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下的园子屋

柏柯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月光下的园子屋</b></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 文/柏柯</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50多年了,那个菜园子,那间园子屋,以及睡在屋里的两个少年,时常浮现在眼前。</p><p class="ql-block"> 清明回乡,我习惯性地在那片地儿边的小路上走着。偶遇一少年,便有了下面的对话:</p><p class="ql-block"> “你是嘛地儿来的爷爷,在这里找嘛呢?” “我是北京来的,你知道这里有个菜园子,园中有个小屋吗” “哦,听我爷爷说起过。”</p><p class="ql-block"> 时过境迁。生产队没有了,菜园子和园子屋不见了。园子屋的故事被尘封在并不遥远的时光里。</p><p class="ql-block"> 孟庄村位于鲁西北的卫运河东岸,全村有六个生产队,分东西和北三片居住并用村台紧紧的围着。第四生产队的菜园就在西半村南,紧靠村台,大概有五六亩地,种着几样社员的当家菜。园子正中有一口水井,井旁边有一棵大柳树,偏西北位置有一间小屋。</p><p class="ql-block"> 从开春到秋后,拾捣园子的是队里一位有蔬菜种植经验的老人,他总在忙碌着, 牲口拉着水车一圈圈转着,井水便由链条皮碗的作用下从铁皮筒里抽上来,清澈的井水缓缓地沿着挖好的沟渠流到菜畦里。茄子辣椒黄瓜豆角,还有小葱和大蒜,韭菜像是特懂人们生活的不易,割了一茬又长一茬,有一种根大菜,大叶劈了又长,长了再劈。园子里的菜本来就不多,有的还要拿到集上卖钱,十天半个月分个一把两把的,也就是解解馋,人们还是以吃咸菜疙瘩为主。大白菜种的比较多,家家都能分个十颗八颗的,许多人家挖有地窖,放进白菜萝卜,一个冬天特别是过年的时候拿出来吃。有的菜,比如种的几畦洋柿子(西红柿),从不舍得分,拿到集上卖钱,解决队牲口棚的灯油钱。</p><p class="ql-block"> 有一天,队长让我们仨人去十几里外的集上卖洋柿子,一大早推着一辆独轮车带上杆秤就出发了,直到集上快没人的时候,两筐洋柿子终于卖完了。午饭就是自己口袋里带的窝窝头。下午四五点钟回到村里,不记得当时卖了几块钱了,回来先报告队长,会计记账后把钱交给现金保管员。每人很高兴地领到两角补助,说是队里的规定。</p><p class="ql-block"> 说起队里分菜,其实也是买,每家分了多少会计都要记账,年底要统一结算的。当然要比集上买便宜的多,这是当时的分配制度决定的。每次分菜,既不是按人头,也不是按工分,而是按人七劳三的分配原则分的。具体做法是,会计按人七劳三把每个家庭算出一个分值,再根据当天菜的数量多少算出一个系数,你家的分值乘以系数,就是你家这次应分几斤几两菜了。</p><p class="ql-block"> 那间土坯垒成的园子屋,白天供人歇息,夜间是看园人睡觉的地方。小屋约有六七平米,门口朝南,没有窗户,没有门框和木门,常年吊一草帘子,门靠右侧,走进屋有不大一块儿活动地儿,左边是三面靠墙的草铺,铺着厚厚的麦秸,草铺能东西向睡下两个人。屋小但不矮,大高个走进去也能直起腰来。屋顶铺着厚厚草泥巴,每年都上泥,大雨天也不漏雨。</p><p class="ql-block"> 自打那年春天起,两个十五六岁的少年便成了小屋的主人,菜园子夜晚的守护者。说来也巧,俩人是同学,也是形影不离无话不说的伙伴儿,除了回家吃饭其余时间都在一起。受贫下中农信任,从十四五岁起俩人就是生产队的记工员。白天去邻村上中学,晚饭后在牛棚的土炕上,支起一个小桌为社员记工分。之后,各自回家拿上被子,便去看园子了。</p><p class="ql-block"> 看园子也算是美差了。一般看庄稼都是其成熟期,时间也就十天半个月的,在路边田埂边,或者坟头边,找个地儿露天睡觉,有时顺势用地里的秫秸搭个三角形,人钻进去睡觉,被子经常被露水打湿。看园子条件好多了,有小屋,有地铺,且时间长,从开春看到秋后,能挣近三百个工分呢。</p><p class="ql-block"> 看园子也好看庄稼也罢,其实就是到地里睡觉。那时人们好赖能填饱肚子了,少有失窃事件。队长有时深更半夜巡视菜园,我听到脚步声,总是第一时间高喊一声“谁!”他闷声回答“是我”。有时困了睡得很死,他会加重脚步或者干咳一声,以检验菜园守护者的警觉程度。</p><p class="ql-block"> 园子屋里没有灯,那年月人们习惯了摸黑。夜有长短,夜短时躺倒就睡了,第二天一早还要出工劳动,早饭后去邻村上学。夜长时躺在被窝里聊天,说着各自的见闻和感兴趣的话题。有时候发呆,想着各自的心事。</p><p class="ql-block"> 菜园的夜色是多彩的,随着季节的变化呈现出其独特的风姿。当月光洒落大地,生机勃勃的菜园霎时披上一层银光。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也有萤火虫带来光亮。半夜小解,沿畦埂行走,数数星星看看月亮,望望那一畦畦一垄垄无拘无束蓬勃生长的蔬菜,领略夜色美景,感知自然的神奇,一种成长的期待和探索的欲望在孕育在生长。</p><p class="ql-block"> 我的同学有很好的音乐天赋,识简谱爱唱歌,竹笛也吹的很棒。在月光皎洁的夜晚,微风吹拂,瓜菜飘香,园子屋的歌声,笛声,屋外蝉鸣蛐蛐唱,绿油油的蔬菜在大地滋养下,在人与自然的合奏中发力生长,这是多么富有诗意的田园夜景啊。那情景,是青少时代一幅醉美的油画,是漫漫人生中一曲动人的交响。那情景,穿越半个世纪时常呈现在我的思乡梦里。</p><p class="ql-block"> 1970年12月,17岁的我坐上民兵连长赶着的毛驴车,离开故乡,也告别了相伴两年的园子屋,去了远方。</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2022年6月28日)</p><p class="ql-block"> (图片来自网络)</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