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日英伦(一)

亲水闻笛

<p class="ql-block"><b>题记</b> 看来,人老怀旧是人生心路的一种必然。多数情况下,进入老年就意味着将要退休或已经退休。人们从繁杂的工作纷乱和沉重的生活负担中蓦然走出,没有了那种强迫式的生活节奏,会感到说不出的轻松和惬意。不论你从泥泞挣扎中走出还是踏鲜花铺道而至,不论你曾位列朝班还是一度奔命荒野,从此都将朝着各自越来越清晰的生命终点逐日逼近。你能指望这样的人群去积极展望未来吗?然而,生命不息,脑力难已。止步憧憬必将开启回顾,怀旧便由此而生。</p><p class="ql-block"> 想来我也退休有年。这些年里,我常常忙碌着一些怡然自乐的事情,也常常在乏善可陈的过往中勉强理出若干线条,沿着记忆的长河竭力向源头追溯。悠悠往事,大多已成雪泥鸿爪。有一天,我在陈谷子烂芝麻般的琐事堆里蓦然发现一个出国学习的片段,不由觉得几分新奇。这种片段若放在当今的公共层面当然不足挂齿,然而于我却十分有意义。它总能让我记起多年前遇到的那些难忘的人和有趣的事。我虽然深感囿于笔力和记忆难以将这些本真地还原,但穷尽目前所能予以寥寥补记,倒也觉得几分慰藉。于是,就有了这篇《百日英伦》。 </p> <h3 style="text-align: center;"><b>膏车秣马</b></h3> 公元2000年7月23日上午10点半左右,一位在京工作的同学并同乡备车送我和妻儿去首都机场。用过午饭,办完手续,我乘坐民航937次航班于下午3点零8分从首都机场起飞,飞往英国伦敦希思罗机场。<br>  第一次乘坐飞机就是这么一个万里之遥的热身,我不免有几分手足无措。在邻座一位仁兄的演示下,我扣好安全带,并记住他热情讲解的注意事项。经过一阵爬坡式的起飞,飞机进入平稳飞行状态。在临窗座位上,我望着机身下滚滚翻卷的云团,不觉进入沉思之中……<br> 在1999年5月的一次工作会议上,主要议程完成之后,领导顺便透露一则消息:中国科学院向单位下达了一个当年的国外高访指标。这种指标通常按职称级别分为普访和高访:前者面向高级职称以下人员,一般为期一年;后者面向具有高级职称人员,时间多在半年以内。派遣机构提供往返交通和生活费用,旨在为工作人员提供一个学习提高、开阔视野、更好开展工作的机会。会后,一位老领导找到我,正式告知这次拟派我到国外进修学习,提醒我准备外语考试。这突如其来的情况使我好一阵发愣,因为我对出国一向持中性态度,至少截至当时还没有向单位提过类似要求,会上的消息对于我不过是一阵耳旁之风。尽管如此,领导的初衷毕竟是一片好心和关怀,我当然不该流露出半点的漠然。于是,我连忙表达了谢意,并表示一定在工作之余努力准备,不论出国能否成行,都要争取考出好成绩,不给单位和领导抹黑。<br>  到英语国家进修学习的出国人员,都必须通过英语考试。这种考试最初叫做“英语水平考试(EPT)”, 后来一度改为“全国外语水平考试(WSK)”。早在我准备应考的前些时候就有消息说,全国外语水平考试已经停止,以后将改为“全国公共英语等级考试(PETS)”, 考试方式将有重大调整,出国人员必须达到最高五级的及格分数。在新的考试大纲迟迟没有下达的情况下,我只好采取“摸着石头过河”的办法,搜集一些先前的考试资料开始准备。<br>  上班时间,各类琐事头绪繁杂,很难抽出空隙,因而复习的事主要是等下班回家后进行。新入住不久的两室一厅里,一间住着父母,另一间住着我们三口,夜静更深的小型客厅就是我挥汗攻读的战场。有时母亲起夜,看到年逾不惑的我又像二十多年前奋战高考那样,不免有些心疼,每每叮嘱一句“早点睡吧”。<br> 过了一些天,听说北京语言学院开设了针对新模式考试的英语辅导班,晚间和周末上课,可代为学员办理出国签证。主要基于对代办签证这一福利的兴趣,我平生第一次报名参加了此类辅导班。阶梯教室里挤满了老少混杂的各色人等,每节课的训练节奏让人连滚带爬、喘不过气来。课前或课间的闲暇当儿,你仍然会遇见这种场合总要出现的那种人:西装笔挺,皮鞋锃亮,茶色眼镜后面镶嵌着一双深邃的眼睛,旁若无人、目不斜视,指缝间总是十分得体地夹着烟卷,不时以恰到好处的节奏抖弹几下烟灰。经验告诉我,这种貌似不容小觑的人士往往是考场上最不堪一击的那一类。 9月18日上午8点半,我在北京语言学院参加了“全国公共英语等级五级”考试,又忐忑地熬到 12月1日,收到了整整60分的成绩通知单。<br>  分数达到了国家要求,但我深深为这种极少遇到的考试分数而羞于启齿。当我吞吞吐吐向单位汇报考试成绩时,一位领导风趣地说:“不错的成绩,充分发挥了每一分的作用。”一位母校同学来信问到此事,因关系要好我便如实相告,言辞间依然流露出几分遗憾。同学很快又回了信,认为这已经属于高分,就他所在城市若干高校听到的消息,超过45分的还不多。又过一些时候,听说北京地区当年派往国外学习的分数线将降至50分。如此看来,60分竟然成了一个值得祝贺的成绩,我的情绪也从懊恼中慢慢走出。<br>  当我把成绩通知单交到人事处时,处长可能已经了解到那次考试的总体情况,对我考出及格的分数很是满意。他马上拨通中国科学院有关部门的电话,汇报了我的考试情况,对方在电话中立即回复说“可以往下进行了”。于是,处长就派出时间和方式再次征求我的意见。最后确定:时间三个月,自己联系接收单位。<br> 我以往对英国的悠久历史以及那里的著名大学、学术机构曾有一些了解,后来通过那里的同学朋友又得到一些更具体的信息,于是就决定到英国学习一段时间。在联系接收单位的那段日子里,正在莱斯特大学进行科研合作的学友赖教授和在卡迪夫大学进修的学友王女士,曾经不厌其烦地为我搜集发送相关信息。赖教授在一封信中提到,他在莱斯特大学的合作教授有一位十分得意的学生,名叫Paul,在英国利兹大学工作,已取得较高的学术成就,被称为欧洲的地学新星,建议我到那里进修学习。教授Paul和赖教授一直保持有密切的学术往来和个人关系,也和母校德高望重的殷老师正在进行科研合作。根据赖教授建议,我很快联系了殷老师,请他帮助联系Paul以安排我前去进修学习。三五天的时间,殷老师就敲定了此事。几次和Paul信件往来之后,我于2000年3月21日便收到他发来的正式邀请函。陆续办完一系列手续,我于7月23日按时启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