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雪山草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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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述：开国将军雷震

记录整理：将军之女雷延平

　　张国焘继续坚持右倾机会主义逃跑路线，于一九三五年六月放弃四川苏区，红军开始了长征。

长征途中的艰难困苦难以想象，既要打退国民党强大追兵，又要打开具有坚固堡垒的狙击者。还要过高入云外的雪山，那里空气稀薄，使人呼吸困难，体弱的人常常因此而晕倒。那里的气候变化无常，随时都有不测风云。多少英雄的红军战士，在长征中被饥饿、被险恶的雪山草地夺去了生命。但是天大的困难吓不到钢铁般的红军，他们用无产阶级的坚强意志克服了一般人所不能克服的困难，完成了举世闻名的二万五千里长征，胜利到达陕北。

　　夹金山位于宝兴之西北。懋功以南，海拔四千多公尺。当地老百姓把大雪山叫“神山“。意思是除了神仙，就连鸟儿也飞不过去。我们在翻越天险夹金山前，就像当地藏民调查了解雪山的情况和如何才能翻过这大雪山。当地藏民给我们介绍了三条经验：一是在夜晚才能通过雪山，因为晚上安静，气候变化不大。白天就是孙悟空也过不了夹金山。二是过雪山时不能大声喧哗，否则惊动了“山神”，千军万马顷刻之间就要遭灭顶之灾。三是在任何情况下，人、马都不能静止不动，更不能坐地休息，否则就有被冻死的危险。在过雪山之前，我们遵照上级的指示，进行了充分的准备和政治动员。我根据老百姓介绍的三条经验，进行了“约法三章”，但是，大多数指战员都不相信，说是藏民的迷信，为了部队安全通过大雪山，我认为老百姓讲得就是迷信，我们也必须严格遵守，认真执行，所以经过再三动员，每人必须遵守约法三章。

　　第二天下午我们开始上山，直到第二天中午才走完这段艰苦的路程。山风卷着雪花，漫天飞舞，寒气逼人。单薄的军衣，抵挡不住零下四十多度的严寒和风雪的吹打，脸上身上就像被无数把尖刀刮着。最困难的是越往上爬，空气越稀薄，呼吸越困难，人们头晕腿酸，一步一停，一步一喘。山上千年积雪，无路可走，谁如果停步坐下，就永远也起不来了。我们团有些身体很弱的同志，实在走不动了，就坐下来休息，结果坐下来就再也起不来了。后面的人拉他起来，怎么也拉不动。还有的人站着也不动了，后面的人推也推不动。这是因为山高空气稀薄，加上气候在零下四十多度，只要一会不动，全身的血管就即刻凝固。牺牲了的同志，有的站着，有的坐着，在黑暗中看，仍像活的一样，这些为革命而献出自己宝贵生命的同志，和雄伟的大雪山共存，永垂不朽！

　　天刚刚亮，我们全团就爬上了山顶。这时全体指战员都高兴的又跳又笑，把约法三章都忘了，战士们齐声高唱胜利歌。高声叫喊“反对迷信”，还有的情不自禁朝天打了几枪。谁知突然狂风大作，刮得天昏地暗，如同天翻地覆一般。空中鸡蛋大的冰雹劈头盖脸打下来，打在头上就是一个大包，人人都被打得鼻青脸肿。狂风加冰雹把人吹出几丈远，有的被刮进几尺深的雪坑，不能自拔，不到三十分钟，全团死伤三、四十人。这是因为山高，空气稀薄饿，气候眴息万变，一遇大的声波震荡就引起狂风和冰雹。我立即动员全团抢救，经过三个多小时，才把伤亡的同志救下山，集中在山脚下不大的草坪上，看到这三、四十个身经百战，同甘共苦的阶级兄弟躺在地上，我不禁难过得大哭了一场。我不懂冻伤的人不能马上烤火，到了山下，我立即派战士砍来很多干柴，在冻伤的人周围少了几堆大火。想让伤员暖暖身子。这时，朱德总司令和张国焘从山上下来，看到这种情况，张国焘问：“你们是哪个部队的？”，有人回答：“我们是九军二十七师七十九团。”张国焘命令说：“把你们团政治委员找来。”我闻信后立即去见张国焘，张国焘二话没说，劈头打了我两个耳光，然后下令把我送到保卫局。我知道到了保卫局就凶多吉少，只好跪在雪地上求饶。朱总司令看见我左手和右胳膊都缠着绷带，抢伤未愈，就对张国焘说“他双手抢伤还没有好，团长又负伤住院。团里领导只有他一人。”同时指示我对冻伤的人应怎样治疗，把牺牲了的同志好好掩埋。到宿营地要好好总结经验教训，教育好部队，直到现在，我也忘不了朱老总的救命之恩。

　　过完雪山，就要过草地了。草地的情景，真使人触目惊心！举目一望，绿油油的一片汪洋草海，在草丛上面笼罩着阴森迷蒙的浓雾，不辩东西南北。纵横数百里，神秘莫测，渺无人烟。那里遍地都是千年积水，看上去是碧油油一片草地，下脚时淤泥深没胫，陷进去就无法自拔。水呈红色，散发出腐臭的气味，水里的蚂蟥又肥又大，每条足有四寸长，比大拇指还粗，脚腿被咬上一口就烂。在当时的情况下无法医治。后来，每人都找来许多牛、羊皮把腿脚都包起来。脚下是一片草根和腐草结成的“泥潭”，踩到上面软绵绵的，用力过猛就会陷下去，拔不出腿，越用力就会陷得越深，陷到腰部就没有救了，谁要是去拉陷下去的同志，那自己也会陷下去。但全体指战员都宁愿牺牲个人，也要救出同志，救出自己的阶级兄弟。后来，大家发现拿根棍子很有用，可是在一望无际的水草滩上找根棍子可真不容易，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找到一根棍子，走在前面的都用棍子探着路走，后面的人紧跟做前面的人的脚印走。有的人陷进去了，还可以用棍子向外拉。这样，就可以大大减少陷进泥坑的危险了。草地没有人家可以投宿。只有露宿在潮湿的荒野里。风雨一来，衣服湿透，地面是水，战士们只好在风雨中站着。一到宿营地，各级指挥员首要任务是派出得力的警戒部队侦查周围有利地形，规定紧急集合地点，做好充分的战斗准备，动作稍有迟缓，就有遭受敌人骑兵突然袭击的可能。没有粮食做饭，只好靠草根、树皮、野菜充饥。每天行军中间又一次大休息，一个半小时，每人都自己去找可以充饥的野菜。找到后就用大茶缸子煮着吃，有很多同志吃了有毒的植物，中毒的不少。

　　除了过雪山草地以外，最困难得算是通过语言不通的少数民族地区了。这些地区十分荒凉，崇山峻岭多，山上无路，都是悬崖绝壁，当地人民在悬崖上打洞，在洞里契上木桩，然后在木桩上铺上板子，在这样的路上行走。河流多，十分湍急，河床有十几丈深，无法泅渡，也不能行船，只能靠铁锁桥通行。当地彝族是一个还处在奴隶社会的落后民族。他们性情强悍，能骑善射。由于狡猾的民族商人经常对他们进行欺诈和剥削，国民党军阀经常对他们进行抢劫和掠夺，所以彝族人民对汉人有极深的成见和仇恨。他们把道路和桥梁都破坏了，然后埋伏在道路和桥梁两旁，对过路的红军打冷枪，他妈的枪法很准，只要抢一响，不是打倒一个人就是打倒一匹马。开始我们没有警惕，吃亏不小。有的同志大小便时，被冷抢击中，后来，大小便都要先找隐蔽的地形否则就要遭冷抢不是死就是伤。有一次我奉命去师部开会，我们团离师部相距二十余里。我带了一个班和一挺轻机关枪，在师部开完会回团部，已是下午三点多钟，在中途遭到蛮子的袭击。埋伏在两边山上的“蛮子”看到我们人少，只听两边山上大喊大叫，下来二百多人，把我们包围在一个狭小的山沟里。这时我退到一个碉堡里同他们激战。半小时后，我负了重伤，鲜血染红了全身的衣服，也不觉得伤痛，坚持战斗，我们用机枪射击，敌人死伤好几十，但敌人越战越勇，越围越近，我们也决心与敌人拼了。正在这时，一方面军一个团北上路过此地，这些蛮子看到我们大部队来了，就一哄而散，我才趁机走脱。又加上语言不通，无法互相交流，使他们能了解我们。在这种情况下，要顺利地通过这个地区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可是，为了争取时间我们又必须经过这里，借道彝民区。我们赖以克服这个困难的唯一武器，就是党的民族政策。我们沿途进行普遍深入地宣传，使他们了解红军是穷人的队伍，是他们的朋友。动员在家的老人和妇女，把它们山上的亲人叫回来。更重要的是切实尊重他们的风俗习惯，严格执行群众纪律，坚决做到秋毫无犯。在物资和经济上给他们优待，使他们真正理解我们，因而，顺利的通过了少数民族地区。

　　毛主席领导的一方面军坚持北上抗日，张国焘同中央搞分裂，瞒着中央南下，说什么“打到天全、芦山吃大米”，结果“刘湘不让”，大米吃不上，只好返回来再吃草。造成四方面军在雪山草地二进二出，有的甚至三进三出。第一次进草地还可以搞到一些酥油和糌粑、牛羊，第二次进草地连皮带、皮马鞍、皮鞋底，牛皮羊皮做的渡船都吃不上了。生活虽然这样苦，可大家毫不气馁，情绪坚定乐观。打起仗来仍似猛虎一般，始终保持优良的传统作风。

　　要渡过天险泸定桥和许许多多类似这样的铁索桥，英勇无畏的红军指战员必须抓住铁索，在敌人机关枪的扫射下爬过去消灭敌人，为大部队打开前进的道路。铁索桥是用十几根长铁索从东岸到西岸扯起做成的桥，面上铺上木板，在红军未到之前，敌人将桥破坏了，只剩下少许的几根铁索，河床深达几丈，水流甚急，并有敌人重兵把守，红军战士不被天险所吓倒，冒着敌人的火炮，抓住铁索爬过去消灭敌人，为大部队打开前进的道路。

　　长征是以我们的胜利和敌人的失败而告终结的。长征用铁一般的事实向全世界宣布，伟大的中国共产党和红军是不可战胜的，是举世无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