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深爱那身军衣

今远

<p class="ql-block">著名歌唱家耿为华演唱的歌曲《绿色军衣》旋律优美饱含激情,一下就把我带回到了四十多年前所亲历的青春年代军旅生涯,引发了我强烈的共鸣和绵绵的回忆……</p><p class="ql-block">也许是过分的爱你,</p><p class="ql-block">我才穿上这身军衣。</p><p class="ql-block">告别家乡的温暖,</p><p class="ql-block">走进远方的风雨。</p><p class="ql-block">也许是过分的爱你,</p><p class="ql-block">我才珍惜这身军衣。</p><p class="ql-block">沿着亲人的目光,</p><p class="ql-block">融进雄壮的军旅。</p><p class="ql-block">我是那样深深的爱着你,</p><p class="ql-block">爱你才爱这身军衣。</p><p class="ql-block">……</p> <p class="ql-block">仔细回想起来,四十多年前参军入伍,抛开那些宏大的理想信念不谈,当年青春年少的我,想法单纯,就是想一偿夙愿,穿上那身早已喜欢的军装。一九七八年我报名参军,当经过面试体检政审家访等一系列的程序后,我终于被批准入伍。当接兵的刘建辉排长将这一消息正式通知我时,我问他的第一句话竟是,什么时候发军装?刘排长笑了,他拍着我的肩膀说,走之前就发。那几天,我都在盼着早点发军装。那年的十二月二十七号在武装部集中,军装发下来了。第二天就要走了,我穿着崭新的军装,心里却高兴不起来,除了与亲人惜别的愁绪外,就是感觉没有领章帽徽的军装让我颇感失望。一九八0年七月,我专门到生产连去看望刘建辉排长。正所谓七月流火,炎热的天气足有足有四十度,生产连那低矮的营房被四周一望无际的麦地包围着,被烈日炙烤着。屋里热的待不住人,外面连块遮阳避日的荫凉地也没有,阵阵袭来的热浪让人窒息。看到生产连的官兵就是在如此艰苦的条件下生产和生活,用自己的辛苦劳作保障着全团的粮食供应,我不由得对生产连的战友肃然起敬。从新兵连分别后,我和刘排长已有一年多没见面了。一见面我就立正向他敬礼,他一把把我拽过去,上下打量了我半天,开口就说,怎么样,军装穿腻了没有?说完我俩都会心的笑了。旁边的人却不懂我俩在说啥,呆呆地看着我们。刘建辉排长是河北深县人,一九七五年入伍。刘排长身材魁梧,形象威严,一米八的大个子,身板什么时候都是挺的笔直,走起路来虎虎生风。新兵连每次会操,刘排长都是作为排头兵站在最前面,动作规范军姿威严,一副标准的军人形象。前几年从一个战友口中得知,刘建辉排长转业老家数年后因病去世。惊闻噩耗,我心里非常难过。</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一九七八年十二月二十七日,我(右)穿着刚领到的军装与好友拍照留念</span></p> <p class="ql-block">在我的想法里,没有佩戴上领章帽徽的军装,还不是真正的军装。直到整整一个月后,才给我们发下了领章帽徽,我们才穿上了真正带有“三点红“的军装。</p><p class="ql-block">新兵连的生活是新鮮的,但这种新鲜感转瞬即逝,很快就被紧张艰苦的新兵训练所代替。据气象预报,那年的北京是四十年来气温最低的一年。白天爬在冰冷坚硬的土地上瞄准射击,心口透心凉,双腿僵硬失去知觉,半天爬不起来。我和不少战友手上生了冻疮,我的堂兄曾送我一双皮手套,我思虑再三刚拿出来戴上,就被批评为骄气的表现,只得赶快收了起来。晚上躺在老乡家的土炕上,穿着绒衣绒裤冷的也难以入睡。都是十八九岁的小伙子,训练如此艰苦,到吃饭时连窝头都不能管饱。尤其是南方兵,大都未来过北方,气候上生活上更难适应。这种生活经历让人记忆深刻,一生都难以忘怀。</p> <p class="ql-block">真是应了那句老话,人勤春来早。一九七九年的春节来的也特别早,阳历一月二十七号就是除夕。那天收到一个好消息,为了让新兵们过一个愉快的春节,本应三个月新兵训练结束后才发的领章帽徽,要提前给大家发了。闻听佳讯,我们真是既惊又喜,乐不自胜。晚饭后领章帽徽发了下来,我和许多新兵一样,第一次拿起了针线,笨手笨脚地把领章缝缀上。</p><p class="ql-block">第二天,一九七九年一月二十八号大年初一,我穿着崭新的军装来到北京城,来到天安门广场,来到王府井。在王府井中国照相馆,给我拍照的摄影师是一位长者,他和蔼可亲,一边熟练地做着准备,一边和我聊天。知道我是刚入伍的新兵时,他和我开起了玩笑。我知道建国初期全国各行各业支援北京,摄影业上海水平最高,因此上海许多技术高超的摄影师全家搬到了北京。当我问他是不是为支援北京从上海迁来的时,他很惊讶。听我讲出缘由,他显得很激动,拍着我的肩膀用上海话连声说,阿拉是上海银(人),阿拉是上海银(人)。谈笑间,一声快门响,为我拍下了具有人生里程碑意义的第一张戎装照。</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我的第一张军装照,一九七九年春节摄于北京中国照相馆</span></p> <p class="ql-block">在世界军装史上,各国各军兵种中就数海军的军装最为漂亮,最有特色。尤其是在上世纪七十年代的中国,那时军装的式样还普遍比较单一单调。而海军的军服却是式样繁多,多姿多彩。特别是海军士兵的海魂衫,夏装白蓝相间,犹如蔚蓝的大海和翻卷的浪花。春秋装蓝白相间,就像蓝天映衬下的大海,配上无沿飘带帽,美观间彰显英武,潇洒中尽显飘逸。</p><p class="ql-block">记得一九七九年九月份,第四届全国运动会在北京召开,我的体校教练来京观摩。我幼时便在少体校训练,在少体校我收益颇丰。三年多的体校生活不仅锻炼了身体增强了体质,而且培养了自己吃苦耐劳的毅志。在三年多的时间里,学会了蓝球乒乓球,学会了象棋围棋,学会了游泳滑冰,学会了长跑短跑跳高跳远。乒乓球是我的主项,十四岁时我便获得了六县区小学生乒乓球单打冠军,十六岁便担任了下乡插队所在公社的少体校教练。因此,我和少体校教练有很深的师生情谊,我的教练早早就写信告知我他们要来京的消息。</p><p class="ql-block">九月十九日上午,我在崇文门宾馆见到了少体校的几位教练和老师。乍一见面,他们都愣住了。他们眼中曾经熟悉的我变了,变的让他们都不认识了。当定睛认出眼前身着海瑰衫,头戴飘带帽,一身戎装的我时,他们既惊讶又开心,纷纷上前和我握手拥抱。</p><p class="ql-block">正是因为这次的因缘际会,才留下了下面这张我身着海军服和我的教练的合影。转眼四十三年过去了,悠悠岁月,漫漫人生,每次翻看到这张像片,便会勾起我对当年情景的回忆,时间愈久愈感到这张照片的弥足珍贵。</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一九七九年九月十九日,身着海军春秋装与我的教练在北京留影</span></p> <p class="ql-block">当兵那几年我有一个心愿,就是想跑遍北京主要的名胜景点,事实上也得确跑的不少。我去的最多的是故宫,差不多去了有二十多次,都去上瘾了,隔一断时间就想去一趟。故宫宏伟的建筑,精美的雕饰,厚重的历史都像磁铁一样吸引着我,那里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都让我感到是那么神秘和神圣。那时门票便宜,只要一两毛钱,最低时只要五分线,遇上节假日干脆免票了。前两年进京又去了趟故宫,仅头道门票就八十,让人咂舌。</p><p class="ql-block">景山公园是北京著名的公园,公园里最高的山由当年日积月累人们倾倒的煤堆积而成。原来叫煤山,后形成公园后改名为景山,景山公园成为北京著名的旅游胜地。一六四四年四月二十五日,李自成攻入北京,明崇祯皇帝朱由检在煤山上自谥而亡。</p><p class="ql-block">记得有一次卢汉岳战友去景山公园,回来后写了篇很长的景山游记。游记写的颇显才华,全篇如讲故事一样娓娓道来,层层递进,引人入胜,既有知识性又有趣味性。特别是在一些细节描写上活灵活现,刻画入微,读后让人有身临其境之感。我读后写诗赠与汉岳,全诗忘了,只记得最后两句是,景山有景笔生花,煤山无煤寻史来。</p><p class="ql-block">没几天,急不可耐的我便去了景山一游。</p> <p class="ql-block">让我难忘的是一次去香山旅游。一九七九年八月十四日,我们一行十几人有一个机会去香山旅游,大家都非常开心,都穿上了崭新的夏装。那时北京市区的规模远没有现在大,香山已属郊外,地处偏远人迹罕至。那天整个香山静悄悄的,除了我们偶然遇到的只有零星几个游客,那天成了我们的旅游专场。现在在北京任何一个旅游景点怕都是人满为患,没有这种现象了。香山碧云寺,在清新静雅的环境里显得十分庄严,正应了两句古诗中的意境,蝉噪林逾静,鸟鸣山更幽。回来的路上下起了雨,且越下越大,我们都被淋成了落汤鸡,进入市区雨渐小了,沿途的路人看到我们的狼狈相,一起喊水军水军,让人又好气又好笑。</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身着海军夏装在北海公园白塔前留影</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一九八二年四月,与卢汉岳战友摄于保定</span></p> <p class="ql-block">从戎岁月短,相聚话题长。这么多年来,战友的相聚似乎成了我们的惯例。张文义战友是我们的兄长,热心好客,古道热肠,对战友一往情深。这么多年来,每隔一段时间就要召集我们到他家一聚。前些年和嫂夫人还要在家里给我们预备酒席,这几年条件好了,接待档次也升级了,每次都要在酒店盛情招待,把酒言欢。我们从刚离开部队时的二十多岁,到现在都已过花甲之年,四十多年过去了,相聚有增无减,战友情谊倍增。每次相聚的日子,都是我们最开心的时候。部队时的件件往事,战友间的点点滴滴,是我们每次聚会不变的主题。我们敝开心扉,畅所欲言,常唠常新,百谈不厌。</p><p class="ql-block">人生在世,能有三五知心好友常相欢聚,其乐何及。</p><p class="ql-block">其实,今天只所以提起军装的话题,是因为不久前,刘正元战友在微信群里提了一个问题,就是当年海军战士穿过的白色短袖上衣属哪年款?我猜是八0款,结果正元战友说是七九款。哪个正确,我上百度也没查到。这款上衣不仅美观大方,而且作为半袖衫弥补了原来长袖衫的缺点,夏天穿上精干凉爽,很受战士们的喜欢。</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虽逢假日,郊外散步的我和文义战友仍然保持良好的军容风纪,连风纪扣都一丝不苟扣着。</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一九八0年,着新款军装留影,是七九款还是八0款就不太清楚了</span></p> <p class="ql-block">我最喜欢的作家张爱玲说过,缘起缘灭,缘浓缘淡,不是我们能控制的。我们能做到的,是在因缘际会的时候,好好的珍惜那短暂的时光。</p><p class="ql-block">是呵,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对于我们大多数人来说,从穿上军装到脱下军装,这个过程只是短短的几年,但战友情谊却是长久的,留在头脑里的记忆是难以忘怀的。行笔至此,我脑海里闪动的都是当年战友的形象。一个个都是那么年轻,一个个都是那么可爱,一个个都充满了青春的朝气。</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穿上军衣是我们的荣光,军旅生涯,成为我们人生中永远的记忆</span></p> <p class="ql-block">每张军装照都是一段个人成长史的写照,每张军装照都记录了一段难以忘怀的经历。从一九七八年到一九八二年,作为一名公民,我对国家履行了自己应尽的服兵役义务,我把一生中最美好的青春年华奉献给了自己的祖国和人民。</p><p class="ql-block">客路青山外,行舟绿水前。</p><p class="ql-block">潮平两岸阔,风正一帆悬。</p><p class="ql-block">在服役期满,即将要离开部队的那段日子里,我心绪难宁,百感交集。有谁知道当时我的心情,谁又懂得我对部队那份难以割舍的情感?我舍不得告别四年来朝夕相处的战友,更舍不得脱下这身穿了四年的军装。</p><p class="ql-block">四年,将近一千五百个日日夜夜,它是漫长的,也是短暂的。这期间吃过的苦,流过的汗,已都随着岁月的流逝随风而散。我得到更多的是成长与收获,对四年的部队生活我充满感激之情。</p><p class="ql-block">诗人汪国真的诗最能表达我当时的心情:</p><p class="ql-block">让我怎样感谢你,当我走向你的时候,我原想收获一缕春风,你却给了我整个春天。</p><p class="ql-block">让我怎样感谢你,当我走向你的时候,我原想捧起一簇浪花,你却给了我整个海洋。</p><p class="ql-block">让我怎样感谢你,当我走向你的时候,我原想撷取一枚红叶,你却给了我整个枫林。</p><p class="ql-block">一九八二年十一月十九日,我接到了退出现役的命令。</p><p class="ql-block">终于到了“脱我战时袍,著我旧时裳”的时候了,连日来纷乱难宁的心情此时反而平静了下来。那天,我专门去了位于王府井的中国照相馆,我要把这一难忘的时刻永远留存下来。</p><p class="ql-block">在聚光灯闪烁的一瞬间,我人生中的一段重要历程划上了句号。快门响动的一刹那,定格了我的最后一张军装照,留下了我作为一名军人的最后影像。</p><p class="ql-block">别了,我的部队!</p><p class="ql-block">别了,我的战友!</p><p class="ql-block">别了,我深爱的那身军衣!</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