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ysun

<p class="ql-block">这时间,小窗几枝树影投落至地面,月华如水,疏柳淡月。而我洗尽铅华煮上一壶白月光,斟上一杯清风,说说数日来的流觞红尘。</p><p class="ql-block">自去了异地工作,每次的周末变得有了仪式感,车上时间多了些许。在这长长的舟车劳顿里必定让自己沉溺,寻找靠窗的位置,安然坐下,心下里姹紫嫣红,这必是一段入梦时光,可与窗外山水相依,万物之情深胜过了过往千恩万宠的人事。如果一直盯着手机而任凭窗外的清风白水匆匆闪过,未免有些于心难忍,怅然若失。于是每次都戴着耳机听着随机播放不知名亦不想知名的旋律,扭过头靠在座位上看窗外快速向后退去的草木,实际漫长的路途到最后竟然还觉得意犹未尽。“天地有大美而不言,四时有明法而不议,万物有成理而不说。圣人者,原天地之美而达万物之理。”庄子言说,短短几字,秋水长天,醍醐灌顶,如梦初醒。尘世纷攘,人生如寄,缥缈若埃,山水草木终会道别,无处安放的洁净之心,敬不了朝阳,敬不了月光,唯有广阔天地方能收留一片赤诚深情。于是庄生晓梦迷蝴蝶,穿越茫茫山水,逍遥于天地乾坤。</p><p class="ql-block">在冬季将至未至的时光里,我整天闷在学校和宿舍,很久都没有出过这两点之外的三分地。晨起时窗台的花木清澈如洗,仿若重生。凉风习习中,水仙的芬芳沁人心骨,只见前人遗留下的两盆水仙已悄然绽放。翠绿的叶,洁白的朵,风姿绰约。一窗霜花,几枝水仙,尘世的清苦与荣华,都被拒之门外。时间流过的地方都成了回忆,再浓郁终有一天亦淡如清茶一盏。而我内心深处,有一株草木伴我数载春秋,宠辱不惊地活着,不美不高贵,简约,宁静。我想着此时它必也是肆意生长着。它们充满着生命气息的样子好像就是在嘲笑着我的萎靡不振。我想我该是从监狱里出来了,在家的时候觉得家是监狱,回到学校的时候又觉得学校是监狱。其实什么地方都是天堂,真正囚禁自己的却只是我自己。</p><p class="ql-block">小时候家门口有一丛热闹的翠竹,然而现在却只剩下残枝败叶和空了的老房子孤零零站着。自有记忆时起,我的生活中便有了这丛翠竹,它等着我出生,陪伴我一同成长起来了。</p><p class="ql-block">周遭的苦楝花开了又落,落了又开。唯独竹疏俊于庭院,不惧四季更迭,风刀霜剑,岁月相催。没过几年时间它的子子孙孙便强势占据了庭院一大片,细如花针的枝叶伸展起来便将整个门前的区域都在它们投射的阴影下了。我也就在它们的庇护之下度过了我温暖的童年,那真是段无忧无虑的时光。那是弥漫着淡雅竹香的时光,那是翠竹潇潇的时光,那是陌上行人缓缓归的时光,那是倚柴扉看人间芳菲的时光,那是听雨歌楼的时光。</p><p class="ql-block">传说佛教里有个竹园,为中印度迦兰陀长者所有,以盛产竹之缘故,名为迦兰陀竹园,释尊常驻此处说法,那儿的竹,便也沾了佛的性灵和慈悲。风流洒脱的苏东坡参禅出世亦在竹的高洁风骨里得以悟求人生,不然他怎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p><p class="ql-block">秋窗风雨夕的林黛玉,还泪而来,泪尽而归,这潇湘馆的竹也被她染上了斑驳的印记。“舜二妃曰湘夫人舜崩,二妃以涕挥竹,竹尽斑”。故有潇湘竹,潇湘妃子实为娥皇和女英,后来曹雪芹先生把这个美丽的名字赋予了林黛玉。潇湘馆亦是幽篁深深,白衣仙子似从魏晋飘然而至,绝尘而逝。焚稿断情,如痴如醉。寒塘渡鹤影,冷月葬花魂。</p><p class="ql-block">人生一世,如梦幻泡影,与其执念空空,不如空空斯空。与谁同坐?明月清风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