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的绿岛湖

Max

绿岛湖不是一个野生湖泊，而是做出来用来卖楼盘促销的人造湖。周边高端楼宇林立，它们都有一个特点，一定记得留出了一个阳台、一面玻璃墙壁、甚至一个窗户，可以远远近近地望一眼翠翠的湖。湖岸有2.5公里的绿道可供健步骑跑，名副其实的，是湖中真的有一枚小岛。在厂企密布的季华西南庄东，这湖与岛无疑是能慰籍心灵的罕物，这里的楼盘若能卖到二万一平，其中有一万应归功于绿岛湖。

站在湖边望湖中小岛，隔着八十米的湖水，水深绿，人不得入，只好远眺。正因这八十米的水，让这枚小岛成了真正的自由乐园。岛约两个篮球场大小，树木低矮丰茂，上面住满了白鹭灰鹭。白鹭身形清秀，喜欢站在临水边的低枝与土岸上思考人生。灰鹭体型较敦实，喜欢站在树顶，像顽童般一起一落地蹬树枝，并扇动翅膀，随着树枝的起伏摇头晃脑，发出“呃呃呃”的嬉闹声。此时只觉视力不够用，只想一台望远镜，去找寻那一个个面盆大小的草巢；又举起70短焦的相机察看一番，又想倘若有一长焦镜头，去捕捉鹭们曲项吞鱼的情景，那该多好。那八十米，不多不少，刚好让我鞭长莫及，愿望落空。

久而久之，人们也就无心细看，让鹭们在岛上自在快活了。每天清晨，岛上鹭鸟乘着阳光呱噪忙活起来，部分成年鸟腾空而起，飞到几十公里外的河滩觅食；附近村民在湖边摆出一溜的农副产品，都是自种新收的瓜果蔬菜，无非木瓜、芭蕉、花玉米、冬瓜、通菜、苋菜等鲜物，晨运的人跑完步，总经不起摊主的眉来眼去热情招呼，顺带些回家。湖里湖外，各安其事。

然而，我还是觉得差了点意思。那八十米，成了可望而不可即的遥远。在中国，人和动物之间，总不能自然共处，它不在网里，就在锅里。在国外随处可见的野生，在中国难觅踪迹，虽然近年来有了立法、有了宣传、还有了疫情，对野生动物已是没了食念，十分爱护，否则这一岛鸟都不够几锅的，但是我们和它们之间，总有无形的距离，仿佛它们永远不会来到我们面前。我又想起斯里兰卡的康提湖了，那是一个在康提城中心的方形的湖，湖岸巨木参天，绿草茵茵，人行小径旁各种各样的野鸭野雁肥硕硕的、大大小小的伏在杂草丛里，像狗一样个头的巨蜥如一尊尊化石样蹲在树下，你且别管它，它会一直蹲到太阳落山。树上还有黑色的猿猴在跳跃，不时发出一声啼叫。如此惬意的环境，便让人想找一处静幽的去处方便一下。当走进一丛草树，忽剌剌惊起一头大物，慌张逃去，定睛一看，是一头大孔雀......

对于鹭们而言，绿岛无疑是一个自由的世界，没有人的进入，它们喧闹生活。而与康提湖相比，绿岛湖可谓太不自由欸，因为有一道八十米的水将人和鸟分隔开来。八十米乃极小的距离，但对于人类和动物，不亚于一道鸿沟。曾经有一道道网，一个个火锅，将国人变作动物的扫荡者和终结者，如今虽有遏制，但绿岛湖边连个指头大小的四脚蛇都找不到，更别说狗一样大小的蜥蜴了。见到筷子一样大小的蛇，必定要打死的，仿佛那是恶魔化身，若问“为何要打死蛇？”他们会振振有词：“蛇有毒啊！”有毒就该死啊？有毒是这个物种与生俱来的本质，我们学习文化知识，不就是应该正确理解这个世界吗？为什么要否定和消灭它的本质呢？而人类身上又有多少本质是该给否定和消灭的呢？

傍晚，百鸟归巢，西天的云彩里出现了许多下班的、放学的鹭，绿岛上像开了锅一样，“呃呃呃”、“噢噢噢”的聒噪充满了岛，溢满了湖，又飘荡到四周的楼宇高厦那里去。数不清的白鹭濒水而立，无数的灰鹭在树顶踩枝摇晃，庆祝着一个安宁、明净的夏日即将过去。而八十米外，人类这边，反倒是安静了，夜幕降临，湖边寂静无人。

不知鹭鸟们敢不敢飞过这八十米，来到这边？这整个绿岛湖，都是你们的了。

2022.06.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