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 回 大 汖

邢秋平

<p class="ql-block">  翻阅报纸、浏览网页和与人交谈时,每每看到听到关于“大汖”这个古村落时,就有一个想写写它的冲动,因为它承载着我儿时太多的回忆。</p><p class="ql-block"> 大汖,是个古老的村落,隶属于山西省盂县梁家寨乡。“汖”,只有《康熙字典》里才能查到,读“pin”,但当地人读“can”,山清水秀之处为“汖”,表示水从山上流下来,也就是瀑布。</p><p class="ql-block"> 近年来,随着乡里重视开发温泉、漂流、原生态等旅游项目,大汖村越来越被世人熟知,知名度也越来越大,就连小时候熟悉这里的我也有点不敢相信了。地方各级媒体宣传力度加大,从山西日报《我眼中最美乡村》系列报道,到山西晚报携手上海通用别克探寻“醇美山西”,还有电视台和网络宣传造势,对原来这个不大起眼、默默无闻的小山村一下子成为名村。</p> <p class="ql-block">  千年大汖,山水相伴,它像一扇古老的花窗静候人们来访。</p><p class="ql-block"> 大汖,是我姥姥家,儿时经常住在这里,对这里的山山水水、一草一木、风土人情熟悉而留恋。上世纪90年代,姥姥举家搬迁到距大汖20多里交通便利的沙虎滩村了。当兵后,20多年就再也没有去过大汖,对它的印象有些已经模糊了,但姥姥家的二层土石木楼和房后陡坡街道,村里的戏台,戏场里的老槐树,村子对面的树林,云母山洞,村里的水库、寺庙和庙里的石龙爷,汖上的瀑布和古柏村,等等这些还历历在目。</p><p class="ql-block"> 30年前,大汖村在我们那里也算着一个大村,住着85户人家320多口人,除嫁到村里的一些媳妇外,全村都姓韩。元末明初,他们的先祖来到这里之前,大汖已经建村,按照在大汖发现的石佛背上刻的文字推算,大汖村至少已有1400多年的历史。</p><p class="ql-block"> 大汖村可谓仙境之地,用“古”、“奇”、“朴”、“美”来概括和形容,一点也不为过。大汖村历史悠久,在交通不便的太行深处千年繁衍生息,至今还有人在这里静静地守候。村子依山而建,阶梯式结构布局奇特,层层叠叠,鳞次栉比,犹如拉萨的布达拉宫。村子被山包围着,村对面就是茂密的山林,村里人称为禁山,就是不让人乱砍乱伐,人们仿佛置身于天然的氧吧里。大汖村口原有三条瀑布,沿沟而行,依次是三汖、二汖、大汖,在阳光的照射下泉水如彩带般从高处泻下来,在山谷中发出巨响。离村口不远处还有一水库,它位于两山之间,水很深很蓝,没有人敢在水库里洗澡游泳。</p><p class="ql-block"> 小时候随母亲经常到大汖走亲戚,上中学后母亲让我单独去了。从我记事起,大汖有4位女人嫁到村里来,村里也有3位女人嫁到大汖。春节前后,带上母亲准备的礼品,与人结伴而去,少则三、五人,多则达十几人,路上有说有笑,再难走的路也阻挡不了内心激动和喜悦。村里距大汖13华里,有一多半是山路,从家出发,要顺着山沟走5华里,先到花塔村(与我所在村是一个行政村),然后再翻山越岭,沿着一条羊肠小道,走上半天时间才能到达。年龄小就跟在大人身后,走不动了就坐在地上歇上一小会,站起来赶紧赶路,遇到难走的地方,手脚并用,大人有时在一边护着或拉一把,生怕摔倒碰伤和滚到山底。到了山顶,沿着山坡的小路走,转一弯又一弯,小孩子们走一会就问大人们:还不到哩,离大汖还有多远?大人们就说:转过这个弯,翻过那道梁,就快到了。随着大汖村的临近,腿脚酸痛,又饿又渴,但激动心情难以表达。等到上初中高中时,就能背上30、40斤的东西给姥姥送了。记的有一次暑假,与村里的一位同岁的堂哥前往,我们俩每人背了40多斤的玉米面,开始串沟走时,步伐还比较快,到爬坡时,感受到背得东西越来越重,走几步就得靠在石头上休息一下,头上顶着烈日,衣服都湿透了,山上没有水喝,整个人都虚脱了,但就是凭着毅力把一整袋玉米面背到大汖,走在村里姥姥和舅舅辈的人们都送来惊讶的目光和称赞的话语。</p> <p class="ql-block">  村里房屋建筑是这个古村落最大的亮点。村子坐南朝北,全村有50余座小院,500多间房屋,四通八达的甬路,几乎都用石块、石板铺砌而成,险陡之处则由人工在巨石上凿刻而成。沿着由东向西的山石路就可到达戏场。戏场是村里最大最平的一块场地,也是村里人看戏和集会的地方,站在戏场由下往上看,就能看到村子的全貌了,院里和街里行走的人依稀可见。若要找人,站在戏场,吆喝一嗓子,要找的人就能听到看到。村里的房屋因依山而建一家比一家高,如城里建的阶梯式高楼,山脚下的房子视野不开阔,阳光照射少,挑水吃水方便,高处的房子透亮,每天从沟底的泉里挑水都很费劲。村里房屋除有几眼石窑洞外,都是土木石结构,有的是一层,有的还是二层,地基不用打多深,因为整座山就是一块沙岩石。我姥姥家的房子是土木石二层楼,房子的左右方和后墙都是用石头和土坯砌成,前面有小方块木窗户和木门,二楼前面是用木板挡着,到楼上需要攀爬木梯。由于房子年代久远,长年又在屋里烧柴做饭,屋内屋外所有木质的东西都变得黝黑发亮,像刷了漆一样。虽是二层楼,也不宽畅,一进门就可看到一个大灶台,灶台上有一口大锅,灶台旁有一风箱,左边就是一个大土炕,冬天跟姥姥一家挤在土炕上,夏天就与大舅二舅睡在二楼木板上,还十分凉快。</p> <p class="ql-block">  传承历史大汖具有不一般的年味。过年是小孩子们最高兴的时候,有好吃好穿的,还有好玩的。小时候,来姥姥家每天跟比我大一岁的二舅形影不离,个头也不差上下,我们不像是舅舅和外甥,倒像是兄弟俩,在院子里、土炕上、戏场里我俩经常比试摔跤,多数我赢,也可能是舅舅让外甥。平时到野外砍柴、拾肥、捡豆、背煤,我都比他会干能干。记得有一年春节是在姥姥家度过的。当时我在上小学五年级,年前跟着村里一班人到大汖给姥姥送年货,第二天那些人来找我返回时,我和二舅在外面玩,姥姥、姥爷不想让我走,想让我在大汖过个年,下午当我知道后,我是哭着闹着要走,我一人沿着来时山路爬到半山腰,但心里越来越害怕,路上又怕碰上妖魔鬼怪和狼虫虎豹,这时我二舅追上来,才把我拉回去。在姥姥家过年十分红火。大年初一,家家户户、男男女女都要到水库对面的庙里和在学校院里临时搭建的供奉石龙爷的蓬子里,进行祭祀活动。家家都准备供品,有白面馒头,有油炸麻叶麻花,有蛋糕,有水果,五个为一份,依次摆上香案,点上三柱柏叶香,磕头叨告拜谢,让神灵保佑新的一年风调雨顺、全家平安。到正月十五,嫁到外地的姑娘带上女婿回娘家,晚上村里组成锣鼓队到各家向每个女婿要香烟,年轻人和小孩们跟着一大群,阵势强大,先敲上一阵锣鼓,还有人吹着“呜……呜”2米长的长号,领头人说上祝福的话,要面子的女婿就给几条好烟,有的不给,要烟的队伍就不走一直闹下去,最后要了多少香烟领头的人就按人头分,大小人人有份。</p> <p class="ql-block">  村里的小晋剧团是古村的重要传承。农闲时,村里在戏台里组织排戏,我和二舅就挤在里面看人家排戏,演员们都不打脸子(就是不画妆),但排戏都十分认真,一招一式,一腔一调,有时一个动作、一句唱词都要重复好几次,直至满意为止。我大舅个子高,穿上盔甲戏服更显英俊洒脱,在戏里跑龙套,担当带刀护卫,如演包青天的手下王朝、马汉等。要说唱戏,我二舅是难得的人才,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孩,就能记住戏里的唱词,花旦丑角、唱红唱黑,他都模仿的惟妙惟肖,台上的演员还没开口唱,他在台下就接唱上了,若不是后来改革开放,村里的年轻人都到城里打工了,村里的剧团支撑不下去了,我二舅肯定是剧团里的台柱子。那时,村里剧团编排了《打金枝》、《算粮》、《秦香莲告状》、《下河东》、《卷席筒》、《徐策跑城》、《狸猫换太子》等十几个传统晋剧,过年时在村里唱,农闲时还到外村去演,挣点画幕布、置行头的钱。正月初三村里就开始唱戏了,一直唱到正月十五。那时,晚上村里没有电灯,就在戏台两头点上气灯(就是燃烧煤油的一种大灯),有时气灯坏了,就用棉线蘸上煤油点上照着,直到把戏唱完。改革开放后,农村的生活条件得到改善,我的老家还请大汖的剧团来唱过两次戏。有一次,我上高中放假回到家,家里能住人的地方都住上剧团的人,还都是亲戚,不是叫舅舅,就是喊姥爷,我母亲买上等的红糖(农村人招待客人不用茶而是红糖)、新鲜的猪肉、花生大豆招待客人,家里洋溢着过年一样的气氛。</p> <p class="ql-block">  大槐树、大柏树、大山洞见证了这个古老的村落。戏场的东南有一棵老槐树,树上裹着红布,有褪了色的红布,还有刚挂上的红布。村里人都说树上住着神仙。说它的树龄有多大,村里的老人们说他的爷爷的爷爷记事时槐树就这么大,从3人才能合抱的树径来看,它至少有一千多年。大柏树分布在寺庙里、二汖三汖和村子对面的山岗上,柏树形状各异,树龄有长有短,最大的也有千年。村子西面山上有一大山洞,是人们开采云母(当地人叫天平)留下的。这里虽然不缺水,但沟里水田很少,多数是山洼洼的旱田,靠天吃饭,十年九旱,出门爬坡,交通不便,往地里送肥靠人背,收获的粮食靠人背,做饭烧得柴和煤靠人背,吃水需要人用扁担挑,但造就了这里的人勤劳勇敢、不畏艰辛、乐观向上的品格。正月里闲着没事,姥爷就带着大舅、二舅和我去洞里采云母卖点钱。云母夹在石头中,用铁锤砸,用铁棍撬才能采下一小块,辛苦上半天也采不了一小筐。</p><p class="ql-block"> 大汖村,是老祖宗遗留下来的宝贵遗产。目前还有十几个老人在那里守候,未来如何更好地进行保护和传承是各级政府需要认真思考的问题。但愿梦想会实现!</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