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忘的知青岁月

方方

1975年春季高中毕业，同年3月15日响应国家号召上山下乡插队到陕西省咸阳市韩家湾公社马家堡大队。 因为是厂社挂钩，我们下乡插队的地方离家只有7公里，一同插队的都是电建子弟，共十人，五男五女。我们小队，一同插队的有三名女生，都是从小学到高中的同班同学。 记得当天，由父母单位派用一辆卡车，将我们十名知青和家长以及各自携带的行李，满满一卡车，在锣鼓声中，离开生活区驶向广阔天地。 刚满15岁的我，怀揣一颗激动的心，虽然当时没有像电影《银环》那样看到什么都感觉新鲜，但毕竟这是我人生的第一次离开家，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到了生产队懵懵懂懂没有多的高兴，没有多的心酸。待父母坐车返回，心里顿觉空落落的。 当天，队里安排我们三人住在大队妇女主任家，她爱人是大队电工，家里有两个女儿。 生产队长安排一位大姐给我们三人做饭。第一个星期，我们过的很愉快，吃饱饭，上工铃一响跟着社员一起下地干活。 我们所在的第二生产小队有几十户人家，其中，三分之一的家庭是地主，文革时期给他们定的带帽地主，王姓大户人家；三分之一的家庭是富农，蒲姓；三分之一的家庭是贫下中农，大都是曾经要饭、河南逃荒等来到这里定居的。队长是贫下中农祖籍河南，副队长是富农，还有一名副队长是早我们两届的插队知青。 学会做饭 一周后，大姐不再给我们做饭了，我们同社员一样，放工回来自己做饭。 我们三个女生都是家里的独女，在家时只会到食堂排队打饭、打菜，茶炉房打开水，不会做饭，更不会烧柴火。 刚开始自己做饭时，饭没做好，上工铃响了，经常饿着肚子就去上工。第一次使用玉米秸杆、棉花杆、麦秸秆烧火；第一次使用风箱；第一次从队里仓库领麦子、玉米去磨房磨面；第一次发面蒸馒头；第一次和面擀面条；第一次……终于学会自己做饭了，三个人脸上总能看见烟灰、面粉，眼睛被熏的跟哭了似的。现在想起刚插队时自己学做饭有多狼狈。 生活就是这样，在陌生环境一切从头学起直至一切就绪，回过头来看感谢插队历练的日子。 井里挑水 我们公社包括大队均在黄土高坡的原上，因原上缺水，整个生产队的社员都居住在原上壕沟里。队里没有自来水，需要到井里打水，这大概就是为取水浅住在壕沟的缘故吧。 第一次肩挑两桶到农民家院子里使用辘轳取水，慌里慌张的把辘轳上的绳子放尽时，听见“扑通”一声，结果水没打上，水桶掉井里了，找农民帮忙总算把桶捞上，摇了两桶水，等把水担回自己小院厨房，只剩两个半桶了，可以想象当时担水时走三步退一步，水桶被磕碰的尽是窝窝好笑的样子。 夏天枯水季节，挑回来的水是黄色的，沉淀许久才能饮用。 窑洞坍塌 我们的厨房是在窑洞里，一天中午做好饭，三人各端一碗走出窑洞在院子里正吃着，突然听到一声巨响，等反应过来，才知道窑洞塌了，想想都觉着后怕，如果那天做饭墨迹点；如果那天做饭复杂点，那三人就挂了。 拉粪施肥 初春，庄稼地需要施肥，各家各户的干粪代替了化肥。生产队组织统一拉粪，从各家茅厕拉干粪到原上庄稼地。 两人一辆架子车，一男一女。队长规定完一车拉多少趟。二人便开始铲粪装车，男的拉车（称：驾辕），女的在旁边推，一点不夸张，我在后面两只脚紧蹬地，头杵着地，身子和脚，几乎与地面在一条直线上，使足全身的力气推车。有一段4、50度左右的上坡路，可想而知，两个人需要使多大的力气才能拉上去，后背的衣服全部浸透，真叫一坡三歇、举步维艰，一趟下来口干舌燥、饥渴难忍。 车到地里后，用三齿耙子往下扒堆，扒完一堆往前拉几米，直止扒完。 当时，好像大家都在比赛一样，看谁拉的快。也许都想早点干完，早点收工，你追我赶，干的热火朝天。可我觉着特别累，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推着架子车。在回壕沟的路上一路下陡坡，男社员看我累的不行，干脆让我坐在空车上。两手紧抓车帮，略能缓冲一下大劲。初次超负荷体力劳动，印象深刻。 三夏抢收 “三夏”，是夏收、夏种、夏管的简称。“三夏”是一年中大忙时节。上年秋季播下的麦子已成熟，需要抢时间收割（因夏季雷雨多），颗粒归仓，抢收后为播种玉米再抢时间。 队长喊话动员后，各自拿起镰刀开始收割麦子。记得那天规定每人收割一亩地，自己年龄小，只知道累的喘不过气，硬是咬着牙一镰一镰的收割，从中午一直干到傍晚。社员们各自收割完、捆扎完装上车，我还在弓着腰、低着头拼命割。准备收工的社员看我吃紧的样子，主动过来帮我捆麦子、装车。回到住处累的连饭都没做，躺下了。这次也成为“能干”知青。任何时候说起收麦子，总是自豪的爆料一下，在农村我一下午割了一亩地。 夏天，最喜欢跟男社员一起卖西瓜，情愿多走几公里的路，把西瓜拉到父母单位生活区卖，偶有剩下的给家里拿一个。男社员也高兴，可以到家吃顿香喷喷的饭菜。 摘棉花 盛夏，我们与队里的妇女们一起摘棉花。正值中午，天气炎热，大片棉花要求一晌摘完。第一次摘棉花，学着社员取块布绑在身上，留个小口方便装棉花，学着社员的样子快手摘棉，结果不一会，手指就被棉花外壳扎出了血，尽管如此，还是没有农村妇女摘的多、摘的快。 饿了，学着其她妇女跑到地头阴暗的地方摘未熟的青棉花桃子吃。那时长身体，饭又没油水，加上干重体力活，总觉着饿。 见啥吃啥 就地取食已成家常便饭。挖红薯时吃生红薯；收麦子搓绿麦子吃；收玉米啃绿杆杆当甘蔗吃。给青蛋蛋苹果打农药，先摘几个吃，又苦又涩；给菜地打农药，先摘个茄子、莴笋等掰开就吃。农村太穷了，能吃的绝不放过。 为了改善伙食吃馄饨，男知青用弹弓打麻雀，女知青负责擀皮包馄饨，其实面多肉少，大家吃的还是津津有味。 知青们无论谁路过苜蓿地，都会悄悄溜进去撸一把，回来给灶上下面。（在当时，集体农作物是不允许据为己有，属盗窃） 秋收 每年秋收时间很长，先挨个搬玉米，再砍一人高的玉米杆，里面的蜘蛛网最难缠，收回去的玉米挨个编辫子再高高挂起。红薯与豆子是套种，无论先收哪个都得小心翼翼。因为计工分都是称重。 不得不说红薯分下来的时候，知青灶上别无它吃，一日三餐都吃红薯，干的蒸红薯、稀的煮红薯、菜炒红薯（无油干炒），至今看见再好吃的红薯都会反胃。 土炕起火 冬季，黄土高坡的原上北风萧萧、天寒地冻，住在四处透风的房间，越呆越冷。我们三人找队长说明情况，向队里借了一筐麦秸秆烧炕。下午上工前，将麦秸秆填进了炕洞，想着烧一下午，晚上收工回来暖暖和和。 结果，正在地理干活，被叫回说房间着火了，赶回一看正在冒烟，是炕烧着了，褥子烧成了黑灰，被子熏成了土色。等烟火扑灭后，发现被褥都湿了。一次严肃的经验教训，让我学会了怎样烧炕。 平整土地 生产队的所有土地均在原上，每年冬季农闲时，队长会动员男女老少齐上阵开始一年一度的平整土地。那是我们知青最乐意干的活，一是平整土地比较轻松，大家在一起有说有笑；二是平整的土地离队上较远，却离自己父母家很近，经常会收工后跑回家吃顿饱饭，洗个澡，赶上周六再看场电影，开心不已。 搬进安置房 1976年，上上一届的知青招工走了。我们搬进生产队的知青安置房，同上一届、下一届的知青住在了一起。 十几名知青，只有一个灶房，相互错开做饭，在怎么快的速度也会影响集体上工。我被选上知青小队长后，首先找生产队长商量决定：知青中选一人脱产给大家做饭，每人轮流做一周，队上按正常出勤给记工分。知青吃饭问题得以解决。 知青在生产队既是民兵骨干，又是青年突击队能手，吃饭没有后顾之忧，干活更是没的说。 火车逃票 1976年受四川松潘地震影响，西安也有震感，就想着去西安看望独居的外婆。从队上步行10公里，走到肖家村火车站，小站没有检票的，最主要口袋没钱，没买票就上车了，路上遇到查票，前后车厢的躲。 那时候知青坐火车很少买票，就一个字“混”。 到了西安火车站，走东闸口、西闸口逃票的人，均被堵回到站内大厅，要求补票，没钱补票的交粮票也行，那时候粮票更紧张，什么都交不出的跟那参加学习班，折腾两小时后，剩下的都是知青，车站工作人员也无奈、可能要下班了吧，只好放了大家。生平唯一一次逃票，靠硬扛混过去了。 历练三年 刚插队时住在妇女主任家，她爱人不仅是大队电工，还负责大队广播，因为忙，晚上就让我们三名女知青帮忙放广播，偶尔播音大队通知便开始播放秦腔，自己听不懂也不喜欢秦腔，就试着开始写表扬稿并播音，正能量的东西还是反响好，尤其改变了每晚不变的秦腔吼。后又找出当天报纸播音新闻，这下名气大了，所在小队很是自豪。 半年后，队长听说我算盘打的好，直接通知我当记工员。白天到田间地头记录上工人员名单，得空拿起工具与社员一起干活，晚上在宿舍跟社员对工分，一来二去，跟社员的关系处的非常好。 第三年，大队成立了砖瓦厂，四个生产队的知青全部开进砖瓦厂上班。因为算盘打的好，在砖瓦厂兼职出纳。同时还有其它队的知青兼职会计、保管员、记工员。知青在砖瓦厂的凝聚力强、贡献卓越，给大队立马带来经济效益。 1978年2月，插队三年，招工离开了马家堡。 三年，让一个在城里无忧无虑、不愁吃穿，突然来到艰苦环境、面对饥饿，无任何技能的学生，经过三年锤练，能够不畏艰难、从容面对，乐观生活，那是何等历练。唯有百炼成钢的知青们能够做到！ 致敬知青 知青岁月是一条年轻的河流，它流淌着纯真，流淌着激情，流淌着热血，流淌着一代人无怨无悔的青春奉献； 知青岁月是一座无价的宝库，它收藏着信念，收藏着追求，收藏着坚韧，收藏着一代人取之不尽的精神财富。 致敬比我们在农村生存环境更艰苦、蹉跎岁月更漫长的知青，在变老的路上保重身体！快乐度过余生！ 2017年，在马家堡知青群主召集下，已退休的知青，从四面八方赶回到阔别四十年的马家堡，看望村里的乡亲们！ 改革开放让这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村民居住的窑洞不复存在、壕沟已填平，各家各户全部住进联排“别墅”，一马平川的水泥路修到了家门口。 村里的水、电、气、通讯、网络、交通等各项公共服务设施完善齐备。 今天的马家堡绿荫成林，环境优美。村里的文化生活和迅速发展起来的中小企业以及富足的农产品，让马家堡村民的生活发生了质的改变。 文字：方方图片：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