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天朝的基建用一切美好的词语赞誉都不为过，譬如日新月异、大气磅礴、金碧辉煌、标新立异……野人沟的农民大壮和n女因回门的事闹别扭后，无心在倒插门的杨庄过活，跑到省城建筑工地打工去了，美其名曰，当工人。这种工人，技术含量极低，只要有力气，带顶安全帽，就可以上岗了。</p><p class="ql-block">1990年，30岁的胡壮在一商品房工地当小工，每天的生活从杂乱的工棚开始，天麻麻亮，各种骂声、喧闹声、洗漱声、喝稀饭的哧溜声、吃馒头的吧唧声、机械的轰鸣声会让他离开僵硬的床板，开始一天的繁重的体力劳动。五元一天的工钱呀，多么的吸引人，白天的劳累伴随着几桶凉水一冲而走，疲惫和这群不起眼的小人物暂时告别，几滴油花的燃面下肚后，拿着扇子小憩在僵硬的模板床上，竟是如此惬意。一切美好的事物都是短暂的，工友们用天南海北的方言尽情的聊着，不一会儿，一个恒久的话题就出现了，女人。是呀！背井离乡的他们，身体的疲惫可以通过睡觉解决，但极度的性压抑，才是折磨他们的杀手，会让每个人遍体鳞伤又难以启齿。</p><p class="ql-block">城中村会有几间玻璃门房，暧昧的霓虹灯闪烁着干洗、按摩、保健、推油几个大字，门口坐着几个浓妆艳抹的南方女人，时不时的给路过的男人招手，进来耍么的喊声让像胡壮一样收入的人快步离开。听包工头李总炫耀，请甲方代表去过几次，一次三百元，是胡壮两个月的工资，所以他和工友们偶尔给裤腰带上挂几个扣件，卖到钱后看一夜录像，录像厅刚开始演武侠片、警匪片、恐怖片……到后来这群男人小声嘟囔换片子，后来变成了集体呐喊：老板，换片子。就开始播放欧美、岛国等成人动作片。这个时候，胡壮甚至觉得n女很稀罕，架在瓮上一定是很快乐的事情……只是到了年底，包工头李总给了他们每人200元就跑了……</p><p class="ql-block">2000年，千禧之年，天朝的建筑劳务市场进一步扩军，经过十年的工地锤炼，40岁的胡壮学会了电焊和钢筋工技能，晋升大工，工资涨到了50一天，依旧是单调的生活，只是路边的发廊多了起来，里面也不是几十岁的温州大婶，变成了一堆花枝招展的本地年轻女孩，价格也从300降到了50，录像厅也越来越少了，几十块钱，胡壮和工友们偶尔能去消费了，包工头则常出入一种叫KTV的地方。快到年底依旧拿不到工钱，大伙儿就去堵路、堵门，迫于压力，衙门也就压着给解决了。</p><p class="ql-block">2010年，胡壮的儿子要到城里买房了，没有房子，女方坚决不予结婚，房价从800涨到了8000。手里有房源的全是当年的温州大婶，胡壮常思考一个问题，当年房价800的时候，温州大婶一天能挣几平方，现在8000了，咱本地的花一样年纪的女孩一年也挣不了几平方，思想解放，差距呀……不由得唏嘘起来。这几年，胡壮没去过发廊，一心给儿子挣钱交首付，工地没有包工头了，换成了劳务公司，给他们都交了意外伤害险，工资基本上也能全发，堵路堵门也不再流行了，只要告到劳动监察部门，总能很快的解决。也不叫他们农民工了，叫新市民，工资涨到了300一天，这是胡壮职业生涯最惬意的十年。</p><p class="ql-block">2020年，胡壮60岁了，长期的劳累馈赠了他满头的白发和佝偻的背，总承包单位查身份证，不让60岁以上的人进行劳务作业，干了一辈子建筑的他面临失业。但80后、90后的年轻人哪怕去当保安、送外卖都不愿意去建筑工地，迫于用工荒，工长给胡壮出了个主意。天朝办证哪家强？出门随便找堵墙，拿到修改成55岁的假身份证后，胡壮颤颤巍巍的走进了理发店，这是他生平第一次染发，当涂满化学物的头在烤灯下烤了半个小时后，经过修剪、清洗并花了100元的胡壮变得年轻了，他又得到了去工地上班的机会，只是每3个月要去染一次头发。</p><p class="ql-block">2022年，我在街上偶遇了满头白发的胡壮，叫了声壮叔，他领着个小女孩，说在城里给看孙女，送孩子上学去，现在房地产低迷，大量工地停工，自己被工地淘汰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