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往事回忆》（之十四）

芜湖长弓

（父亲张衡武和他的外孙女程焰以及重孙女彭丽云于2001年）

《往事回忆》（之十四）

张衡武

洪江待命
湘公司已托沅陵上海银行通知我先到洪江，我写信去芷江告诉父亲，到了洪江住在原来洪江公司房子楼上楼下都已住满了人，全是各盐岸人员，我存在长沙有一只红色皮箱，已带到洪江，他们告诉我，皮箱从长沙抢出装船时落水，很久才捞上来，我打开箱子一看，所有衣服都未受潮，那只皮箱质量好，幸未遭损失。
洪江那里产柚子，我们都爬上树摘大柚子吃，那些竖立柚子树，都是过去洪江公司栽的，那块范围全是柚子树，像个果木园。洪江与安江近在咫尺，我们曾到那里游览，安江与洪江同样盛产柚子，街道全是山路，走起来一时上一时下很吃力。

乾城待命
湘公司又来电报，叫我去乾城，因为盐务局从衡阳迁到乾城，我又回沅陵接华英和孩子们居住乾城待命。
乾城接近少数民族苗族地区，满街卖苗布摊贩，苗族织的各种花色布很美观，颜色大多是蓝色、酱色、黄色等，出售价格又便宜，华英零零碎碎买了不少，做垫单，孩子们做了衣服，又做了手提包，苗布不但美观、质量较好，很受外地人欢迎。
到乾城公路，有一段河道没有桥，后置一座活动吊桥，汽车行驶在吊桥上摇摇摆摆，乘客坐在车中向桥下一看，一条长距离，又高河道，令人咂舌，据说这座吊桥是防止敌人进犯准备。
一次我抱着沅陵生下的小女孩，由于我来来去去，生活不安定，盐务局老先生看女孩长得讨喜，他问我叫什么名字？我说：“一直忙着还没有起名字，我的父亲会排八字，说是这女孩缺火”老先生反映很快，就说我来替她起个名字，就叫小荣吧，我听了非常赞同，我曾写信告诉父亲，刚生不久，女孩子名字叫张孝荣。

去所里办理盐务结算工作
湘公司经湘桂战争及长沙大火后，盐运业务无形中停顿，大部分人员调入川黔一带，留在湘西四五个人，住在乾城人员又随盐务局，迁移所里成立临时办事处，我和湘公司胡如尧负责，结算各盐岸情况，上报盐务局，随我们来所里有益阳、湘乡，湘潭等地各盐岸负责人。
各盐岸负责人均携带家眷，我们都同住在租用民房，一座楼房，一大间平房，我们住在楼上，各家属每天轮流烧锅煮饭，他们都没有孩子，既然住在一起吃大锅饭，我们虽有两个孩子，轮流到我们毫无疑义担负起来，有一次我们将孝荣一个人睡在楼上，早上赶着买菜，华英煮饭，谁知孝荣醒了，哭得很久，戴的小尖角帽子都湿了。我听见哭声赶紧跑到楼上去，如再迟一点小生命真危险，家属们看我和华英急得那样子，都过意不去，大家忙着烧锅煮饭。
我的京剧好友强志诚已调往重庆，他的父母和我们住在一起，他父亲患有气喘病，终日不能起床，他母亲又是小脚，我总帮助送饭送水，未多久他父亲逝世，一切丧事全由我安善办理。安葬后山菜地，强志诚从重庆寄来丧葬用费，路遇，刚去工作又忙，不能来所里，对我感恩不尽。
和我们同在所里裕淮盐号有一位山西人，他也是与盐务局结算的，此人嗜酒如命，他与我公司益阳盐岸负责人尤如槐也是酒鬼，两人中秋节在办事处相对饮酒，竟通宵达旦，清晨我去办公室时，看见他两人仍然在相互碰杯，海阔天空乱说一阵，一直喝到中午，他们才各回家中，以后听说他们两人睡了两天。
乾城国立八中安置了大批湖南各学校学生，衡美和龙吟外孙女都就读八中，每逢周末，她两人都来所里，她们来去都是步行。
所里有一所高等学校商学院，那里学生都是湖南人，暑假他们都不能回家，经常下河游泳，盐务局在河边用苗布搭一座更衣棚，那条河道水清流畅，还有自然的跳水台，游泳最相宜，我一度跟他们学蛙式，已能在水中畅游一下。

抗日战争胜利
1945年9月九日晚上听到中央广播电台报告特别新闻，晴天霹雳一声，日本人宣布无条件投降，大家喜欢情景有的哭，有的笑街上鞭炮声不绝于耳，办事处挤满了人，继续收听广播台报告特大喜讯，有的买酒买菜痛饮高呼万岁，高唱打回老家去歌曲，那种狂欢局面无法形容，大家都彻夜未眠，八年抗日战争我们终于取得胜利了！
（当地民众热烈庆祝抗战胜利） （当地民众热烈庆祝抗战胜利） 战争胜利后复员概况
接父亲从沅陵来信：已嘱大姐夫柏毓文先回芜湖接受工商日报准备复刊，我因所里结算工作已告一段落，带着华英和两个孩子回沅陵家中与父亲商议，公司又调我去长沙留守处，父亲与大姐等搭木船到长沙，后又改乘大木船下水直驶芜湖，我和华英带着两个孩子留在长沙。
长沙已成一片焦土，满街瓦砾成堆，看见投降日本兵，扛着竹扫帚扫街，公司租了一栋未被火烧老式公馆住宅一楼一底，那里等于接待站，总公司迁移一部分到上海，我专为接待重庆公司复员去上海人员，听重庆公司来的名陈道通，他认识衡山哥，告诉我说张衡山在贵阳公司一个小县任盐岸负责人，大伯父和他住在一起，对大伯父很不礼貌，不孝顺，官架不小，贵阳公司议论纷纷，我听了以后一笑置之。
我和父亲分别以后，总也想回芜湖，归心似箭准备作回芜湖打算，原在沅陵上海银行晋行长他对父亲为人非常敬佩，听说我要回芜湖，晋行长和我谈了好久，他是一片热心肠说：“你父亲回芜湖刚刚开始恢复期，一定很困难，同时大业公司也不希望你走，而且总公司将要在天津开辟盐业市场，如果你不愿去天津，可以调到上海总公司。”但我思念家乡心切，认为寄人篱下，亦非我的愿望，所以谢绝了他的好意，适巧衡钟和王楚生从汉口发了电报，王楚生那时是同心兵舰舰长，电报说：“日内同心舰到南京，叫我从长沙快来汉口，搭同心舰回芜湖”，接到电报我辞去大业公司职务，携带华英和两个孩子乘小轮去汉口，谁知同心兵舰已开往南京，后改乘带拖木船回到芜湖。


（张衡武和他的爱人程华英以及大女儿孝霖、二女儿孝荣） 后语
我写抗日战争回忆，虽然无可歌可泣动人事迹，不过八年遭遇了有苦、有乐，琐琐碎碎难以忘怀，那时正值我处于青年时代，记忆犹新，我写的回忆不虚构，不夸大，这是我自尊、自信，用两个月时间完成了这篇回忆。

此回忆于1992年3月15日完成。衡武

{注}

（张衡武的《往事回忆》第一部分结束，下面还有《往事回忆》第二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