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陈梦是个节俭的女人,从不乱花钱,一件衣服穿个十年八年的不在话下。这次回家她也奢侈了一回,买了个高铁卧铺。躺在铺上,翻来覆去,还是睡不着,也许是太想家了,老家的事情一桩桩、一件件像放电影一样。</p><p class="ql-block"> 她是个实在人。初中毕业后,没有考上高中,就去了县城的棉纺厂上班。因着工作踏实,人也本份,出勤率高,成了车间的骨干。18岁那年,经人介绍认识了她的丈夫二娃。二娃与她是邻村,家境不差,人聪明,嘴巴甜,能哄住人,长得也不赖,一米八几的个头,陈梦一下子就相中了。那年月手机也不多,俩人之间的交往很简单,只在逢年过节时互相走动一下,俩人甚至没看过一次电影,没吃过一次饭,对彼此的了解只局限在旁人的说道里,根本淡不上深入了解。两年后,二人步入婚姻的殿堂,小两口相敬如宾,和和美美。陈梦继续上她的班,二娃趁农闲开上三轮车卖些瓜果梨桃,做些小买卖,很快两人就有了不少积蓄,小日子过得还行。</p><p class="ql-block"> 随着儿子的出生,俩人之间的矛盾开始出现。二娃不信任陈梦,一直怀疑儿子不是他的,对儿子不冷不热,不咸不淡。儿子的手被街门挤骨折了,二娃都不上心,总说不要紧,养养就好了,常天每日地对儿子呼来喝去。陈梦生气,但为了光景,一直忍让着。直到有一天知道二娃去医院做生殖检查,并且说二娃没有生育能力,她才与他大吵了一架,骂二娃没良心,坏她的名声,是个不负责任的男人,不知好歹。殊不知,这是上天跟他们开了个天大的玩笑,后来又去检查,医生又说二娃能生,真真气煞个人。有了第一次的争吵,俩人的关系就不再那么和谐了。</p><p class="ql-block"> 班组里有个同事姐妹,家里有事,跟陈梦换了个班,再加上她的班,陈梦连着上了两天两夜的班。下班回来,累得倒头就睡,根本没有注意到家里的异常。醒来后,才发现二娃不在家,公公婆婆也没在,大姑姐在家帮着照看儿子。</p><p class="ql-block"> “姐,爸妈,还有二娃呢?”</p><p class="ql-block"> “爸妈去城里啦。二娃说想出去走走,旅旅游,这不昨天报了旅行团,今天一大早随团旅游去了。”</p><p class="ql-block"> “噢,这个二娃,也不说一声。”</p><p class="ql-block"> “他说你上班忙着哩,就不跟你说了。反正很快就回来了。”</p><p class="ql-block"> 陈梦边噢,边逗儿子玩,这事就先放下了。</p><p class="ql-block"> 天黑了,婆婆回来了,公公没回来。公公有时出去,也会几天不回来,陈梦就也没放在心上,一如既往地上班下班,吃饭睡觉。一晃一个星期过去了,二娃还没回来,打他手机关机,兴许旅游还未结束,她这么想着,也就这么过着。</p><p class="ql-block"> 大约半个月后,二娃回来了,没精打采地,每天就是睡觉,地里也不去了,小买卖也不做了。一直以来,俩人之间就缺少交流沟通,你干你的,我干我的。睡觉就睡觉吧,有时二娃都不回她房间睡,直接睡在爸妈炕上,她也没太在意。</p><p class="ql-block"> 五一放假了,连着休息好几天,陈梦带着儿子去了娘家。一进门,娘家妈就问:“二娃病好了?”“没病,好啥哩。”“你不知道?咱村有人说在精神病院看见你公公和二娃了。”“啥?不是说二娃旅游去了吗?”“好我的憨憨女子哩。你男人得精神病住院了,你都不知道。你公婆瞒得真稳。”陈梦如五雷轰顶,一下子坐在了椅子上,眼里的泪花花在打转,她强忍着,不让它流下来。怪不得多少天了不见二娃的面,怪不得二娃整天价地睡觉,怪不得好些天也不见公公的面,……一切的疑惑就都有了答案。原来是公公在医院陪着二娃看病,婆婆在家照看孙子,不想让她起疑,就编了个借口说二娃旅游去了。此时的陈梦如梦方醒,她压根就没往这方面想,稍微缓了口气,她就带着儿子赶回了婆家。</p><p class="ql-block"> 刚进门,就见婆婆正服侍二娃喝药,她一把夺过药瓶,仔细看了看适应症说明,一点没错,二娃喝的是镇静药,整天就是睡觉,身体没劲不说,也不乱跑乱说。婆婆见瞒不住了,只好说了事情的原委。二娃读初中时,就因为头疼总请假,去医院检查,说是学习压力大,精神压抑,有轻微精神分裂,建议不要读书了,不要受刺激,好生养着,就不会有事。停学后,虽然没犯过病,但时不时地婆婆会给他按医嘱吃些精神方面的药。这次不知是啥原因,犯病了,在家里有说有笑,又哭又闹,把他锁在家里,他就从平房顶上跳下去,脚也崴了,跟疯了差不多,才把他送到精神病院。婆婆怕她知道了,会离开这个家,索性就想办法瞒着她,也是为了他们这个家。听完婆婆的哭诉,陈梦欲哭无泪,默默地走出家门,直到来到了汾河滩,她才号啕大哭起来。她想把自己的苦,自己的累,自己的憋屈都哭出来,哭累了,她就躺在河滩上,直到天黑了,月亮上来了。当大姑姐和姐夫找到她时,她已经在河滩上睡着了。</p><p class="ql-block"> 第二天,忍着内心的痛,她去了精神病院,她要了解二娃的病情,她要帮他度过这个难关,就算是为了儿子有个完整的家。医生告诉她,二娃的病也不是啥难治的病,这种病就得好好养着,不能生气,不能累着,更不能受刺激,吃的药都是起镇静作用的。她又给二娃拿了些药,回家帮着婆婆悉心照料二娃。不久,二娃就康复了。这期间,她一直担心二娃喝的药有没有副作用,后来在一份药物说明书上她看到“喝药期间无生育能力”的字样,才明白了二娃去医院检查生育能力,为什么两次结果不一样了。</p><p class="ql-block"> 日子就这样不紧不慢地过着。陈梦无非就是为了孩子,才会想要维持着这个家,想要在这个围城里困着不退出,有了孩子,所有的委屈、难过,都觉得不那么重要了。人生短暂,没必要为了琐事吵闹,能宽容就宽容些,能迁就就迁就点。日子是自己的,只要自己过得去就好。</p><p class="ql-block"> 生活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一家人一如既往地过着。陈梦还上着她的班,只是近几年纺织行业不景气,走下坡路,工资发放不能及时。二娃又做起了他的买卖,嫌家里的小三轮拉货少,买了辆大三轮,做起了水果生意,买卖是越做越大。</p><p class="ql-block"> 这天,天黑了,二娃还没回来。婆婆在街门口望了好几回,也不见儿子的踪影。陈梦想打电话,可又怕二娃开着车,接电话不方便,不安全。一家人心急如焚,只能在家里干等着。大约晚上10点钟,运城交警打来了电话,说二娃的车抛锚了,停在路边,一个骑摩托车的人醉酒驾车,直接撞到了三轮上,人也受了重伤,正在医院抢救。二娃人没事,现在交警队。一家人这才松了口气,赶紧给大哥打电话,去运城交警大队捞人。最后的事故判定,醉酒男子负主要责任,二娃承担一部分医药费。后来干脆把三轮车抵价给人家,这事才告一段落。好在有惊无险,破财消灾。婆婆给二娃去算命,说他命里无财,即使有钱也无福消受。从此后说啥也不让他开着三轮车去做买卖了,说平安就好。</p><p class="ql-block"> 日子一天天地过着,陈梦也没啥大追求,一家人只要平平安安,有吃有喝,有钱花就行。家里的房子是70年代盖的土坯房,又矮又小,那年秋天雨季来临,一连下了十几天的雨,她住的那三间房山墙湿透了,眼看着就要塌,公公和二娃想办法用椽子顶住,就这她也没想过要翻盖房子,凑合着住,日子也凑合着过。因了她的好脾气,左邻右舍都说她窝囊,就连家里人也这么认为,多少有点瞧不上她。事实上,她除了脾气大外,确实不勤快,除了上班,回来就是睡觉,啥心不操,洗衣做饭干家务全是婆婆一人在操持,就连自己的屋子也不收拾,年纪轻轻的,屋子里总是乱七八糟,桌子上落了厚厚一层灰,也不说擦擦抹抹,孩子们的衣服不洗是不洗,即使洗好了,也是一堆放在床头,穿哪件拉哪件,皱巴巴地。婆婆也很无奈,有空就帮着收拾衣服,扫地擦桌子,为了二娃,为了二娃这个家,也只能这样苦着累着。</p><p class="ql-block"> 二娃天生是个爱折腾的性子,人不咋地能干,又没钱,吃不了苦,可心气高,总想着要挣多少多少钱,要干多大多大事,要出人头地。陈梦管不了二娃,也不管二娃,由他去折腾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