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猫

冬梅 陕西靖边中学

朋友圈里突然多出了一只“老猫”，我看了看，一晚上都在想一个问题，她为什么叫“老猫？”

老猫是一位九零后小姑娘，机缘巧合，我们在网上认识。开始我还在想她应该是和我年龄相仿的中年人，一番交谈之后才发现，按年龄来推算，她是我的学生辈，且不在前几届的学生行列里。

网上熟悉的陌生人很多，偶尔觉得孤独时，打开朋友圈，洋洋一千多的朋友，能够聊天的人寥寥，感慨之余还是觉得不如将一腔心事付与笔墨。看书写字是最廉价也是最安静的消除孤独的方式，因为我总是担心网络上的问候换来的是“我在忙”的回复，渐渐地，我离人群很远，我离内心很近。

出版自己的书是我的执念，也可以定义为是我的理想，由于疫情和其他的许多不确定因素这件事情已经拖了两年多，激情已经快被消耗殆尽，如闪电战式的恋爱转为了一场旷日持久的恋爱，除了想要直奔婚姻的主题之外，过程的甜美已经可以忽略不计。人与人的相遇、人与物的相遇都需要缘分，缘分该来的时候，按着机缘的安排，老猫就出现在我的世界中。

老猫是我所出书的责任编辑，是主编柴老师介绍的，做事极其认真负责，我在电话的这头，都能听出电话那头她的认真的模样。我是话痨，而且有时候会思维不清楚，所说的内容往往会东一榔头西一棒槌，好在，电话那头的她能迅速理清楚我说话的内容，而且礼貌而又不失尴尬地将话题给扯回来，所以交谈甚欢。

五一长假因为校运动会的到来而提前来到，给在生活的涸辙之中等待东海之水的我带来了久盼的甘霖，在卧室里不分白天黑夜地酣睡了两天之后我终于复活。虽然公公的丧事刚刚办完，心情还没有恢复到日常，但住院的母亲出院了，悲伤的爱人从伤心的深水区慢慢往岸边游，孩子们也开始慢慢恢复往日的学习，我也终于可以站在镜子跟前看一看自己。

一脸的沧桑，如果只是脸上有沧桑，或许三五张面膜就可以搞定，但是颈部的皱纹和松弛的皮肤无时无刻不在提醒我，生命在逐渐衰老。头发并不长，但感觉头很重，似乎是头发让我变得灰头土脸。倘若不是这尘世之中还有未了的心愿，真想剃去这三千烦恼丝，于深山古寺之中恬然老去。总要做点什么来挽救一下这颓废的心境吧？最廉价最便捷的办法就是理发，说干就干。到了理发店，找到熟悉的师傅，把头发和脑袋一并交给他，理什么看着办，怎么理，也随他去吧。

闭上眼睛，什么都不去思考的一个小时之后，再次睁开眼，镜子里的我还是我，发型已经不是原来的发型了。超短的刘海再也盖不住我略短的眉毛，大圆脸赤裸裸地暴露在了太阳之下。理发师说：给你换了一个狗啃式刘海，适应适应，换换心情。已经剪好了，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吧，我面无表情、心无波澜地付了钱回家。

回家之后爱人看了我一眼，什么话都没有说，看来这发型还是很有吸引力的，不然他大概有一两个月不看我了。自从公公生病，他都没有心情看世界，他日见消瘦，而我依然饱满。女儿很是诧异，问我：为什么爸爸瘦了，您比他还要辛苦，您的脸却一个号都没有小？我说：我是他身后的山，我瘦了，他靠谁去？生活越是艰难，我就越是要好好吃好好睡，不然我倒下了，无人能代替。他专注于悲伤，我在悲伤的时候，还要时刻准备为悲伤买单，不然到最后，谁来结账？女儿无比心疼地说：“妈妈，您辛苦了。”

学生的事情还没有完，我需要到教室去一趟。头发已经短的不需要整理了，用手扒拉一下就可以下楼。学生在忙运动会的事，教室里堆满了零食，缺的人也很多。刚进教室，同学们看向我的诧异的眼光权当是老师在不该出现的时候出现的意外，强调完五一放假同学们要注意的事宜准备离开的时候，一位女同学叫住了我，小心翼翼地问：“老师，您的刘海经历了什么？”

我一脸淡定地说：“理发师说他给我换了狗啃式刘海，我回家看见他啃得不好看，所以又亲自啃了啃，然后就变成了现在的模样。”同学们都笑了，我转身出去，听见身后有同学说，老师假期快乐，我也自言自语，假期快乐，我多么希望我们真的都能够快乐。

中午理发回家，虽然爱人没有说话，但我依然从他的眼神里读到了一些信息，所以极不自信地站到镜子前，沮丧的心情没有一点好转，理发的后果是让我郁闷的心情更加郁闷。刘海已经达到高不可攀的地步，我只能亲自用剪刀提高脸两边头发的高度去追它，一番操作之后，最为鲜明的大脸更大了。本来觉得耳朵两边的头发可以让拥挤的脸稍有收敛，现在两边的头发变短之后，脸可以肆意伸展，终于可以“大白于天下”。

离开教室下楼，看到教室旁边的花开得正艳，微风拂过传来缕缕幽香，突然想到沙宝亮的《暗香》，“当花瓣离开花朵，暗香凋零……”花有重开日，人无再少年，看着旁边三五成群的学生经过，心生羡慕，让我也重回少年时光该多好啊。

回到家时又多了一些落寞，果然是如朱自清一般，本来是出去寻宁静，没想到宁静没寻得，还多出了乡愁。我这是本来想出去找点乐子，可乐子没找到，又多了一些伤感。

回家坐到书桌前发呆，STALA的英语课和曾仕强的哲学课一样引不起我的半点兴趣，坐着看时间从眼前流过。突然想起老猫曾经说过我可以在任何时候找她聊天，那现在算不算是“任何时候”？

发出去的消息秒回，感觉她和我也一样，在等待着生命中的某个人出现。给她发了几张刚才在教学楼下拍的相片，感觉还不够尽兴，干脆给她发了我的美篇号、公众号、抖音号，很快就有消息反馈：老猫关注了您。

三只老猫同时出现？我知道就是那一只。为什么是老猫？我又记起高中时同学说我长了一双猫眼，所以给我取了绰号“猫”，高中毕业二十几年了，我是不是也应该是一只老猫了？

写作的计划本里一直有一个标题，但是下面没有一个字的正文，题目是“我家的猫”，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这篇文章始终没有动过。我想要写的也是一只老猫，全身黑色，我们叫它黑豆。黑豆敬业且贪玩，白天睡大觉，晚上抓老鼠。有一次白天见到一只小老鼠，它逮住之后，并不急着去吃，而是“玩弄于股掌”之下，结果一不留神，老鼠钻进了洞里再也没有出来，急得它那一天懒觉都没有睡，待在老鼠洞口不吃不喝一整天。黑豆后来是被冻死的。数九寒天，它出去后再没有回来，第二天妈妈在墙根外捡到了它，什么时候死的谁也不知道。它的后腿不知道被什么打开了一个洞，逃到墙根下面，墙根下面的猫洞又被柴草堵住，它因为跳不上墙回不了家而被活活冻死在墙外。黑豆之后家里也喂过很多只猫，那些猫不是懒就是馋，或许是后来我上了学，没有时间玩猫斗狗，所以大多没有什么印象。

老猫的出现让我又想起了黑豆，黑豆死去也大概是三四十年前的事了，它可以说是一只真正的老猫。

老猫的网名让我回忆往事，也让我浮想联翩，晚上睡下之后，打开抖音，刷到的不知道为什么也尽是小猫咪。我在结婚之后坚决不养小动物，也倒不是嫌麻烦，而是害怕有朝一日接受不了它们离开的悲伤。

按理来说，我和老猫应该是有代沟的，我是七零后，她是九零后，但实际上在聊天的时候却没有，生活的烦恼，工作的无奈都可以聊到一起。或许是我们都渴望过猫的生活，可以每天晒一晒太阳，每天可以慵懒地躺在沙发上，但丰满的理想总是被骨感的现实代替。我们需要辛苦努力，需要安身立命，需要克服职业倦怠，需要去为我们想要的生活硬着头皮去迎接生活给予的挑战。我们或许偶尔还会唱一唱“我是一只猫，一只快乐的星猫……”，但更多的时候，我们要拖着疲惫的身体穿梭在生活的琐事之中，寻找那只随时会跑掉的老鼠。

晚上做梦，梦见我拥有一只小猫咪，它趴在我的肩头，呼呼大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