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跟随小眼睛的美篇《我们眼中的邮亭》,仿佛穿过黄桷浓荫漫步万千足迹叠加的石板老街,仿佛佇立光线灰暗的老店铺油漆斑驳的木质长柜台前,旁听懒坐街沿边的街坊邻居闲扯龙门阵。眼前的景象,仿佛半个世纪前定格,沉浸在岁月的定影液里,老得不能再老,旧得不能再旧。它勾起一缕思絮,让人怀念一个地方,一段时光。</p> <p class="ql-block">我下乡挂钩双路,与毗邻的邮亭公社同属大足县邮亭区管辖。可能是缘分吧,很快我就结识了全区最高学府邮亭中学的一伙子“毕业生”,除了社来社去,其余的都还待下乡,俗称街娃是也。</p><p class="ql-block">有回区里搞活动,我耍忘时间,赶脱班车。回生产队要独行二十多里路恐怕要走迄黑,朋友们也都还余兴未尽,不舍得我走。好友晓阳邀我到邮亭老街他家去住,刚巧他爹他妈都不在家。</p><p class="ql-block">从区里到老邮亭东门大约两公里,老成渝公路把新老邮亭串联起来。这一段,铁路公路卿卿我我并肩而行,公路两旁的柳叶桉高大笔直。右手边,是一片平整开阔的水稻田。沿公路朝东南方向走出不远,便分出一条蜿蜒田间的石板大路,通往老邮亭西门。分岔处,不明来由有个令人掩鼻捂嘴忍俊不禁的小地名,好友德万告诉我,叫啥子“臭茅厕”。</p><p class="ql-block">抬眼望过去,但见“臭茅厕”路边撑着一把荷叶伞,伞下摆着一副略具规模的凉水摊,摊主是一位貌美肤白的芳龄女子,朋友说伊人别号凉水西施!</p><p class="ql-block">朋友中早已有人口干舌燥,做出“氓之蚩蚩”的神态上前搭讪解渴了。只需交一分硬币,凉水西施便会灵巧地揭开杯子上的防尘玻片,用一根细竹签在薄荷小瓶里蘸蘸,又在糖精开水里搅搅,随后兰指一翘,秋波一闪,递与你手中。你接过玻璃杯子,牛饮细品慢啜不论,绝对神清气爽。</p><p class="ql-block">茅厕不臭,朋友们趋之若鹜。初老三届,正当花样年华,多少读过点“钟情怀春”之类的文学作品,醉翁之意,岂在山水之间,又岂不在山水之间。</p><p class="ql-block">老街还处于煤油灯年代。漫漫夏夜长,其实很难熬。有人提出去打火把黄蟮。说打就打,说干就干。我们一行七八人,腰挂笆篓,手执有齿的自制竹钳,带上照明器材,走出西门那两棵老黄桷,下到大路两边的稻田里。手电筒、亮油壶还有稻草火把,缓缓地四散开去。</p><p class="ql-block">稻田水仅淹脚背,田泥开始板结。闷热的夏夜,如法海的钵盂,亮光下的黄蟮趴在稻田里一动不动。照准七寸使劲夹住,竹齿啮合,滑不掉,扳不脱。</p><p class="ql-block">我也小有斩获。田野上起了凉风,十分惬意。四下里很安静。邮亭是成渝铁路的制高点,迎来的列车“吭哧吭哧”喘着粗气,送走的列车“吭吭吭吭”一路轻歌。</p><p class="ql-block">第二天,你出菜油,他出薑蒜、黄瓜,再凑上大家荷包里的散碎银子在老街的偏僻处打上半壶黑市酒,中午便是美美的一顿“平伙”。</p> <p class="ql-block">大约十多年前,追着怀旧风,我专程绕道,重访老邮亭。记忆中起伏曲折的老街,多数店铺歇业,街上看不到几个行人。若论变化,惟更老更旧而已。一些人家搬走了,有价值的木料也都拆走了,老屋基上惟余残垣断壁,瓦砾遍地,荒草萋萋。</p><p class="ql-block">其实自从上世纪30年代成渝公路建成通车,老邮亭就因失去交运节点的功能而失去了持续发展的动能。尤其是50年代初成渝铁路在两公里外设站,与老邮亭遥遥相对的新邮亭崛起,区公所等县上的派出机构以及商旅网点一概都设在新邮亭,就连传统的“赶场”也分流过半。无可奈何花落去。老邮亭渐趋冷落,所谓“完成了历史使命”。</p><p class="ql-block">她尽像一位孤独的乡村留守老人,睡意惺忪,观眼前高速车流,听身后动车呼啸。她静卧在岁月的尘埃中。</p><p class="ql-block">然而,休道清寂,有人惦记。</p><p class="ql-block">老友德万微信说去年4月份,有一天老邮亭街上忽然起了轰动,寒天胜似赶场天。冯小刚大导演怀抱一只从老街居民家里借来的土狗粉墨登场。德万说过不了多久,你肯定会在一部中国版的也叫《忠犬八公》的影片里,看到视觉叙事里老鹵汁水浸泡的老邮亭。</p> <p class="ql-block">(本文选用了良友小眼睛美篇中的几幅图片,谨致谢。)</p> <p class="ql-block"> 2022年7月1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