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有一天，突然和一个朋友聊到《先知》，聊到纪伯伦。他说他已经不记得是什么时候读纪伯伦的作品的，高中还是大学，他记不得了。但是，他记得清楚的是他有了工作有了家之后，就再也没有读过纪伯伦的作品。他坐在我的对面，对我说要是我不提及纪伯伦，他真的忘记了这个伟大的作家。他有一点不好意思，感觉好像遗忘了什么事情一样。遗忘了一个手机在超市的柜台上，我们会马上转身去拿，遗忘了一个钱包在公交车上，我们会着急，在去公交车公司的路上，我们会祈祷钱包里的信用卡和其他东西都在里面，我们心慌，我们心急，我们会不安。生活就是这样，无比现实。不记得什么时候读过纪伯伦的作品，并不会影响我们的日常生活。这种认识不属于某一个人，而是属于很多人，很多很多人都是这样的认识。把纪伯伦换成鲁迅或者沈从文，也是一样的结论。</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我很多次把纪伯伦换成梭罗，结果更令人失望。没有多少人会喜欢梭罗，真的，喜欢他的《瓦尔登湖》的人很少，读进去的人很少。读进去一本书和走进一个人的内心是一样的。我们很难走进一个人的内心，和我们不能走进一本经典作品是有关系的。梭罗，啊，我知道这个人，建了一个小木屋，在一个湖边，提倡简单生活的。这就是他们的全部认识，就是他们对于梭罗大致轮廓的描述。我后来和很多人聊到《普罗旺斯的一年》，结果依然令我难以平静。那种细致的笔触，对于一切生活细节的尊重，无疑是我们基本的生活态度。这和旅行一样，人们常常说他去过那个地方，然而你要他安静地讲述那个地方的人文风景，他会摊开双手。这表示出来一种意思：不屑一顾。我们村子附近有个叫做莎士比亚的公园，我们常常去那里徒步，起伏的牧场一侧便是辽阔的大海，羊群总是沿着栅栏吃草，而它们的心思却在栅栏的另外一边，那些它们够不到的青草，让它们觉得别的草才是草。有个粉色小海湾，隐藏在一个拐角的大树下。很少有人去，因为他们沿着主路直接走过去，在他们的身后，还有一片灌木林，一条溪流突然间坠入几米高的悬崖，形成瀑布。有瀑布，我怎么不知道啊？什么，夏天还有萤火虫，不可能吧。他们发出来疑问，相信自己的经历，但是，那些经历就像一个乞丐路过一个城市一样。你问一个乞丐关于一个城市的印象，他能够说出来什么？那些动人的景色和古老的传说从来不会在乞丐的梦里出现，乞丐要的是屋檐和桥洞，是街边的烟屁股和他披在身上的烂棉絮。</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我依然要重提达尔文的一段话，这是他后来对于自己一生的总结：</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在三十几岁以前，诗歌带给我的是巨大的快乐。许多年以来，我已经一行诗也看不下去，我的大脑似乎成了只会从大量事实中总结规侓的机器了。如果我能重新活过，我一定要每星期都读些诗，听些音乐。这些品位的丧失，就是快乐的丧失，而且有可能损害我们的智力，更可能损害我们的道德，因为我们天性中的情感部分会因此而衰减。不管未来是什么样子，没有了欢乐它就一文不值。</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你现在一个字一个字来读达尔文的这段话，你会有怎样的感动？我不要你去读他的《进化论》，我要你读他的这段话。我的这种固执得请你原谅。我想请你思考“体验”这个词，请你思考体验和我们短暂人生的关系。在莎士比亚公园里的步道上，在那个粉色小海湾上，那些漂亮的海玻璃值得我们举起来，对着阳光，你会发现阳光是惊颤的，就像瓦尔特-本雅明所创造的那种刻骨铭心的写作方法，那不是写作技巧，那是关于将一碗稀饭迅速喝完察觉碗底的金鱼是不是还在的心灵活动，如果将沉默的种子撒满花园的小径，你会有怎样的体验？“人们面临的问题是如何去体验这个世界，而不仅是被变化的世界裹挟着随波逐流。"这段话出自我热爱的经典作品《碰巧的杰作》，这本书我读过很多次，书的边角到处都是折皱，封面已经磨损，和百年老店里的扶手梯一样，有一种难忘的光芒。如果一个人说他已经厌烦了一本经典，我会从各个方面以一个雄辩律师的能力来驳斥他的厌烦，我要让他收回来这个词语，并且倍感羞愧。这种厌烦的心思动摇了我们眷恋日常生活的能力，动摇了我们理解日常生活的深情，动摇了我们继续在日常生活里获得幸福和热情的心声。</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纪伯伦《先知》里面谈到房屋，谈到家。我不知道你有没有注意这样一个段落。如今，我们每一个人都在谈论买房，在谈论卖房，在谈论回家，在谈论家庭的意义：温暖、归宿感和安全，港湾这个词语常常用来讲述我们自己的家庭。这很有启发。</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你们有平静吗？，那能展示你们力量的平静。</p><p class="ql-block">你们有回忆吗？回忆就像一座横跨在心灵顶端的闪亮拱门。</p><p class="ql-block">你们有美感吗？美感能透过从木石器物引领你的心灵到达神圣的山岳。</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平静、回忆、美感。这是纪伯伦关于房屋的思考，你觉得如何？如果一个家庭没有平静，失去回忆，泯灭美感，你愿意回到这样的“家”里面吗？你在和你的学生谈论房屋，谈论豪宅，谈论家和家庭的时候，我真心希望你把这些富于伦理的思想交给学生，就像水库大坝打桩一样。我们村子里有些房子建在山坡上，就会有专业的施工人员打下一排挡土墙树桩，那种巨大的树桩沉默得如同巨人，它们将在这里站立，经历无数风雨，直到挡土墙成为真正的挡土墙。</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去体验这些经典的诗歌，你需要去培养你自己和你的的学生，如何体验一首诗歌的能力。这种能力直达心灵，和日常生活息息相关。</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图文原创，毛歌微信号：maoge1965）</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