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野金银花 香气袭人已过春

new 毛伢

家乡的记忆

手机上突然给推荐许多相关金银花的信息和视频，印证了网友们惊呼“网络无敌”、“我们毫无隐私”的说法，心里很惶恐，但又离不开手机，工作、生活中的各种事项要及时获得和处理，你三天不开手机试试？

不怼谁，不纠结，心平气和，我们生活在当今社会就随遇而安吧！之所以有手机金银花的“推荐”信息，是因为我一老乡跟我联系，说到了金银花的话题，说家里现在金银花遍地都是，但没有人采摘，花都谢了，很可惜的。



家乡的金银花，长在山凹、水边、阴凉之地；家乡的金银花，藤条状，攀附、爬行在任何有着落的地方。

我很小就认识金银花。记得我奶奶带我到河沟里去洗菜，一阵风吹草动，浓郁的香气向我袭来，把我高兴的，小嘴唇儿不由自主地上翘并运动起来，鼻子也抬了抬，深深地嗅着香气，可是正要贪婪地深呼吸时，浓香飘散了，空气中留下了一丝甜甜的味道。



我于是问奶奶，问她是不是也闻到了香味，我奶奶说：“闻着了！喏，你抬头向前，往竹林坝上看看，就是那白色的花发出的香味呢！”

果真！河坝的上边是竹林，坝上有很多灌木、粑叶以及各种藤蔓植物，在青青的叶子中，透着一小撮一小撮的白花，间或还有一些黄花。



我奶奶告诉我说那叫金银花，花骨朵儿和初开的花儿是白色的，过了两三天就变成黄色的了，白色是银子的颜色，黄色是金子的颜色，所以就叫金银花（后来我查金银花的词条，证实了我奶奶的先见之明哈）。

我奶奶叫我去摘些金银花下来，因为她是三寸金莲的小脚，爬坝不方便，我是“能上房揭瓦的小精灵”，上蹿下跳、爬树抓草是我的必备神器。我心里早就痒痒了想要去摘花，又害怕我奶奶骂我“奔（bèng)赖”“奔命”，把衣服弄脏弄坏的，要驼打之类的话。



奶奶的话就是圣旨，我立马行动，一手拉着灌木条，一脚就蹬上了河坝，双手双脚交替往上移动，并且试探是否安全，等站稳后腾出手，一手拉着藤蔓，一手采摘金银花放在口袋里，不一会儿就摘完了，装了满满两口袋。

我奶奶告诉我说，河边、山谷阴凉的地方都有金银花，我记住了金银花的样子，后来又在河上游沿着田坝、山坝找，找到了很多金银花。



我奶奶把金银花晒干，说是天热，我们在外面受热了，就可以拿出来泡水喝，驱热消毒什么的。我奶奶把那个漂亮的磁器茶壶专门用来泡金银花“茶”，我父亲干活又热又累，中午、晚上回家后就喝一碗金银花茶，我母亲也是喝金银花茶的主角。

我不喜欢喝金银花茶，觉得它没有“茶”的味儿，那个金银花的浓烈香气泡出茶来怪怪的，味道还有一点点甜，但这种甜不是“真甜”，对我来说也是怪怪的。我还是习惯喝我家乡的绿茶，觉得它解渴又有味道。我的这个表现被视为另类，他们常常啐我说：“没有享福的命！”



我不喜欢喝金银花茶，但是我非常喜欢摘金银花，每到夏季金银花出来的时候，我都要漫山遍野地寻找采摘金银花。不仅因为家里泡茶喝，还因为金银花能卖钱！家乡的供销社收购晒干的金银花。

收购的标准：质量好、没有发过霉的干透了的金银花，一斤5分钱到1角钱不等。花骨朵比开过的花相对要贵些，可以卖到8分，这是当时的最高价，基本上没有见过金银花能卖到1角的，他们就是玩个广告把戏而已。





我跟二姐、三妹和堂妹桂一起去山上采摘过金银花，不到十岁就跑到离家几里甚至十几里的别个乡村去“淘宝”，饥渴是常态，有时空着肚子出发，一天在外没吃的，饿了渴了就喝山泉水和采野果子吃。为了挣那个钱，我们也是拼了的。

因为大家都知道金银花能卖钱，山村的姑娘们都纷纷出动，金银花就很难找寻到的，有的山上金银花树（藤）都被弄走了的，一片狼藉，这种杀鸡取卵的行径让金银花越来越少，我们越来越收获甚微。



卖金银花也是要碰运气的。那时候信息闭塞，交通不便，消息传到我们耳朵里都要过好几天，而我们上哪里去都必须用脚走路。

1976年夏，金银花是大年，生长旺盛，我摘了六斤多干花，我二姐和三妹摘的加起也差不多有八九斤。我和二姐一早起来去刘畈供销社卖，但供销社说已经停止收购了，让我们去九田卖。我们好不容易走了十几里地，到九田供销社一问，也说停止收购了，我俩又饿又急，还要回家干农活儿，就只能决定打道回府了，这时好心的营业员告诉我们说：“弥陀镇你们可以去看看，那里的供销社比刘畈、九田都大，还有药材收购站，可能会收购。”



过了一天，我和二姐起个黑早，天没亮就出发，从栗树坪走小路去弥陀，因为没有去过，一路问人打听，走到河口上公路，沿着公路走到弥陀。

不知道走了多少路，反正到弥陀我们就有些乏了。弥陀镇很繁华，是我们从未见到过的集市，有两家大商店和几家小商点，还有“摆摊”，有卖肉的，有卖服装百货的，还有卖牛的，人来人往，热闹非凡，看得我们眼花缭乱。好不容易问到收购药材的地方，我们满心欢喜的时候，那人告诉我们说：“我们安徽省已经暂时停止收购金银花了，到哪里都是白搭，就是到太湖县城也没有人要的”。在我们的再三恳求下，他告诉我们说：“湖北可能还没有禁止，你们去湖北檀林（镇）看看。”



我跟我二姐说，这金银花是卖不掉的，我们回家吧。我二姐劝我坚持一下，都到弥陀了，离湖北就很近，翻过界岭就是湖北，据说湖北比安徽要好，檀林那地方比弥陀要好很多很多呢；我们卖不掉金银花，去那里逛逛街也是见见世面呢；这次如果不去檀林，以后她不陪我去任何地方……好说歹说，我只能同意。我们沿着公路往湖北方向走。

我们带的两个马铃薯已经吃完了，没有喝一口水，又饿又累又渴，脚都起泡了，生疼！脱掉鞋走一段，路又烫死人。我算了一下回去的路，来回怎么也得超过100里呢，我实在走不动，就往回走了，我二姐没办法，只得跟我返回。



返回的路上，看到有一辆客车经过，瞬间就跑得不见踪影，小轿车也偶然有一辆两辆的。我真想坐车，我们还没有坐过车呢，但是我们没有钱，金银花没有卖掉，就算卖掉了，我们也舍不得花钱坐车。

那年之后，中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人们的日子过得越来越好，金银花在山上都没有人摘了；自从那次卖金银花的经历后，我涨了不少见识，不由自主地想了很多很多，我重新念书的决心也更大、更迫切。从此我没有摘过金银花，也没有卖过金银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