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在去年建党100周年的庆典上,看到别人颁发了在党50周年的纪念章,父亲很是羡慕。他逢人就嘟嘟囔囔的说:他记得清清楚楚,50年前在部队明明是6月份通过的支部大会,成为了预备党员,可后来档案却记录成了9月。当年并没有在意,却成了建党百周年时的遗憾。</p> <p class="ql-block"> 爸爸小的时候就生活在一个单亲家庭。从一岁起,奶奶就和爷爷离婚了,国家把他判给了爷爷在一起生活。听老辈人说爷爷是村里出了名的老实人,祖上是从河南逃荒过来的外地人,加上又是一个人鳏居,尽管老人家生的魁梧,却异常的忠厚善良,连村里的孩子都敢欺负他。</p> <p class="ql-block"> 直到爸爸长到十几岁时,长成了一个有趣的矛盾体,局面才被改变。这后生虽然长的面目清秀且勤奋好学,但是异常孔武有力,特别擅长用拳头讲道理。还没怎么长大的他就几乎把当年所有欺负我爷爷的人都揍了一顿,且无败绩。渐渐的,在爸爸少壮铁拳的倡导下,村里人对爷爷说话越来越讲礼貌了。</p><p class="ql-block"> 那一年,人武部在县里征兵,在县一中读初二且成绩优异爸爸动心了。因为家境的原因,他实在交不起学费。但是爷爷舍不得唯一的儿子辍学当兵,因为老话说,独子不当兵。但倔强的爸爸竟偷了爷爷的印章,毅然报名参军投笔从戎。</p><p class="ql-block"> 穷则思变,扔了笔杆子去抓枪杆子。那个年代,参军是要比出身成分的,越穷越光荣,贫农基本上就是至高血统,跟党最亲。但跟我们家没法比,毕竟我们祖宗三代逃荒要饭的,比贫农还穷三分,那对党的感情无人出其右,必须优先录取。</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也许人长得俊朗,也许有文化,也许是特别能吃苦,也许是对党的特殊感情,老爷子在东北零下40度苦寒之地的部队战天斗地爬冰卧雪,干得的热火朝天。从战士到班长,到排长,到指导员,到连长,一路进步的风生水起。</p> <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老爷子当年有多帅呢?妈妈总是醋意满满的说:当年他走南闯北,穿着四个兜的解放军绿军装干部服。从部队到地方,从城市到乡村,只要他出面,求任何一个女同志办事都没有被拒绝过。</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妈妈还说,那年部队里某曾跟着李先念一起打过游击的大首长有意把他招为女婿。派警卫员把他叫到大首长家里一聊,老爷子如实相告:“不行啊,首长!我老家农村里还有一个娃娃亲,我不能当陈世美。”</p> <p class="ql-block"> 但后来首长不仅没有怪罪他,反而更加欣赏这个忠诚老实的农村孩子了。几年后把他作为政治新星,从基层连队直接调到师政治部里去重点培养。就当所有人都在惊叹这个年轻军官的前途无量时,偏偏发生一个“意外”。</p> <p class="ql-block"> 那是个计划生育压倒一切的八十年代,老家里突然传来了妈妈怀上我这个二胎的“好消息”!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自信,他就笃定老二绝对是个儿子。</p> <p class="ql-block"> 老爷子一咬牙一跺脚——前程嘛,去他娘的!只要别开除党籍就行,反正我得要儿子。于是部队所有的职务一撸到底,从师政治部退回到基层连队爬冰卧雪去了。</p> <p class="ql-block"> 好在对文字天生执着而敏感的他,硬是在文件堆里找到了一条对自己有利的国家政策:两代单传的超生,可以从轻发落。天可怜见,这条从天而降的政策挽救了父亲的军旅生涯,也挽救了我们全家命运。但毕竟背负着我这么个“政治污点”,情商和智商都超高的他在部队里苦干了10年,几乎没有升迁。</p> <p class="ql-block"> 八十年代末副营职转业的他,赶上了邓大人提出军队要忍耐的时代。我记得在部队的最后一年,他天天跟我吹嘘:“儿子,爸爸转业回到老家,要么当警察要么检察官啦。”</p> <p class="ql-block"> 结果地方并不鸟他,两个炙手可热的单位都不接收。无奈老爷子表达了最后的倔强:“这辈子军装穿惯了,反正老子得去个有制服的单位。”于是就来到了税务局。</p><p class="ql-block"> 在税务所初来乍到的他,半路出家的身份和部队耿直的性格,当年在基层税务所里并没有受到赏识。但是踏实肯干,办事公道的他却得到了群众的爱戴和乡里领导的高度肯定。</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他常常给我津津乐道1990年的七一。那天所里的领导很遗憾的告诉他,因为今年指标有限,局里的优秀共产党员没有评给他,让他再接再厉,继续努力。说完就参加了县里的七一表彰大会了。结果在县大礼堂里的表彰大会上,所领导惊奇发现,最前排的老爷子竟被评上全县优秀党员。</p><p class="ql-block"> 让老爷子这辈子最耿耿于怀的是这辈子到退休也没有算上副科级待遇。退休以后他像一个孩子一样逢人就叨叨:“我当年是副营级转业的,按国家规定是应该让我享受副科级待遇的,可他们就是不给!”</p><p class="ql-block"> 后来我总是安慰他:“爸,你心心念念亏欠了你三十年没落实的副科级待遇,你儿子三十多岁就拿到了,也许这就是冥冥中的天意,咱爷俩不亏啦。”爸爸去嘟囔着说:你的是你的,我的是我的。</p> <p class="ql-block"> 老爸这辈子没当上官也没发财,一辈子问心无愧的他,用坚实的翅膀呵护着我们这个小家。家里这些年的日子过得抠抠嗦嗦,紧紧巴巴,却也没有因为没钱而耽误什么。家里培养出了大学教授的学霸姐姐,也培养出了勉强考上公务员的我这等学渣。</p> <p class="ql-block"> 英俊也好,倔强也罢,孔武有力也好,勤奋好学也罢,老爷子这辈子活得率性而又执着。 他对得起他身上曾穿的每一套制服,对得起党和国家对他的信任和培养,对得起家里的每一个人,干干净净,坦坦荡荡。</p><p class="ql-block"> 时间是把无情的刻刀,把父亲曾经如此伟岸的身躯雕刻成如今苍老的模样,如今想找回当年的风采,只能靠照片和记忆了。</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现如今他最大的爱好只有两个,一个是看新闻,二个就是接送李莞尔上下学。他像一支倔强的残年风烛,心系着国家,呵护着小家。那天他把李莞尔送回家之后,漫不经心的说了一句:“晚上照顾孩子洗澡,我走了。”</p><p class="ql-block"> 我突然神经质的跳了起来,大声说:“爸,快呸呸呸!你重说一遍。晚上照顾孩子洗澡,我出发了!”老爷子先是一愣,后轻蔑的一笑:“什么乱七八糟的,我没事儿!”</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童年为爷爷撑腰,青年时守护妈妈,壮年时为我引路,老年还在照顾李莞尔。爸爸的一生就是一团火,无论是熊熊燃烧还是余温尚存,他都在照亮身边的每一个人,却从来不索取回报。</p><p class="ql-block"> 有的时候我也常常在想:</p><p class="ql-block"> 如果当年入党档案写在7月,他会不会在去年百年盛典上光荣受勋?如果他当年做了大首长成龙快婿,我今天又在哪里?如果他不坚持生我这个二胎,他最终会在部队受什么军衔?如果他转业后就立刻享受到本属于副科级待遇,这些年全家的生活会不会宽裕一些?</p><p class="ql-block"> 生活没有如果。他那么的坚毅,又那么的豁达。他那么的在意,又那么的率性。但他,从未向生活低过头。</p><p class="ql-block"> 从小被他宠爱的我,以前以为他这辈子就是一个把一手好牌打的稀烂的笑话,现在看来,他是我这一辈子无法逾越的山峰。过去无法逾越,现在无法逾越,将来也无法逾越。</p> <p class="ql-block"> 时光时光 慢些吧</p><p class="ql-block"> 不要再让你变老了</p><p class="ql-block"> 我愿用我一切换你岁月长留</p><p class="ql-block"> 一生要强的爸爸</p><p class="ql-block"> 我能为你做些什么</p><p class="ql-block"> 微不足道的关心</p><p class="ql-block"> 收下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