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令狐一瞥

自得趣翁

2019年12月23日，冬阳朗朗，时在下午两点，小老儿一时兴起，决意先行体验一把义骑俱乐部规定的“朔风”季挑战路线。当我行经令狐垣由西南坡下、停驻上令狐村北时，只见进村一道墚上，一座绣楼样貌的古建兀立，坡道下方是村口，一座灰色的庙宇影影绰绰。有心进村拍几张照片，又恐耽搁太晚，故而只在远处拍得一照便匆匆离去。

两年半后的今天，我从上令狐籍老友张志祥那里获悉，《上令狐村志》已经编就且出版，而他正是编纂总策划兼编委会名誉主任。

6月7日上午，我这位老友约了上令狐支部书记李党生，陪我同往该村一游。车行令狐垣上，过下令狐村，进入柱濮镇任家庄地境，遮天蔽日的林荫道令人心醉。党生告诉我，“任家庄已并入上令狐村，这条林荫道是我们改造的。”

志祥说道，再有一年，党生任支部书记就二十年了，期间办了不少好事、大事，一上任便硬化了全村主干街道，新建了村委办公大楼，继而更新了全部自来水管道，随后完成了电网改造工程。去年，又建成1300亩水利灌溉体系。由于采煤塌陷，从2015起实施整村搬迁，地址选在新城附近的上庄村一带，至今，全村人家已全部有了自己的楼房。闻此，我对这位得改革开放风气之先的汉子刮目相看了。

过任家庄沿坡而下，那座绣楼样貌的古建映入眼帘，与两年前不同处，古建周遭修建了护栏。

再向前去，便是村庄十字路口，昔日所见那座隐隐约约的灰色庙宇屹立村口东南。

村庄向南，一桥跨河，桥为五孔石拱，二十七年前始建。

桥下一水潺潺，是为孝河五条支流之一的左川之水（今称柱濮河）。新旧民居散布在河流北坡一片，东西绵延两公里之长。关于这村庄的来历县志有记：“战国时期，令狐德政在此地居住而以姓氏为村名。”另据其它史料记载，令狐德政是一位将军，曾在此间长期统兵驻防，繁衍生息，久而久之形成村落，取名令狐村。后来一分为二，居于左川上游的一部分称为上令狐村，居于下游的称为下令狐村。两个村庄都处于同一台塬南侧，人们习惯上称这面塬为令狐垣。

那座灰色的庙宇为龙天庙，位处大桥北端临流而建。《上令狐村志》载，“龙天庙始建年代不详，专家考证分析，可能在金元时期或更早。碑文记载，明清两代皆有修复……2006年，上令狐村龙天庙及皮影戏台，被孝义市人民政府列为市级文物保护单位……在党支部书记李党生的领导下，成立了龙天庙修复委员会，多方筹集资金……于2017年动工，2018年完工……修建了六百余立方米的护庙混凝土河坝，将龙天庙和皮影戏台及周边围墙全部翻新维修，整个工程耗资百万……”

龙天庙山门建在高基上，门洞承载着皮影戏台。拾阶而上，推开红漆门扇，门洞前方呈现三级台阶高的庙院，三间正殿映入眼帘。

新修复的正殿雕梁画栋，红油柱悬挂一副楹联，上联：龙腾祥云耀全境，下联：天降甘露润众生；横披：恩泽万代。

檐下侧壁绘制“祥龙播雨”、“鹿鹤同春”彩画，庭院新植松柏。

廊右立碑《上令狐村龙天庙修复碑记》，碑文系老友志祥君所撰。其中载述：“据专家考证，龙天者，介休令贾浑也。晋惠帝永兴元年，匈奴入侵中原，围介休城三年，后攻陷。贾公携三万兵民死而守节，义薄云天，后人敬仰贾公，建庙崇祀，奉为龙天神。”

三间正殿为复合式窑洞，俗称无梁窑。正中供奉龙王，左为财神，右为送子娘娘。香火虽不及昔年之盛，却是记录先民精神生活的实景还原。

与正殿相对的是山门顶上的皮影戏台，灰筒瓦，卷山顶，木屏花窗置于台口。小巧玲珑，风格别致。

登顶四望，一览无遗。

出庙门，向东去，紧贴龙天庙北侧围墙新筑仿古照壁一台，壁心红底金字，上书毛体“为人民服务”五个大字。

照壁对面即为“村民服务中心”。党生说，多数村民住新楼了，旧村还有一大摊子事要做，服务场所不能撤。

他还说，老早以前这里是什坊庙原址，解放以后，村里一直在这里办学，2004年才全部拆除，改建为村里的办公大楼。查阅《村志》（上令狐村志，下同）看图阅文，可知此庙曾经供奉释迦牟尼佛，兼奉孔夫子、地藏王菩萨。晨钟暮鼓悬挂于正殿廊下两侧，钟鼓鸣响，八里有闻。庙院幽静，古柏参天，清代末年就在此间办过学堂，其后延续百年。

志祥老友知道我对那个山梁上的绣楼感兴趣，遂由原道返回村外北坡。

经北坡一侧新修的护栏小道而上，绣楼就在眼前。

转过绣楼而东，是楼院正面，背山朝南，依坡起建，层层叠叠，气势不凡。志祥说，此乃本村张凭天于康熙年间创建的七层院。《村志》载，上令孤村七层院，实属孝义西部古建筑之典例。“据传，张凭天之父张守登中年未得子，心灰意冷，遂将家产田地捐予村中什坊庙，并建茶坊舍茶舍饭，村人问之晚年生活何如？守登答曰：凭天由命。康熙年间妻有孕，产一子，取名凭天。张凭天成人后生得6子，取名为麒、麟、龙、虎、凤、阁。其人治家有方，经营有道。不但在村置得良田数顷，而且安排儿子出西口在兔坊古城经营生意。一年腊月，四子张虎带伙计数名，牵骆驼数匹、狗一只，驮银而归，途经沙漠露宿，夜起狂风，清晨风止，掌柜张虎出帐篷查看，平地黄沙漫漫。宿营帐篷多半埋于沙中，驼队与狗踪迹全无。无奈带伙计空手而归。东家张凭天，不屈不挠，于次年筹集银两，派张虎再走西口，赴兔坊。张虎一行原路返回，故走旧道。行至出事点驻足察看，猛发现黄沙处遗露出狗骸一具，遂循迹挖掘，遗失银两如数找回。为留纪念，在该处沙漠中建小庙一座，命名‘狗骨庙’……携银归来始大兴土木，建造七层院。依靠驴、马河中驮水，在宽坨堆山腰，挖窑烧砖制瓦，逐年一层，数年完工。”

我于《村志》看到七层院的原貌素描图以及文字描述，其景象令人神往。“……南低北高，鳞次栉比，远观似楼，布局严谨，巍峨壮观，共有房屋50余间。一层为东院，开有买卖铺档，建有六角凉亭，常年供来往商客行人茶水。二层高于一层，邻西而筑。开有正南大门，正屋5间，东西厢屋各1间，厢屋顶各建绣楼1座。绣楼外墙与主墙齐对，门开北面，齐墙处开窗2扇。顶部南北出水，板瓦铺之上筒瓦扣缝，四角飞檐站兽，檐头砖雕彩绘，猫头滴水。内宽丈余，长约2丈，盘有火炕，十几级台阶与主院相连。三层无正屋，东西各1厢房，木质窗棂，对开双门，门面木雕彩绘，艺术造诣高深。四层正屋5间，东西厢屋各2间，院门向南，与三层共用甬道，东侧门、台阶与二层相连。五层正屋5间，六层正屋5间，……东西厢房皆为瓦房。窑畔台阶连接下层。五层有一东侧门与外相通。七层正屋5间，因年久失修，现只存七层遗址。”

现在看到的是，一层东院已成废墟，临西而筑的六层院落坍圮不堪。进入还算完整的南大门，即为二层院落，正窑五孔、东西厢窑俱在，只是门窗都缺损了。

东厢窑上的绣楼只剩半截残墙。

进村路上可见的即为西厢绣楼，当院里抬头看，绣楼的东半片屋顶已塌陷。

由西厢踏道上绣楼……

逼仄的楼房里南向、西向都有一孔窗，一方木炕楞土炕看着还结实，炕上遗弃着瓦盆、面缸、竹篓之类的农家用具。

透过方窗看户外，满眼葱绿如画框。

出绣楼，瞰山川，对山煤矿地面设施隐然，山下庙宇隐没在云团也似的林丛间。

向西南望去，一座座民居绿荫环绕，昔日的荒山真是变了模样。

收回视线向上看，三层院东西有厢房，村志描绘的精美却荡然无存了。两位朋友在下边等着，不好意思再上去了。

返回市区路上，路经上令狐搬迁新区，一幢幢漂亮的新楼一闪而过。回来翻看《村志》，扉页上正是以新区照片做了衬景，观其样貌，档次不输市里小区。此来虽是匆匆一瞥，友情之旅值得一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