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的门

幸福

<p class="ql-block">幸福</p><p class="ql-block">她口气里带着些许感激,似乎在为自己慢慢腿脚不便,不能自理生活需有人协助而感到懊恼,继而传递给我的愧疚感,这个时候她以为一个人活这么大岁数,像是对后生的一种亏欠似的,每天在感念中度过,变得充实而有意义。</p><p class="ql-block">直到有一天她不愿意再跟子女们出去玩,拒绝跟子女照相的那一天,她喃喃自语道,“都这么老的人,丑得很,不想见人了。”我听到她这么说,心里猛地咯噔一沉,突然觉得母亲的无奈。</p><p class="ql-block">没有人会认为自己老了,人老心不老,即使再老也不会认为。所以余秋雨说:“总以为衰老是别人的。”</p><p class="ql-block">言下之意,是说没有人愿意自己老的,或者说不容易知道老。即使心理的感觉作祟使然,但却不无道理。相比过去的日子,每个人都活在自己最年轻的一天里。</p><p class="ql-block">衰老是本来的自然规律,可在上了年纪的人看来,好像做错了什么一样,他们对老了的岁月怀有深藏不露的愧疚,躲躲闪闪地,小心翼翼地回避着。深藏的衰老,不愿在示人面前,真是一件令人不堪的事。</p><p class="ql-block">曾经年轻漂亮,如花似玉的母亲,想来在三个舅舅的娘家中,犹如掌上明珠,不肯服输的命运和岁月抵抗了一生,顽强了一辈人生后,直到心悦诚服地顺从,还是接纳了自己的衰老。</p><p class="ql-block">每个人概莫能外,当云鬓间的霜染两鬓,一根银发闪烁,举起了白旗。余秋雨的散文中如此比喻很形象。人最终被时间无情地打败。</p><p class="ql-block">衰老常常与虚弱相连,它们总是如影随形,而这并非衰老的本身,暮年沧桑不是时间的错。</p><p class="ql-block">时间在等待中过去。村上春树说:“总以为人是慢慢变老的,其实不是。人是一瞬间变老的。”就像在一个飒爽的早晨,推开门看见眼前,南阳山顶冰凌高筑,额头上布满了白雪皑皑。</p><p class="ql-block">传说中的一夜白了头的伍子胥,可能很多这样的描写,不知现实中有没有这样的人。而我有一次确是见到了一位熟人,是在多年不见后的一次婚宴上。他的脸颊深深地凹陷下去,看上去整个像换了个人似的,这时不苟言笑,默默坐在一边,抿着嘴巴不肯大声说笑。</p><p class="ql-block">直到问他了多次才说,缺牙的嘴里兜不住风,生怕镶嵌的烤瓷假牙,张开嘴会蹦跳出来。这时他才好像是真的老了。</p><p class="ql-block">“我怕来不及,我要抱着你,直到感觉你的发线,有了白雪的痕迹……”想起林忆莲在《至少还有你》的歌中如是唱道。仿佛看到门槛外,蹒跚前来,忽然而至的老迈,径直推开了时间的门。站在门外的人和门外的人,从此天各一方。感觉恰如余光中的诗作《乡愁》。</p><p class="ql-block">父母是搁在时间与子女之间的一扇门。父母在,自己觉得就有后靠,有底气跟时间抗衡,觉得来日方长,觉得后会有期。父母去,现在要我们自己成为那扇门,扛起所有的日子,直面所有的一切时间。</p><p class="ql-block">马塞尔·普鲁斯特在《追思似水年华》中写道:“母亲在世的时候,我更多地想到失去母亲的日子;而现在,母亲不在了,我则会经常想起从前有母亲的日子。”……</p><p class="ql-block">因为人间这份难舍情缘,正是有了这段难忘的时间,也就理解了法郎士曾说过的那句名言:“人生太短,普鲁斯特太长。”</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