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菜，地里黄》

淡月穿竹

《小白菜，地里黄…》 作者：李琦 诵读：淡月穿竹 　　“小白菜呀，地里黄呀……” 母亲出生在陕南的大巴山，大巴山给了她生命，给了她美丽的面容，也给了她金子般纯净的嗓音。在陕南郁郁葱葱连绵起伏的大巴山里留下了她的歌声，那是旁若无人肆无忌惮的歌声。歌声在山谷回荡，像山泉清澈透明。后来，她跟着父亲走出了大巴山，也带走了她永远的乡愁。从此，她再也没有大声地歌唱，因为失去了大山那个舞台，她只好小声地唱，我就是在她低吟浅唱中慢慢地长大了。 母亲会很多陕南民间的山歌、儿歌、小调。幼年在兰州时我依偎在母亲的怀里听着这些情趣诙谐，幽默含蓄，委婉舒展的小调，听着听着渐渐睡去。 七岁时，母亲带着我们举家搬往天津，从那时起我开始走近她的内心，感受她原始的感情，这都是源于一首河北民间小调。 　　《小白菜》是一首流传在我国河北等地的民歌小调，它以非常优美的音乐素材和洗炼的艺术手法，塑造了一个天真的农村贫苦幼女的形象。深刻地表现了一个失去亲娘而受人虐待、孤苦无依的女孩悲伤痛苦的心情。不知道母亲是从哪里听到这支歌并学会她。可以肯定的是她离开大西北以后。我第一次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妈”，“后妈”，而且是这样的歹毒。 “小白菜呀，地里黄呀，三两岁上呀没了娘呀”。“娶了个后娘三年半呀，生了个弟弟比我强”。“弟弟穿衣绫罗缎呀，我要穿衣粗布裳呀”。“亲娘呀，亲娘呀……”。母亲喜欢唱这支歌，毫不吝啬她的眼泪。唱毕就说，幸亏你是亲娘。 在母亲幼年的时候，我的外婆就去世了，大巴山的贫困，缺医少药让我的外婆早早把母亲甩到大山里，但我的外公并没有再给母亲找后妈，反而更加疼爱她。母亲把自己想象成《小白菜》里那个女孩，她恨她臆想中的后妈，恨天下所有的后妈！ 　　为了证实后妈的狠心她给我讲了一段戏文。一个常年在外做小生意的男人死了妻子，他犹豫不决很久，决定给孩子找个后妈，一来不耽误做生意，二来孩子有个照应。后妈进门了，起初对孩子还好，尤其是男人在家时更好。一年以后，孩子有了一个小弟弟。后妈的蛇蝎心肠慢慢露了出来。就如《小白菜》里那个孩子。一年春节前，男人回来了，套上马车扬起鞭子带着全家去城里购置年货。寒冬腊月，路上下起了漫天大雪。那个孤儿孩子冻得瑟瑟发抖一个劲地喊冷。男人回过头看着穿得臃肿厚厚棉衣的孩子训斥说，弟弟穿得比你少怎么不冷？孩子不敢争辩只是哭着喊冷。男人大怒，转过身子狠狠地一鞭子抽到孩子身上。霎时，只见漫天芦苇花絮飞舞和鹅毛大雪飘在一起。 男人惊呆了！等他明白后，挥起鞭子向他的妻子，孩子的后妈抽去。一鞭，两鞭，三鞭……母亲嘴里数着数，此时她变成了那个男人，正在拼命地抽着那个毒蛇后妈。 母亲擦干了流下来的泪水说，这就是后妈，她以为能骗过她的男人。又说，这就是后妈的下场。然后一字一顿地说：幸亏你是亲妈！ 　　10岁那年，我已上小学三年级。那天我拿着一张报纸跑回家，那是一份大报的文学副刊。上面有一篇我认为必须要让母亲知道的内容。我说：“妈，我给你念一段报纸。”母亲识字不多，只有我来念给她听。母亲放下手里的活疑疑惑惑。我又说，你一定要听，说的是后妈的事。她一听就来了精神。母亲坐在床沿上，我站在地上清了清嗓子读出了声。 一个七八岁的女孩没有了母亲，她的父亲，一个干部，又重新组建了家庭。自从这个后妈进门后，女孩就没有对她露过笑容，更没有叫过她一声“妈”。后妈对女孩视为己出，几年如一日照顾着女孩的饮食起居，无微不至。但女孩总是刻意跟后妈保持距离。女孩十二三岁时，女孩的父亲跟她商量说:“女儿你看，你的妈妈已经来这个家五年了。咱们是不是应该把客厅里你亲妈妈的遗像摘下来了？”女儿大喊“不！” 时间一晃又过去几年，女孩已经上高中了。后妈仍是细心地照顾女孩，买女孩喜欢穿的衣服，做女孩最爱吃的饭菜，女孩过生日提前买来最贵的蛋糕。但女孩还是一如既往地冰冷冷。 　　一天女孩放学回家，刚要推门就听见屋子里传出争吵声。是女孩的父亲和他的妻子。 父亲: 已经十年了，我不能再让她任性了。这次一定要摘下来。 后妈: 不行，我不同意。不能摘，你考虑过女儿的感受吗？你感受到一个孩子没有母亲的滋味吗？ ……… 女孩在门外听得真真切切！女孩哭出了声，猛地推门进去一头扎到后妈的怀里，抬头叫了声“妈”。转天，女孩亲手摘了墙上亲妈的遗像，擦了又擦，用一块布包好珍藏起来。 母亲含着眼泪听完这个故事，说，世上真有这样的后妈吗？真的是换了人间呢。 “小白菜呀地里黄呀……”母亲又轻轻地吟唱起这支小调，但没有再流泪。 2022.2.15元宵节新加坡 作者简介: 李琦，天津散文研究会会员。曾作为天津知青上山下乡到内蒙呼盟新右旗草原放牧多年。先后在大庆油田、北京、天津工作。创作的散文、诗歌、小说散见于国内多家出版社及报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