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一碗疙瘩汤

福全

<p class="ql-block">文/来自风舞鹰翎 编辑/福全</p> <p class="ql-block">人一生病就矫情,我也不例外。恹恹之际,如孩童般想要找个依赖,无奈身为家中顶梁,佯装硬气,不敢轻易做小儿女状。情感不得伸张,只好退而求其次地寻那味蕾的安慰,熨帖了胃,以此来缓一缓矫情的心思。</p><p class="ql-block">头疼脑热怕油腻,何等饕餮想来皆无胃口,忽然间,遥远的记忆带出了味道,我对妻说,给我做一碗疙瘩汤吧,放点西红柿,鸡蛋,出锅放几根香菜,滴两滴香油。妻闻言立马行动,不一会一碗热腾腾的疙瘩汤端来,吸溜咕噜吃完,抹抹嘴,心说,还是差了一点味儿。当然,这话不能说出来。</p><p class="ql-block">小时候,我一生病,父母就不让我吃炒菜荤腥等物,只给做疙瘩汤。据说这样的讲究是从红楼梦里学来,乃是大户人家的不二法宝。为了安抚我的抵抗情绪,父母温言道:“人家正经的做法是什么也不吃,饿上两顿,我们给你做疙瘩汤,已经算是好的了。”好吧,我恨红楼梦,恨到很久以后才去翻看这部经典。</p><p class="ql-block">父母做的疙瘩汤各有特点。母亲的疙瘩汤,疙瘩均匀细致,如一颗颗小球般顺滑,入口后不用细嚼慢咽,它们钻过嗓子眼,直抵肠胃,填补了饥饿的空白,比珍珠奶茶的珍珠还珍珠。</p><p class="ql-block">疙瘩汤里的西红柿,母亲提前把皮烫掉,果肉似刀削面般削入锅中,将疙瘩汤染了一身鲜艳,柔柔地吃起来软糯无比。鸡蛋先在碗里打散,边甩疙瘩边缓缓入锅,这样的好处是不见了我平时讨厌吃的蛋黄。出锅时的香菜仅留叶子,切碎,浅浅地浮一层,香油真是按滴放,其实就是为了调个味儿。母亲做好疙瘩汤出锅先晾着,半温后再端给我吃。吃的时候配一碟切成细丝状的芥菜疙瘩咸菜,咸菜洗得白白的,用醋泡一会,相当下饭。</p> <p class="ql-block">父亲过去不会做饭,疙瘩汤是他的保留曲目加拿手好饭加唯一做出来能吃的饭。父亲做疙瘩汤声势浩大,打鸡蛋得母亲帮忙,切香菜得奶奶切好,正想指挥爷爷拿香油瓶,被老爷子瞪了两眼,赶紧闭嘴自己去找。父亲的疙瘩汤属于豪放型,那疙瘩,真是疙瘩啊,就差解不开了。奇怪的是,这么大的疙瘩他也能煮熟,不知如何操作。</p><p class="ql-block">父亲做疙瘩汤,西红柿切块扔进去了事,去皮,不存在的。若是母亲没在碗里把鸡蛋打散,父亲直接就是疙瘩汤卧荷包蛋。他做疙瘩汤的好处是舍得放东西,香油倒一股,香菜厚厚铺一层,有时候趁着家人不注意,火腿肠啥的切几片埋在碗里,还帮我打掩护。父亲切的咸菜也相当给力,小碟子里有片儿,有丝,有块,估计是刚开始想切丝,切着切着烦了直接改块,最后用片盖住拉倒。不过无所谓,我连疙瘩汤都能忍,还怕咸菜?</p><p class="ql-block">我家没来市里之前,做疙瘩汤是用灶间的大铁锅,只要做就做一锅,一家人全吃这个,省的来回洗锅麻烦。所谓的病号饭成了大锅饭,每当这时,爱喝酒的爷爷和父亲会去肉铺子买点熟肉,或者切盘子火腿肠下酒。他们说疙瘩汤是解酒之物,火燎燎的酒水被疙瘩汤一压,得嘞,还能再来二两。说归说,在母亲和奶奶质疑的眼神中,爷俩没人提再来二两的事。</p><p class="ql-block">后来父母工作调动,我家搬到市区,楼房自是不能盘灶,改用煤气炉子。此时我已不似幼年爱生病,疙瘩汤也难见踪影。有时想吃了,告诉母亲,她会在晚饭上安排一顿。疙瘩汤算稀饭,填不饱我的大饭量,母亲在煤气炉上支个平底锅,烤几个馒头片,权当主食。干馒头片抹上豆腐乳,疙瘩汤依然就着小咸菜,吃着舒坦。父亲的疙瘩汤彻底退出江湖,此时的火腿肠对我已经毫无吸引力了。</p> <p class="ql-block">日子一天天过,人迎着难处一点点活。我参加工作后,免不了在外真心或假意的觥筹交错,每当酒酣人醉时,总要点上一碗疙瘩汤,醒醒酒,填填肚子。说实话,饭店的疙瘩汤比家里面做的讲究多了,但定会差点味道,那份味道里有热闹、有关心、甚至有糊弄,终归是暖的。可惜的是,当我们明白了这份暖的时候,许多人已经成为了记忆,只活在午夜梦中了。</p><p class="ql-block">忆及此,回头看看妻忙碌的身影,可能我觉着疙瘩汤里差的那点味道,在儿子那里是十分完美的吧,一定是。</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