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国世界语教育行（三）

Juvelo

寻找待飞的蝴蝶🦋 台封高等学校是一所选替学校(Alternative Schools)，我们知道选替学校这个词还是2016年的事。 2016年春，韩国世界语协会领导成员申银淑女士来我校讲学。因她的课堂生动活泼，深受学生喜爱，她一时成了校园明星。这引起了我们对她职业的关注。原来她是来自选替学校的老师，而什么是选替学校我们却一无所知。经过交流才从她那里得知，这是专门为那些不喜欢在传统学校接受教育的孩子设置的学校。为了说明传统教育的弊端和选替学校存在的必要，她还讲了一个故事：一群蝴蝶的幼虫向往蔚蓝的天空，为了达到目的，他们就相互踩踏搭成金字塔，可是最终能爬到塔顶的只有少数。其实，原本是不该这样的，它们都是蝴蝶的后代，等日后长出了翅膀，个个都可以飞天起舞。 2016年春申银淑来我校讲学 　　“选替学校”就是静待蝶飞的地方。 韩苏熙女士家住马山，她是多年前就认识的世界语者老友。今次在韩期间，我们于马山的行程就是她亲自联系安排的。上午韩女士驱车三四十里早早赶到“开云”一直陪我们参加了下午的教学活动和晚上的欢迎茶会。 我们随韩女士抵达家里已是夜里十一点多。韩女士的丈夫朴泳勋尚未休息。等我们到来，一一打过照面，他才道了晚安回房歇息。我素无刘克庄所言“客里似家”的洒脱，生怕与人不便。可是，说来也怪，不知道是因为朴校长的率性，还是因为世界语者之间的信任和友谊，来到这里反倒没有半分的不适。韩女士安排同来的三位女性居于内室，我与张伟则在客厅。韩日居室地面多是地台，铺个地垫也就万事俱备。 朴校长（右1）韩女士（右2）及家人 　　次日，一个响晴的上午，汽车行驶在蜿蜒起伏的山路上，时而攀升于半山腰松柏苍翠的林间，时而又行驶于河水湍急的山坳里……台封高等学校坐落在离城四五十里远的地方。这里四面环山，整个学校被包裹在绿色的山林中。学校的入口在紧靠山脚的教学楼背后。进入校园，曲折的路径花砖墁地，沿着墙根用大块岩石堆砌的花池里姹紫嫣红，错落有致的教学楼是橘红的，于盛夏苍翠的群山环抱中，显得格外清爽挺拔，富有朝气。 　　来到朴校长办公室已是上午十点。办公室是两开间的，进门正对办公区，正墙上悬挂着国旗，下方是会议长桌。在靠窗办公桌的一角立着个衣架，上面搭着一面绿星世界语横标，看来朴校长的妻子韩女士也一定来这里做过世界语的普及；右侧是休闲洽谈区，地台上面安放着长条台桌、坐垫，靠墙是三层通长的隔板，上头有绿植、书刊、各种奖章、奖杯，上面还摆着一幅写着“常乐精进”的汉字书法作品。我们围着会议桌坐下，边喝茶边与朴校长交谈。台封高等学校现有学生135人，9个教学班，教师四十余人。学生来自城市乡村不同阶层的家庭。朴校长向我们介绍了学校的人员及构成等概况，然后，就打住了话头，用询问的目光望着我们，似在等着我们的提问，以便有的放矢。我们趁势提了一连串问题，如，台封高等学校与普通学校的不同之处是什么？朴校长讲了两点：首先在课程管理上，这里没有整齐划一的教学大纲，学生可以自行选择学习的科目，自行安排学习和活动的时间，自行决定学习的课程和学习的时间，在这里没有固定的学制和班级，学习是快乐的，孩子们不会感受到成人带来的恐惧和压力，这是根本的不同；其次，学校的选址，这样的学校多建于依山傍水之地，更有利于师法自然、放松身心、促进成长。那么在这样情况下教师的任务呢？我不由就问。教师教书最重要的任务是相信学生，让他们自己做主，管理自己的学习。朴校长果决地回答。 　　韩女士一边承担翻译的角色，一边补充解释，看我们时有疑惑，就鼓励我们继续发问。实在地讲，此前我们对于这类学校了解甚少，来时也没有做足功课，一时虽有疑惑，却又不知惑从何起；虽能发出不少问题，但又不及要点。另外国外学校非任课教师一般是不能随意走进学生课堂的，我们即便想现场找些资料看也是韩文的。 交谈中我们在会议桌的玻璃板下看到一张漫画头像，画中的朴校长笑容可掬，眼角和额头笑出了深深的皱纹，显得质朴淳厚，一派长者风范。这是学生在韩国教师节（5月15日）送给朴校长的礼物，我想这应该就是朴校长平素里在学生心目的构建的印象（而在我们的眼里，朴校长却是个内向、寡言、严肃的人。他是数学教师出身，性格可能与所学专业有关）。漫画旁还有一封学生写给朴校长的短信，信的大意是：尊敬的朴先生：您始终以激励的语言鼓励我们，给我们以信心和勇气，我们代表全体同学向您致敬 　　走进教学楼，粉白的墙壁，间有原木的护柱、墙裙，显得田园闲适。粉墙上挂有汉字字画，给人印象最深的一幅写着“道明德化”，字迹古朴、苍劲，像是出自得道的老者之手。走廊里静悄悄的，即便是喘口大气都会惊扰了别人。我们蹑踵屏息透过玻璃窗审视走过的教室。各个班级的布局各不相同，有围桌式的、有U形式、有讲堂式。每个班的学生大约在十个左右。有个班里，六七个学生围坐自习，而在后墙的低柜上却躺着个女孩睡觉，其他同学则是大气不出，生怕扰了女孩的清梦。 　　走出教学楼，直面我们的是学生自行经营管理的超市，它的外观就像游乐园里的建筑，五彩斑斓，煞是醒目。靠门口的咖啡柜台里有几个男同学正在忙乎，柜台内外放满了各种与咖啡经营有关的物件，以及供顾客选用的杯子、杯垫、咖啡勺等，与街市里的店铺不差上下。超市的其他区域，货架上的商品更是琳琅满目，有服装、香皂、布艺、雕塑、陶瓷、木刻等，所有这些都是学生自己制作生产的。在超市中央操作台前，手工课教师和几个学生正在打理学生的作品，然后逐一登记、上架。我买了插笔用的木墩和香皂等小物件，一是作为纪念，二是表示对学生们劳动的激励和支持。这木制的笔插至今仍摆放在我的书桌上。 　　韩女士还向我们介绍说，超市外廊檐下有专门为学生准备的吸烟区，个别有烟瘾的学生可以来这里吸烟，有老师专门提供香烟。采取这样的做法并不等于倡导学生吸烟，而是考虑到，强制可能使吸烟转入地下，还可能把吸烟者与其他学生群体隔离，导致更加严重的问题。学校对于早恋、饮酒、奇装异服等也都不硬性禁止，而是采取疏导的方法，这样做利反而大于弊。 从商店出来已是正午，为了不过多影响朴校长的正常工作（学校一般不接待外来参观），我们的“台高”之行到此画上了句号。对于一所非常规学校，仅靠一两个小时的“走马观花”是很难描绘出它全面清晰的面貌的。但是，我还是从有限的见闻中受到启发：一个孩子的成长和发展是一个复杂体系，他们除了适应社会、学校、家庭期望所带来的学习要求和压力，学校更应该激励他们最大程度找到自己内心里的学习动机，激励他们能学会自信地生活，发挥自己的创造力，来为自己一生的幸福奠基。 教育应该像农业生产，应该顺应事物的成长规律，而不要揠苗助长，程序化、模式化；只有顺应天时，效法天地之德才能得到人生至乐。因此，我真诚地希望社会、学校及家庭应该给予我们每个孩子足够的发展空间和耐心，应该给与他们最大的尊重，让他们能够自己掌控人生。我想这应该也是选替学校本有的初衷吧。 走出台封高等学校一公里多的山路上，我们看到一队学生打着旗帜，一溜长蛇，步履稳健地顺着靠山的一侧向上行进。他们的装束，俨然似专业的登山者，有模有样。韩女士说，这是“台高”的孩子开展野外活动。车子缓缓地从他们身旁驶过，队列逐渐从倒车镜里消失……我抬头向车窗上空望去，眼前仿佛出现了一只只五彩缤纷的蝴蝶在湛蓝的天空下翩翩起舞…… *** *** *** 为了进一步了解“台高”这样的学校，后来我终于找到了英国马克·沃恩编著的《夏山学校的百年故事》一书。夏山学校是世界上最古老的儿童民主学校。我把本书序言中的一段话抄录在这里算是本文的结语：孩子们应该过他们自己的生活——既不是活在那些望子成龙的家长们的期待中，也不是那些自认为知道什么是对孩子最好的教育家为他们设定的目标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