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二、北道渭河滩放羊</p><p class="ql-block">我的放羊历史,在天水市北关的省第三监狱家属院居住时中断了两三年。</p><p class="ql-block">1965年8月,在遭受了罗裕河那场百年不遇的洪灾后,我家便搬到北道父亲的单位文化馆了。</p><p class="ql-block">有一位和父亲一起从部队转业的战友藉叔叔,在县运输公司当领导,他家的孩子还小,就养着一只奶羊。1966年后半年,那只羊产了两只羊羔,他便送给我家一只小母羊。母亲考虑的是:父亲年龄大了,一直有胃病,养只奶羊喝羊奶补补吧!</p><p class="ql-block">那时,二哥和姐姐还都在天水市一中上学,家里就有我一个在跟前,那我不放羊谁放羊?这只小羊生长的很快,到第二年年底就产了羊羔。我只要有空,就要拉着羊出去吃草,活口可不能看着挨饿呀!节假日那就是全天的事。</p><p class="ql-block">我放羊的地方主要在渭河桥南。那时,桥南很少有建筑,全是大片的农田。我们当时所指的桥南,泛指东到马跑泉、南到分路口、西到三十甸子这一带。这一片领地,我放羊都涉足过。偶尔也去北山铁路一号洞那地方,但考虑到安全问题,去得较少些。</p><p class="ql-block"> “文革”开始后,学校基本上就是 “停课闹革命”,我放羊的时间更多了。1967年夏天,我小学毕业,中学也停止招生了,我便在家“待学”。以后一年多的时间里,我也就成了职业羊倌。</p><p class="ql-block">放羊虽然辛苦,但也有其中的乐趣,这个时期就结识了好多 “羊伙伴”。后来上中学时好几个同学,都曾是放羊时期的小伙伴。</p><p class="ql-block">我们这些放羊的伙伴熟悉后,也喜欢聚在一起扎堆。把羊赶在渭河摊上,任随羊在那里自由地吃草。我们就纷纷钻进旁边的高粱地,手忙脚乱地地采折快要成熟的高粱穗,装满随身背的书包,好拿回去给羊当精饲料。然后再拔些套种在地里的黄豆,拾些干枯的秸秆和高粱叶子。</p><p class="ql-block">“羊伙伴”们干完贼活出来后,便在河滩上挖个土坑,坑上面堆起厚厚一层秸秆枯叶,再把连秧的黄豆架在上面,底下点着火,便“噼噼啪啪”烧起黄豆来。等火熄灭后,就开始分黄豆了。</p><p class="ql-block">分豆子也有规矩:为了防止以大欺小、以强凌弱、霸道哄抢现象发生,首先必须面对烧豆的火堆大声背诵警句:“大家吃了大家香,一个人吃了害死疮—!”可背诵声还未落,一下子全都扑到灰堆上,连灰带豆拼命往自己的裤裆下扒拉,只要刨到自己裆下,别人就不能侵占了。烧豆现场霎时灰飞土扬。领土占完后,各自便心平气和地捡拾热灰堆里的黄豆粒,装进往自己的帽壳里、衣兜里。</p><p class="ql-block">抢豆战争结束后,友情立刻恢复,一个个心满意足地享受起这偷来、抢来的胜利果实。半生不熟的烧黄豆,吃得我们黑嘴花脸。太阳落山了,羊也吃饱了,满心欢喜地赶着羊儿回家。</p><p class="ql-block">我和我的羊时间长了,也处出了感情。它渴了饿了吗?它冷了冻了吗?就成了我时时操心的事情。</p><p class="ql-block">家里没有羊圈,就在房头拴着。我家的房头和县医院围墙的接壤处,形成一个二、三米宽的空间。用一片做过展览的板面斜靠在墙上,晚上羊就卧在里面,很难挡风雨。我就总想着给羊盖个小羊圈。</p><p class="ql-block">我有个同班的同学好友,说他家要盖房,约我到桥南渭河滩去脱土坯,我一想正好。我就用木板做了一个土坯模子,放羊时带到河滩。羊在附近吃草,我就和同学一起和泥脱土坯,每天干到很晚才回去。土坯脱了约有四、五百片的时候,母亲才发觉,就坚决不允许我再干了,只好停工。土坯晒干后,二哥陪着我,借了一辆架子车,全部拉了回来。土坯虽然不多,但在我的努力下,终于盖了一间不算太大的羊圈,羊也就有了遮风挡雨的暖和羊圈了。</p><p class="ql-block">还有一个操心的事,就是给羊储备冬草。春夏秋三季都可以拉出去吃鲜草,冬天大部分就需补充干草喂养。冬草从秋季就要开始准备了,一是割青草慢慢荫干;二是采集树梢,最好是柳梢;三是秋冬之际到树木密集的地方去扫树叶。割草要上山,不太容易,最现成的就是采集柳梢。</p><p class="ql-block">那时,桥南到分路口一带,公路两边长满了水桶般粗细的大柳树,就成了“羊伙伴”们的采集对象。我就因养了羊而练就了爬树的本领,多高的树都不在话下。放羊时扛一根长竹竿,竹竿头上绑着一个粗铁丝钩。爬上树去,多高的柳梢都能钩折下来。那年月哪里还有什么今天环保的说法,采下来给羊当粮食才是正经说法。柳梢采够了,羊也吃饱了,溜下树来,捆绑起来,高高兴兴地背着回家。</p><p class="ql-block">有一次我正在树上专心致志地钩柳梢,下面走过来几个下地的农民。他们见我小,就欺负我。解开拴在树底的羊就要拉走,还骂骂咧咧的。我哭喊着赶紧溜下树,抢过绳子就不让他们牵羊。他们嘴里骂着:“谁个叫你括树哩?把牛这些坏怂的河南侉子!”奶奶的,河南人招你惹你了?咋地和河南人过不去啊!我一边哭着抢羊,一边还辩解着:我又不是河南人!他们把我戏弄了一阵,就嘻嘻哈哈地走了。我又气又恨,只能冲着他们的背影吐了几口口水。</p><p class="ql-block">放羊的情结太深了,一直延续到现在。初冬季节,看到街道两旁和居住的小区里,每天早晨落下厚厚的一层树叶,清洁工都扫不过来,就觉得很可惜。就想到要是有只羊的话,我就把扫树叶的活全包了,这么干净的树叶足够羊吃一冬天的了!</p><p class="ql-block">那年冬天,我家的这只母羊又 “叫羔” 了,动物学的术语叫“发情”。家里不想让去配种,说母羊一怀羔就没奶了。可是这母羊的反应太强烈了,除了一个劲地“咩咩”叫,还不听指挥了。平时在野地里吃草,我远远地“咩咩”一呼唤,它就乖乖地跑过来了。“叫羔”时就不听使唤了,不但叫不住,还到处乱跑,有几次我都快追到马跑泉了。我就不断地为它“请愿”,终于为它去配了种。</p><p class="ql-block">第二年春天,母羊顺利地产下两只羊羔。好奇的是,母羊和它的臊胡老公都是白色的,下的这两只羊羔却是棕色带黑斑纹的,像小鹿羔子,真好看!</p><p class="ql-block">我把这两只鹿羊羔当作宠物一般养着,越养越乱。我只要一蹲下去,它俩马上就“蹦蹦”地跳上我的后背。我站起身来,它们就骑在我的两边肩膀上。还争风吃醋哩,骑在肩上还不安分,一个要把一个顶下去。后来被娇惯得肆无忌惮了。</p><p class="ql-block">天气渐热,家里人吃饭就摆在院里的小石桌上。一天,一家人正围着小石桌吃晚饭,这两只羊羔就在周围撒欢,互相追逐,连跑带跳。有一只远远地跑过来,还“蹦”地一下跳起老高,不偏不差,就落在饭桌上。一桌的碗碟饭菜,打了个四处翻飞。等要找它算账时,它一蹦子已蹿出二、三十米远了,真是怒笑不得!</p><p class="ql-block">羊多了家里也养不住,这两只小鹿一般可爱的羊羔,稍大一点时,都先后送熟人了。</p><p class="ql-block">文化馆有一位叫杜廷楹的干部,也是知名的书画家,最喜欢耍怪开玩笑。他看见我一天到晚拉着羊出出进进,好像亲密的朋友一样,就当着人多时一本正经地对我说:“久然,我看你和羊亲热的很,干脆我以后给你介绍个媳妇吧,名字叫杨(羊)月英。这个媳妇又心疼、又干散,一年四季都穿的皮鞋和白罩衫,咋各地?”众人便一阵哄笑。</p><p class="ql-block">1971年,我上高中以后,学习任务就多了起来,而且还参加了学校的“毛泽东思想宣传队”。早出晚归排练节目,每逢重要的节假日和重大的政治活动都要庆祝演出,有时还要下农村、进工厂、到铁路沿线去慰问演出。升到高二时,明摆着我再没有时间关照羊了,母亲便托熟人找了一家农民去代养了。到此,我的放羊生涯就结束了。</p>