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疏迹远只香留

嘉陵东流

许多年来都有晚上到古城散步的习惯。我总是避开游客较多的街道，悠游地行走在僻静的街巷。漫步在青石板上，从各样的花格窗旁，从或开或掩的房门前经过。这样的古城也就回到记忆里从前的样子了：这个院子里曾经住着谁，我在他家吃过他妈妈煮的腊肉；这条可以穿过几个院落的小巷，是我们与邻街孩子打架时偷袭或逃跑的路线；这间现在成了销售特产的商铺的房子里，当年二十出头的我坐在火盆旁，与住在这里的姑娘结束了一场刚刚开始的恋爱，她晶莹的泪珠簌簌地掉到燃烧的炉火里。就这样走着，安享没有喧嚣和负累的宁静。
　　在走过的四季中，曾经的记忆早已远去，依旧还在的是这些青瓦花窗老街，还有四季拂过古城的风。在这个时节的风是特别的，与别的时候不同，那是风中时时飘过的桂花香。古城其他时节也有花香，春天有黄桷兰，夏天有金银花，但都不多，偶尔一缕。在这个时节就不一样了，走不了几步，就会有或清淡或浓郁的桂花香袭来，浸润你的心脾。花香飘来时，我会放慢脚步，脑子里什么也不想，轻轻地吸入弥漫着花香的清凉空气，感觉把身体和心灵都洗得干净、馥郁。
　　夜晚的古城常常只闻花香，不见花树，而我是绝不会东张西望去寻找的。我知道那一株株大大小小的桂花树静静地生长在幽暗灯光下的街角处，斑驳的院墙里。其实也不需要寻见，桂花只是闻的，不是观赏的。即使现在将桂花树用作街道绿化树，也不是因为她花形红硕美艳，是因为她树冠饱满，四季长青。桂花散发出的香是如此浓郁，而花朵却是如此的娇羞和玲珑。她状如颗粒的花朵，仿佛从来也没有开放过，不仔细看甚至分不清哪是花瓣，哪是花蕊。她的花色简单到仅是黄，或淡黄，或深黄至发红，一点不象别的花朵一样姹紫嫣红。她是如此地娇羞和安静，完全不会有“一枝红杏出墙来”的惊艳和跃跃欲试，就如昔日听见邻家小妹轻摇的莲步，却不知她人在哪里。
　　在夜晚的古城感受桂花香，不要去探寻打扰桂花的宁静，只需去体会暗香浮动中桂花不凭姿色悦目，只以清香怡人的疏淡情怀。这便是李清照说的“暗淡轻黄体性柔，情疏迹远只香留。何须浅碧深红色，自是花中第一流”吧。
　　古城的夜晚才是与桂花约会的好时候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