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封在流年岁月里那沾满泥巴的饺子（第十三篇）

清水百合

　　最高的不是山峰，是爷爷伛偻的脊背，最宽的不是海洋，是爷爷博大的胸怀，最深的不是沟壑，是爷爷岁月沉积的皱纹，最温暖的不是阳光，是爷爷那善良慈悲的心灵。

　　我出生于河南内乡，那年正闹饥荒草根树皮都被人们拨个净光，人们肩挑背扛纷纷逃难，我是幸运娃，是爷爷和奶奶用衣襟裹着不满十个月的我闯关东，一路坎坷，总算有个落脚之地，东北地大物博，人烟稀少，只要能吃苦，春耕秋收，养家糊口没有问题。爷爷勤奋又聪慧，种五谷杂粮，嫁接果树，带领村民种果树搞养殖。乡里乡亲都称爷爷是技术员。奶奶勤奋制家，粗粮细作，还养了几头猪几只羊，鸡鸭鹅狗像动物园一样，小日子如芝麻开花一年比一年好。

　　好景不长，在我七岁那年的腊月，奶奶因多年劳疾身患胃癌不幸去世，只剩我和爷爷相依为命，眨眼就过年了，失去了奶奶的细心照料，我和爷爷从简过年，饺子还是要吃的。在微弱的油灯下，我看见爷爷眼里闪着泪花知道爷爷是想奶奶了，我不敢看爷爷的眼睛生怕眼泪流出来，我低着头使劲地擀面皮，一会儿就攒了好多。爷爷说今年怎么擀的这么快，我笑着说你包的太慢了，爷爷喘口粗气说：不是我包的慢是少了两只手。这时爷爷克制不了内心的酸楚。满眼的泪花滴哒滴哒落在面岸上，像弄丢颜色的墨画了几个残荷，我沾满白面的小手在爷爷的脸上乱抹，爷爷的胡须都沾满了白花花的面粉，此刻的我不知是哭还是笑，一头搂住爷爷的脖子，抱得紧紧的生怕谁抢走了爷爷……。

　　饺子包好了，我烧水爷爷打点，给奶奶上一炷香，还念叨着让奶奶保佑我们。饺子很快煮好了，爷爷端着热腾腾的饺子往屋里走，屋里炊烟弥漫，透过微弱的灯光什么也看不清楚。一不小心撞到门框上，当啷一声一盆饺子扣在地上，圆溜溜的饺子都沾满了泥巴，爷爷哽咽地说这是你奶奶想我们了。我举着油灯爷爷弓着背吃力地把扣在地上的饺子拾起来，用清水洗了几遍，又放到锅里热一下。这是我一生中最难忘的年夜饭。

　　难忘的那顿年夜饭，看不到小脚奶奶剪的窗花和给我做的灯笼。看不到那双粗糙颤抖的手给爷爷斟酒，再也没有人给我和爷爷往碗里夹菜，夹饺子，再也听不到奶奶和爷爷讲老家的故事。看到的是爷爷满头的白发和满脸沧桑的皱纹。听到的是爷爷那微微颤抖的抽气声，还有村里的炮竹声和狗的狂叫声混肖在一起，此起彼伏回荡在山谷里。每咬一口都有沙子泥巴硌牙。吃了这沾满沙子的饺子使我懂事了许多。没有奶奶我要自食其力，替奶奶照顾好爷爷。从此就学着做家务，洗衣烧饭。割草喂羊喂猪。就这样和爷爷相依为命过着平常人拥有的幸福生活。

　　光阴似箭，岁月如歌。屈指之间我已经花甲流年。想起和爷爷奶奶在一起的快乐生活仿佛就在昨天清晰可见。让人流连忘返。愿天国的爷爷奶奶安好！如有来世，我还要做那个幸运的女孩，用您宽敞的衣襟温暖的胸膛抚慰着我。您的大恩大德。我将涌泉相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