岛时，她们第一眼看到车窗外的海水可能与在南昌看到的江水别无两致。

海的魅力绝对不止是夏日的清凉，它还美在巨大、安详、永恒，像是一个精神家园，在它面前，你会丢弃言辞、忘却焦虑，放飞思绪，享受孤独，享受与它之间的心领神会、心照不宣。你可以是它的一朵浪、一粒沙、一尾鱼，它也可以是你心灵的徜徉、生命的吟唱和思绪的驻留。海还美在无际夜色中灯塔橘黄色的光，美在极目远眺时温柔细腻的粼粼波光，美在椰影摇曳碧水白沙海天一线，美在潮水遗落的贝壳、顽童的沙堡和赶海人拖网踩下的脚印。

海的美也藏在人类的文化瑰宝中，在悠远岁月中，那些见过海，或未见过海的英雄豪杰文人骚客们以海明志，以海抒情，以海壮行，留下了“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海上升明月，天涯共此时”，“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月下飞天镜，云生结海楼”，“日月之行，若出其中；星汉灿烂，若出其里。”和“我只愿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等脍炙人口的名句。金庸先生“桃花影落飞神剑，碧海潮生按玉箫”，把一位深居东海的武学宗师，活脱脱地呈现给了读者。为自己写了“Here lies one whose name was writ in water”墓志铭的诗人济慈，在诗作《致大海》中写了海的轻声絮语因浪潮涌入岩穴化作幽深的空响，恰好契合了本地鼓浪屿名自浪打空石浑如击鼓之说。

七月里，海和火也可以是相融的。某一个傍晚，当你漫无目的地在沙滩上吹着慵懒的海风，偶然抬头西望，正发现淡蓝色的天空被染成了荷花的淡粉，氛围开始有些神秘，继而一下变成热烈的红色，像是西坠的夕阳猛的把海水点燃了，远处像熊熊的万丈大火，近些的浪像是一丛丛的火焰，扑棱棱地跳动着，令人惊诧于这一刻的壮美。

对于海，绚丽转瞬即逝，寂静才是永远，正如人生。有作家的日贴说：“所有的日子都流向过往，正如所有的河流流向大海，但每条河奔流时，仍有沿途自己的旅程”。渺小的我们也应该让自己的每一个日子都标示当天的树与花、海与火、诗与歌。是为七月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