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的亲，外婆的爱一一我们家的“人世间”故事（一）

冰子

上周的一个早晨，哥哥林方规在我们家庭群里发一条信息：“半夜难眠，想念奶奶了！”紧接着写了一件关于奶奶的事：

“那年夏天，烈日当头照，奶奶带我和姐姐一起到新城省亲。走在大街上，看到许多人嘴里都含着冰棒，吃得津津有味，我和姐也跟着他们吞口水。奶奶见状，忙从大姑紧身袄口袋里抽出一角钱，买了两根冰棍，还找回两分。奶奶看到我们吃得那么开心，即使没吃，心里也清甜。当我们走到十字街中心花圃时，我俩的舌头都被冻麻了。我朝姐递了一个眼色，姐立马心领神会。等到奶奶走到我们前面时，两根冰棒头便飞到花圃里去了。发现奶奶没有觉察，我们的心才放下。这时，我们才记起该做的事，叫奶奶快点带我们去看望大姥姥……”

哥哥第一次“吃冰棒”的故事，一下子打开表兄弟姐妹记忆的闸门，那黑皮肤，驼背矮小，知书达理，温和善良，已离开我们三十二年的奶奶仿佛来到我们中间，悠悠往事如山泉般涌出来，伴随着想念的泪珠流淌着……

卢晓聪：表哥， 小时候上学路上，我也经常缠外婆买冰棒，立志长大了要背箱子卖冰棒，这样，吃冰棒就不用买了。长辈对我们的爱，温暖一生，永铭心记。每年清明前后，都会想外婆，难忘曾经艰苦而有爱的童年。参加工作后，借出差机会回平湖看了一次外婆，外婆腰痛已卧床了，我却无能为力，未能尽孝，遗憾终生。

外婆去世时，姐姐说凌晨梦见一颗流星，我努力仰望，寻找哪颗是属于外婆的星星。出殡时，姐姐说外婆到天堂主身边，不能哭，可我们几个还是忍不住伤心痛哭。

与外婆在古一中的生活很艰苦，妈妈每月入不敷出，我们很长时间，还是睡着稻杆的床垫，外婆和妈妈还要在屋后菜园里种些菜，自给自足，还要到学校后面吉兆山上去扒松针，偶有摔倒。那时候，还小不懂事，没有能力保护大人，只能乖乖听话，因此也养成了我逆来顺受的性格。

林慕真：上世纪五十年代，国家处于困难时期，我们的小家生活都十分拮据。我是长女，小我三岁的弟弟是长子，我们本是可以在母亲怀里撒娇的。因父亲在公社上班，母亲除了哺养比弟弟小两岁的斌妹，做家务，还要承当田间劳作。这样，陪伴我们的多是奶奶。当时奶奶还是村妇联主席，经常因公事到县城开会。前一天晚上，通讯员来通知奶奶去开会，我一听见就哭闹，因为我晚上都是和奶奶一起睡觉，奶奶若不在家，我就害怕。早上起来还是含着泪，很不情愿地让奶奶去。每晚睡觉，我都要抢着和奶奶睡一边，若与弟弟睡，我就生气，直到奶奶安顿好弟弟后，又回到我这边搂着我，我才安然入睡。奶奶去吃喜酒，我们俩就在被窝里等着，她自己舍不得吃，哪怕一块肉糕，也要带回给我们吃。

多年过去了，我已出嫁，生了三个孩子，光顾工作和家庭，很少去看奶奶，一次我在屏南集中学习，大女儿打来电话说：“妈，快回来吧，大奶奶病很重！”我从屏南直奔钱坂，奶奶已抬到了大厅，眼晴紧闭，我大声地呼叫，只见老人的眼角流下了泪水，过数分钟后，奶奶永远地离开了我们。

林慕琴：爷爷有三个妹妹，大妹妹我们叫大姑妈婆，家在玉源村。记得那年大姑妈做寿，妈妈准备了蛋、面等祝寿礼物，吩咐我和爷爷、奶奶一起去，并特别交代要看好鸡蛋，不能碰破掉。一路上我小心翼翼、丝毫不敢懈怠。奶奶好像猜到我的心思，悄声细语地说：“琴儿，你径直往前走，只要提紧篮子不摇晃，鸡蛋不会打碎的。”奶奶的话消除了我心中的顾虑；快到郑源村（即现在玉源村）桥头，走在前面的爷爷回过头对奶奶说“不得了了，木桥摇摇晃晃的，还是绕道从俊头村（现乔洋村）走吧。”奶奶微微一笑说：“前面不是有人走过去了吗？他们能走过去，我们也能过去，没有过不去的坎，况且河里的水浅，不用担心，既使掉到水里，只是湿身不会淹没，走吧！”奶奶自信满满，手心冒汗、双脚发酸的我顿时身轻如燕，手扶防护栏疾速前行。奶奶从容淡定，一步一步前行。爷爷拄着柺仗跟上了，终于走到对岸，只见大姑妈，表伯，表婶笑吟吟地迎接我们。

卢晓聪： 外婆拿手好菜，就是炒萝卜咸，酸菜，煮大锅木筒蒸饭，放上些地瓜米，已是改善。那时养鸡是为了下蛋，偶到鸡瘟，外婆赶紧杀鸡，要煸肉，据说是杀菌，才能大快朵颐。

外婆很喜欢送我上学，每天往返于古一中和古一小之间，上学路上，我一路撒欢，爬树、摘花、捞蝌蚪，跳绳、踢锅、粘知了……外婆只是笑眯眯地跟着，提醒注意安全，也不阻拦，她似乎也很享受与大自然亲近的时光。后来，我对生物产生兴趣，或许与这段经历有关。

古田一中老员工都知道吉兆嫂（我母亲）家中有个驼背瘦小但坚强、与人为善的妈妈，外号叫磨粿奶奶。几位姐夫爱屋及乌，特别孝敬长辈，来看望外婆和我妈妈，拎着水果等土特产，外婆笑得格外开心，我心里默念，将来也要嫁像姐夫这样的人。

外婆最惦记着嫁到异乡的大姐和家中独子的表哥，担心大姐吃苦受累，幸好遇到华桐姐夫这么好的人。一表人才，写得一手好字的表哥，是外婆的骄傲，时常夸奖。

那时有学生实验田，学校收成之后，一中家属都会去打扫战场，收集被遗忘的果实。外婆也会带我去，有绿豆，黄豆之类的，捡回来之后挑选干净备用，我仍然心心念念怎么把它复成绿豆冰棒。

小时候有样稀有的玩具：弹红豆，雯妹赠我数颗红豆，我至今还保存着，那时与外婆一起数红豆，弹红豆，细数着钱坂的故事。一到暑假，跟着外婆回钱坂，老屋门前的小河是乐园，与雯妹抓鱼捡蛤，在水中嘻戏，都是我掉进水里，幸好外婆宽容，没有责骂。所以，我年年屡屡落水，其乐无穷，至今膝盖上还留有伤疤。

去年清明，梦见外婆说现在交通这么方便，为什么不去看她，哭醒了……忆往事，思亲人，惜今日。

林慕琴：奶奶的宽厚、善解人意，给我留下深刻的印象。记得一九七一年八月底，在古田一中当老师的姑姑即将开学，奶奶与往年一样要去帮助姑姑带晓聪表妹。奶奶刚走一会儿，妈妈急忙对我说：“琴儿，你赶紧把五元钱给奶奶送去。”我很高兴接过钱，并夹在下巴，走了。到祠堂大坪，看到有很多来自闽清籍师傅在铸犁（牛犁田工具），我凑过去看热闹，等回过神来，急忙往前跑。到了门义叔公家门前，幸好奶奶在等拖拉机，还没出发，“奶奶，妈妈给您的零花钱。”我一摸下巴，慌了神，钱没了，便大哭起来，奶奶说：“沒关系，你又不是故意的，我会跟你妈妈解释的。”她牵着我，送我回家，一路上语重心长地安慰我，以后做事情要认真，不能三心二意。奶奶的话铭记在心，也影响着我，长大后走上工作岗位，遇事便记得老人家的温馨叮嘱，少走了很多弯路。

林慕雯：记忆中，儿时的冬天感觉特别寒冷。在那物质匮乏的年代里，不要说棉衣、电热毯，有件毛衣穿就已经是幸福满满的了。冬夜，随着夜幕降临，天地间似乎成了大冰窖。我和小妹，同奶奶一起睡一张床，奶奶早早地准备好了“小太阳” ——火笼。外壳是竹子编织的，里面放个瓦盆，盆里放着燃烧火红的木碳，撒一些草木灰在碳上，以保持温度，然后熟练地放到冰冷的床上，我和小妹迫不及待，跳到床上，躲到单薄的棉被窝里。那温暖的感觉无法形容，奶奶望着我们俩那傻相，笑得直摇头，可心里却乐开了花。小小火笼给予我们和奶奶太多的温暖和幸福。

林慕蓉：奶奶老了，行动日渐不灵便，做个人卫生，也有些“偷懒”了。“奶奶，洗头啦！”每周的例行卫生在四姐和我的一声喝令下，不爱洗头洗澡的奶奶弱弱地说：“我没流汗，这周就不要洗了吧。”我跟四姐毫不妥协，把早已准备好的一桶温热水提到奶奶面前，“强行”把奶奶的头摁到装满温热水的洗脸盆里，洗了又冲，冲了又洗。然后又换了一盆干净的温热水帮奶奶擦了身子，换上干净的衣服。神清气爽的奶奶露出了舒心的笑容。夜幕低垂，奶奶、四姐、我三人同床的房间里响起了奶奶时远时近、时高时低的呼噜声，躺在另一头的我们俩还没有睡意，还在嬉闹，于是用脚轻轻地碰奶奶的身子，奶奶的呼噜声嘎然停止了！略显生气地说：“你们俩干嘛不睡，我没打呼噜。”话还没说完，呼噜声又响起了。哈哈哈哈！美好而又酸楚的童年时光。

林慕琴：记得上世纪八十年代，在我们青瓦土墙林家老屋里，时常会听到翻阅书报的沙沙声，那是年事已高的奶奶戴着老花镜，坐在厅堂边椅子上看书呢，奶奶做完力所能及的家务事之后，看书成为她生活的一大乐趣。读巜圣经》，唱赞美诗，是奶奶每天的功课。邻居香仙婶婆，目不识丁，却虔诚认真，经常来我们家，和奶奶一起读经，奶奶用通俗的古田话讲解经文，婶婆是懂非懂。而深奥的经文金句，在哪一章节，哪一页，奶奶都非常熟悉。闲暇时，奶奶还会把爸爸从平湖公社带回来的《人民日报》《文汇报》《每周文摘》等翻阅浏览一遍，了解时事。我们姐妹订阅的《大众电影》《辽宁青年》等杂志，她也爱不释手，因此，她也懂得张瑜、刘晓庆、郭凯敏等电影明星名字。真是人老心不老，与时俱进，是时尚潮流中的八零后。

林方规：

我们的奶奶卓求清，

从小熟读四书五经。

因信耶稣嫁我爷，

成就了美妙婚姻。

金坑里,当老师，

教书带儿双肩挑。

桃李芬芳满天下，

为国爱教立功劳。

回乡当任妇联主席，

工作能干又积极。

出席区县群英会，

我为奶奶把大拇指竖起！

养儿育女有妙招，

全才秘书属林涛（父亲后用名），

全能教师系林红（姑姑后用名），

兄妹俩心潮逐浪高。

奶奶满腹诗书不张场，

有钱不可尽使，

有势不可尽倚，

教我们自强自立最靠谱。

可亲可爱的奶奶哦，

她是我们的太阳被。

草垫板床相依偎

唱出快乐亲情歌。

世上奶奶千千万，

唯有咱家奶奶最敬爱。

爱国爱家爱儿孙，

咱们怎能不称赞？

林慕斌：奶奶，给予我们的爱，朴实深长，表兄弟姐妹们碎碎念，几天几夜念不完。如实收集片言只语，唯愿铭记心间，直至永恒！

注：祖母卓求清生于大清光绪三十年甲辰公元一九0四年十月十一日申时，卒于一九九0年八月十八日，享年八十八岁。

2022年6月29日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